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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他在笑着,可碧落分明听到他最后的尾音,带了受伤的低哽。
他给拒绝了,他会觉得受伤;
那么慕容冲呢?
当他知道心爱的女人成了仇人的女儿,嫁给了他人,他该怎样的伤?怎样的痛?
甚至,当碧落也离开了他,他背负的所有伤痛,将只有他一个人承担!
在黑夜里,在无人时,在清远的微笑背后,独自一人舔舐所有血肉淋漓的伤口!
“杨定!别逼我恨你!别逼我恨你!”
碧落终于叫了出来,沙哑着嗓子叫出来,然后痛哭失声。
杨定止住了动作,静默地盯着碧落,一贯灿亮流光的眸子,沉若秋霭满天。
好久,他用自己的衣袖为碧落拭着眼泪,方才凝出一抹轻笑:“碧落,你当真会恨我么?”
“会……”碧落黑眸中尽是泪水,怎么也落不完:“你明知我喜欢的是冲哥,只有冲哥!这世上,你是除了冲哥之外待我最好的人,可我只把你当作至亲好友一般,从不曾想过嫁给你……”
她掩住脸庞,半裸的双肩白得炫目,颤抖地传递着无助和脆弱:“我承认我不好,我……淫贱,居然愿意和我不喜欢的人亲热。可我心底,还是只恋着冲哥一个。从八岁起,我就没为自己活过。如果哪天冲哥笑一笑,我一整天都会心花怒放;如果冲哥独自闷着不说话,我连饭都吃不下去;如果冲哥半夜里做了噩梦,我会连着七八天睡不着觉,只担心他会不会再做噩梦,会不会在梦里惊慌地喊叫出来,我却没能去叫醒他……”
碧落越说越急促,惨然笑道:“只要能让他高兴的事,我都会去做,不管是杀人,还是放火,不管造反,还是谋害忠良。连假扮青楼妓女、出卖色相杀人的事我都做,事后还可以眼睛都不眨地将叫我姐姐的歌妓一剑刺死……”
门外似有宫人走过,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滴溜溜乱滚的声音。
碧落隐约听见,略略低缓了声音:“杨定,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我只想守在我的冲哥身边,有一天,是一天。如果他注定兵败,我更要陪在他身边。我不能看着他孤单,不让看着他……一无所有……”
杨定一直静静听着,薄唇抿成了细细的一线,一双瞳仁愈来愈深沉黝黑,最后变成完全的寂然无波。
直到碧落呼出一口气,将头埋入锦衾中,他才缓缓问道:“说完了么?”
碧落咬住唇,没再说一句话。
杨定起身下了床榻,整理了自己的衣袍,才回过头来,懒洋洋笑了笑:“我想我应该听明白了。你在告诉我,你心里只有一个慕容冲,我杨定从头到尾便什么也不是,只是一时禁不住诱惑,或者是一时迷糊,才由着我亲吻拥抱……”
他缓缓转过屏风,即将到门口时,又顿住了脚步,含笑望着碧落:“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其实不是你淫贱,是我……我喜欢过很多女人,也动过很多女人,所以只要是女人,都会很轻易被我逗引得春心荡漾。苻宝儿是一个,你是另一个。不过你们都不会是我最后一个!”
他很得意般挑了挑黑浓的眉,又是一笑,才徐步踱出,狠狠摔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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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问:杨定和碧落,谁更可怜?谁更无奈?谁更坚强?
另:非常感谢大家那么送来的那许多鲜花!以这篇小说相对狭窄的读者群,能收到那么多花,皎只能说,奇迹是亲爱的读者们创造的!
行路难 钿誓钗盟何处觅(三)
碧落抱着膝,蜷在锦衾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听得那砰然的摔门声,嗡嗡地在耳边响了好久。
“姑娘,姑娘……”不知什么时候,青黛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带了几分怪异和惊怯打量着她,低低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碧落木讷地摇头坐起,才发现自己衣衫半褪,大半个身子都裸露在外,甚至脖颈胸肩处留下了淡淡的吻痕,不觉大羞,慌忙掩了衣襟,匆匆扣着衣带。
青黛也是满脸通红,许久才微笑道:“其实……杨公子为人好得很。如果天王和张夫人支持,姑娘把他抢来也不错,正好煞煞南阳公主的锐气!”
这般狼藉的模样给她撞见,碧落甚至都无法矢口否认,更是尴尬,只借口饿了,打发她出去弄点心,自己趁机理好衣饰,将流彩剑握于手中,渐渐沉静下来。
一场如痴如醉般的春情醉梦,反让她看清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做的又是什么。
慕容冲在年前传信来,让她听到苻坚兵败的消息便去找他,可她一直没有去。他一定等得很着急,一定很担忧。
她怎能让慕容冲面对强敌之余,还牵挂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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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碧落只和青黛等人说说随便走走,便牵了马,依旧凭着出入宫廷的令牌,一径出了宫,趁了城门尚未关闭,往长安东门而去。
苻坚等人见她刚刚回宫,虽猜不分明她的心思,再不料到她又会离去。紫宸宫之人倒是给她突然离宫之事闹得怕了,可如今她半点行李没带,遂也不曾疑心,竟由她离去,直到晚膳时不见回来,方才慌乱起来,急急去禀报张夫人去追寻时,碧落早就出城离去。
只有一个人,早已料到了她的离去。
出了外郭,但见落日残照,平芜绿树,杨定倚马临水,杏子黄的宽袖大衫,对着晚风萧萧而立,居然颇觉落寞,待见到碧落远远行来,才拍了拍马头,潇洒笑着,冲她扬了扬手。
碧落只得勒住马,想着午后那场足够旖旎的缠绵,窘迫得面红耳赤,许久才道:“你怎么在这里?”
杨定却似已忘了白天之事,笑容清澈如水:“华阴、雍州那边都屯了双方重兵,我陪你去吧!”
这几个月真没有白白相处,他竟对碧落的心事了若指掌。
“杨定,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么?”
碧落垂了头,蜷起手掌时,只觉暮春晚间的风依旧卷挟着冬日的寒意,缓缓自指缝间流过,就如杨定清澈温暖的笑,对她而言终是虚空。
杨定盯着她面庞,笑容倏敛又展:“难道是我说的不够明白?我喜欢过很多女人,你不会是唯一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但若你嫁了我,念在你的救命之恩,我会一辈子都待你好;如果你不嫁我,就让我送你一程,想法儿还了你的救命之恩,我们就互不相欠,从此两清了!”
碧落迷惑地望着杨定,想弄清这个男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可杨定只是若无其事地衔了片绿叶,自在地试着将它吹响,似完全没看到她探索的眼神。
“怎么?还不走么?”杨定听不到她回答,将那怎么也吹不响的叶子一指甲弹得飞了出去,笑道:“趁着天王没派人追上来,咱们快走吧!”
“杨定,你回去吧!”碧落紧攥着缰绳,终于说道:“我不想让冲哥见到我和别的男子在一起。”
她和杨定一起失踪那么久,慕容冲一定多少有所耳闻。何况二人之间,的确有些纠缠不清,以慕容冲的聪明细致,必定不难察觉。
何况杨定说得虽是轻巧潇洒,未必便死了心,不如这次由碧落来为他做决定,免得他当断不断,自受其乱。
“你的冲哥……”杨定无意识地抓揉着马儿的鬃毛,笑道:“我想他也盼着你平平安安吧?他若真的待你好,便该谢我将你安全送至他身畔,而不是猜疑你的忠贞。”
碧落淡淡一笑:“杨定,如果是你,你会毫无疑心么?那么你真是圣人,而不是男人了!若你真的想报恩,就不要给我添麻烦,我便感激不尽!”
碧落极少这般言辞锋利,杨定给她噎得脸色发青,终于笑不出来了。
她说完,一抖缰绳,华骝马飞快窜了出去,将杨定远远抛在身后。
杨定看似不羁,可绝非全无骄傲之人,这般给拒绝嘲损,应该再不会前来纠缠了。
一气冲出里许,碧落才略略放松马匹,却听到了身后马蹄促促,遥遥传来,扭头看时,夕阳最后的暗金余辉中,杨定黄衫黄骑,疾冲而来。
她不禁大恼,勒定了马匹,待杨定到了跟前,怒道:“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杨定阴郁地瞪她一眼,吼得比她还大声:“你就这么去么?连行囊也不带?”
他伸手从马鞍上解下自己的行李包裹,扔给碧落道:“带上这个!笨女人,你自求多福吧!”
碧落接过,怔了一怔,忽然高声道:“我不要!”
杨定正扬鞭拨转马头预备回去,闻言怒道:“不要你扔了吧!”
话未了,只听“嘭”地一声响,回头看时,那包裹已被摔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卧具和水袋,几样糕点散落四处,滚在尘埃间,迅速失了白面的本色。
行路难 钿誓钗盟何处觅(四)
暮色苍然里,云碧落一骑绝尘,散发飞舞,迅速消失在暗昧的官道上,只有那笃笃的蹄声,尚可隐约听得,却越来越远。
杨定西望长安,又东望官道,将那马儿勒得只在原地打圈,嘶叫不已。他猜到碧落可能会走,挑的是足和华骝马媲美的好马,性子却烈,这般给杨定拘束着进退不得,再忍不住,一蹶后蹄,竟硬生生将杨定从马背摔落。
杨定身手敏捷,就地一滚,已毫发无伤地翻身坐起,刚好在那堆散落的行李旁。
他终究忍不住,坐在官道中央,闭了眼,抱住头,深深埋到膝下。一双扯住自己头发的手,如此用力,甚至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夜,已来临,迅速用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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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碧落拿了随身的钱帛到附近的人家换些干粮时,竟然连被拒绝了数家,料想也知晓战事已起,各各储备余粮,不肯轻易将粮食卖给不相干的人了。
好容易换了几张大饼,碧落掬了几捧溪水就着吃了,继续上前走了一段,忽听得自己刚刚越过的牛车中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唤:“碧落姑娘!”
她听得声音耳熟,勒下马来看时,竟是五重寺的释雪涧,依旧一身宽大的海青布袍,青布包头,携了一包裹,款款自牛车中步出。
碧落记得她暗助慕容冲之事,忙下了马来,见了礼,才问道:“雪涧姐姐哪里去?”
释雪涧远望东方,温和地笑了笑:“华阴。”
华阴,慕容冲的四哥慕容泓正与钜鹿公苻睿、龙骧将军姚苌对峙。
当日秦王亲自安排,想让释雪涧成为自己的儿媳,结果她还是拒绝了苻睿。后经了五重寺之事,碧落已隐约意识到,释雪涧和慕容氏的关系没那么简单,她既在北地呆过,多半和慕容泓颇有交谊了。因而碧落点头道:“雪涧姐姐要去找济北王?”
大燕未亡之时,慕容泓受封济北王,慕容冲受封中山王,如今慕容兄弟打的是复国的旗号,自然也恢复了王爵称呼。
听到慕容泓的名字,那雪亮的眸子忽然便蒙上了一层白雾,许久,释雪涧才绽开冰晶玉澈般的微笑:“不,我去找苻睿。”
释雪涧望了一眼华骝马,微笑道:“我找不着马儿,又嫌这牛车太慢了,不如妹妹载我一段?”
碧落向来觉得这释雪涧行事颇是高深莫测,心下迟疑,说道:“雪涧姐姐,我要回平阳。”
释雪涧笑道:“我知道,你要找慕容冲。他们兄弟同时起兵,自然早有约定。慕容冲突破了秦军拦截,必定前去华阴与慕容泓会合。我们去华阴等着,总不会错。”
碧落忙道:“姐姐确定,慕容冲能突破窦冲的拦截么?”
释雪涧抿唇笑道:“我们去华阴等上几天,不就知道了?”
碧落转念一想,释雪涧是苻睿的心上人,又和慕容泓有交情,不论哪方胜或败,都不会伤害她,并且跟在她后面,也不愁得不到慕容冲的消息,遂点头答应。
二人身材俱不高壮,华骝马驮了他们,速度也不见减慢多少,而释雪涧身畔干粮颇多,终于免去了碧落挨饿之虞。而沿途已不见行人稀少,常半日不见炊烟了。
这日傍晚,眼见南方大片山脉绵延,葱青森郁,预计该到了华阴境内,看前方屋宇众多,围以高墙坚垒,应是一处乡人聚众而居的坞堡。
碧落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