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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为正常的平缓时,他几乎感觉要虚脱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够不够远了?”靳胜唯恐出别的岔子。原先在匠营子时,他感觉糟透了,总有一种下一刻就倒在地面上的预感;但一离开,就和溺水的人终于重新呼吸到了空气似的,又活了过来。
苏由现在根本没法回答他,杜英只往后看了一眼。“如果可能的话,再往前走一点吧?”他建议道,“越过干涸的河道,争取走到最近的南坡上。”
山南水北是为阳,他们现在显然就需要这么一个地方摆脱之前阴地的影响。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沁河没有改道,被烧毁的宫殿风水是很好的。至于它现在为什么变成草木不生的阴地,一部分是因为大火和沁河,另一部分则是因为……
杜英抿紧嘴唇,目光很快掠过前面江思齐的背影。
所幸他们运气还可以,最近的南坡坡度平缓,林木高大,之间缝隙稀疏。西斜的阳光钻过树叶之间,在树干和地面上投下斑驳的金影,可以看到细微的颗粒在光柱中浮动。
“丁达尔效应真美。”靳胜下意识地嘀咕道。
“什么?”杜英跟在他后面,闻言莫名其妙。
靳胜又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工科男的情趣显然不在一般人的理解范围里,他早就习惯了。
唯一能理解这话意义的苏由现在注意力都在江思齐身上。他已经把人放到树根边上靠着,拧开了水瓶盖子,小心地给还半昏半醒的江思齐喂了几口。
“咳,咳咳……”水不小心进了气管,江思齐咳嗽起来。
“诶?”苏由赶紧地给他顺气。“慢点喝,慢点喝。”
“没事……”江思齐总算清醒了些。确切描述不是清醒,而是那种阵痛渐渐消逝,他缓过来了。“我没事。”
可惜这话现在没有一个人信。
靳胜站在边上,双手抱胸。“你到底怎么了?”还没等江思齐回答,他又抢白道:“别说些你自己都骗不过的话——你看看你的脸,都白成什么样了?”
江思齐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额头,一手冷汗。然后他才意识到,他现在浑身就和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那些汗已经湿透了衣衫。苏由才是在烈日下背着他翻山越岭的那个,汗都没有他多。“我……”他不想说他看到了什么,又不能解释自己的异常,一时间卡壳了。
苏由已经掏出了毛巾。“看你这样儿,”他一边给江思齐擦汗一边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把你送回去吧。”
“哥!”江思齐立刻就急了。开什么玩笑!他才不回去!
苏由手上动作没停,一声不出,脸上神色也淡淡的。
“哥……”江思齐依旧不死心,拖长了腔调。他很了解苏由,如果这时候他再藏着掖着,那就真的要被送回去了。“我……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靳胜看出这招有效,一边儿帮腔。果然吧,对付这种小狼崽子,就得苏由出马!
江思齐现在瞪他的功夫都没有。“哥,我不回去!”
“给我个理由?”苏由总算开了金口。
“这只是个意外!”江思齐立刻脱口而出。但从其他人的反应里,他就知道他这个借口找得不怎么样——之前他已经出过一次意外了。“好吧,可能不是意外,”他不情愿地嘀咕道,“但如果不是意外的话,这事就肯定和我有关了,不是吗?我总不能让你们替我去冒险。”
苏由眉毛跳了跳,没说话。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他觉得他替江思齐冒险天经地义;但靳胜不是,杜英自然更不是。
江思齐小心翼翼地用眼角觑他,看出有戏,又再接再厉:“而且,虽然有不可预料的意外,但也不一定全是坏的,对吧?既然有关我,那你也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想到他们上一次是怎么通过青冈栎脱离里秦庙的那幕,苏由无话可说。
江思齐一看这反应,就明白他哥这回只是吓唬他,没真打算把他送回去,胆子也大了起来。“哥,这次本来不是陪我毕业旅行的吗?”他抓住苏由的一只手,制止了对方给他擦汗的动作,“就算旅行变成冒险,你也不能食言而肥啊!”尾音略长,简直就是在撒娇了。
后边杜英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拉过靳胜,低声问:“他们俩平时交流就这样?”尼玛这真是兄弟?仅仅是兄弟?
靳胜额头上的青筋都能跳成一首摇滚乐了。先示弱再讨好,尼玛,狼崽子装狗还真有一套!而且他这时还不能说什么——他能对脸还白着的虚弱版江思齐说啥?
所以这时候听见杜英的话,他想也没想就颇没好气地回答:“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苏由听见了后面的交谈,但没搭理。他把自己的想法在心里滚了两遍,又看了看江思齐黑白分明的眼睛,只得叹了口气。“那行。不过先说好,要是再出事,你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江思齐忙不迭点头。以后会碰上什么他也不知道,但拖得越久越好——再远一些,他们就没时间重新走回来了;而照苏由的性子,是绝不可能让他一个人从山林里走回去的。
不管江思齐算盘是不是打得噼啪响,一行四人今天都不再往前走了。他们就地扎下了营帐,把一切布置好。江思齐需要休息,所以苏由让杜英留下来照顾他,自己和靳胜打水捡柴。
这正好给了靳胜机会。走到林子深处时,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开口:“小齐要怎么办?我们谁也不知道后面还会遇上什么啊!”
苏由瞥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一定要问,为什么我可以放心让杜英照料小齐呢。”
“他……我……你……”靳胜卡壳,好半天才回神——苏由的确注意到了他们的不和谐气氛。“你有这么点心思,留着注意你自己多好!”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苏由简洁道。
靳胜略有狐疑,上下打量了苏由一眼。不过他也知道,苏由有主见得很,向来不需要别人替他拿主意;就算苏由决定要和江思齐在一起,那也不是他该管的。所以他缓了缓口气,道:“我相信你。”
苏由略微勾了勾嘴角。他平时笑的时候很多,但最近事情接二连三,以至于这样的机会直线下降。
“哎,只要你觉得好就行。”靳胜作势擂了苏由胸膛一下。“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还是先得解决这些怪事啊!”
“我们的目标大概是这个,但你的不是。”苏由道。
“我的什么?”靳胜反问,然后从苏由的神色里读出了准确答案——杜英。“好吧好吧,”他举手投降,“我回去就和他说,我不是故意呛他的,OK?”
“只要你觉得好就行。”苏由故意用同样的话回答。
“行啊,拿你靳哥开涮?”靳胜瞪眼做发怒状,“仔细你的皮!——”
苏由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刻跑回营地。而营地里头的两人远远听到了这种声音,不由都抬起了头。
“心真大啊苏由。”杜英说,有意似无意。
江思齐坐在矮凳上,闻言掀了掀眼皮。“记得你说过的话。”
杜英叹了口气。“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更晚了,躺平任敲打= =周四之前必须更满一万五,没完成我就把键盘吃下去【喂
☆、第35章 蛇本性
江思齐和杜英的那点动静;和苏由、靳胜比起来基本等于没有;自然也就不会被注意到。反正晚饭一切顺利;直到钻帐篷。
因为某些显而易见的原因;他们原先上排云山的时候是一人一顶小帐篷。后来出了事,几人商量过后,就把该换的装备全部换了一通——
帐篷改大,这样才能塞进去俩人,可以互相照料。至于睡袋,现在是夏天,为了舒适起见(可以小幅度打滚翻身);本来买的都是双人的。
所以现在;四个大男人,对着三个双人睡袋发起了愁。
“我守夜。”杜英再次道。因为他觉得,江思齐肯定不想和他一起睡;而他肯定不想和苏由一起睡;剩下一个靳胜……算了吧,看对方的态度,没嫌弃他同行就不错了!
这话摆明了是先撇清干系。而且这么一来;立刻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三个人三睡袋,不是正好嘛!就算要同一个帐篷,那好歹也不会有什么太尴尬的事情发生,对吧?
苏由习惯性觉得不好。他一贯属于照顾人的那种类型,特别不适应被别人照顾;好吧,就算现在别人是个别树也一样。“不行,”他简单道,“我的睡袋给你。”
“那你呢?”杜英条件反射地问。
苏由看了看江思齐,又看了看靳胜——这时候的情形明摆着——最后开口道:“我照顾小齐。”
江思齐原本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眼巴巴这样明显的表情,也不想让自己显得过度失望或者高兴过头;但这个答案太中他意了,实在忍不住要笑出来。但他至少成功地在露出足够清楚的表情之前低下头,把笑硬憋回去,结果变成了一串咳嗽。
靳胜冷眼看着。他知道这时候说没什么用处,所以只盯了苏由一眼。不管怎么说,他说他相信苏由,那绝不是客套话。换句话来说,没人能逼苏由做他真正不想做的事情。
杜英左看看又看看,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苏由照顾江思齐,那就肯定一个帐篷了;然后,他,要和,靳胜,睡一块儿?
靳胜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微微扬眉,脸上线条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杜英一晃神就想到了秦庙里靳胜也是这么盯着他的,一下子评价就只剩性感了。当然,如果有那些黑白方胜纹,那就更符合危险美学。
谁都不吭声,以至于苏由只能继续问:“谁有意见?可以说出来。”他这么说的时候,多给了靳胜和杜英一个眼神。
“就这么着吧。”靳胜当然能看出杜英的表情变化。从惊讶、担心到欣赏,这三种情绪切换根本用不了两秒钟,而且最后都归于平静。
他现在终于意识到他为什么总看杜英哪里不顺眼了——因为杜英出戏太快。又或者说,杜英从不会在某一种特定情感里停留太久,十成十地客观冷静。他自认自己也能做到理性,但绝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切换完毕。
是因为本来就不是个人的缘故呢,还是生存太久剩下的本能?
靳胜突然生出了点兴趣。他想他知道该怎么解决他的问题了。
晚上依旧轮流值夜。江思齐白日里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于是几人商量好,让苏由先值前面两小时,后面靳胜和杜英平摊。这样一来,江思齐先进了帐篷,而靳胜和杜英前后钻进另一个,立刻就开始大眼瞪小眼。
就算是双人帐篷,那地方也不大。杜英垂着眼睛,催眠自己没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专心致志地把睡袋铺开来。他是如此小心,以至于最后给靳胜腾出来一大块地方。
靳胜皱了皱眉。“过来点,”他沉声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杜英无话可说,只得挪了挪。靳胜对他特别没耐心,不能说都是靳胜的错。甚至该说,他自己的问题更大些。
这简直就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了……靳胜一直盯着杜英看,这时候冷不防冒出个想法来。但他下一秒就只想把自己拍回去——媳妇你妹啊,谁媳妇?他总不会被苏由一句话洗脑了吧?
杜英把睡袋弄平整,然后打算钻进去。但他随即又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睡袋是苏由的,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苏由的煞气。他要是真睡了,搞不好能直接睡晕厥过去。
这让他张着袋口犹豫不决。煞气这种事不该他说,他也不想让自己变成棵枯木,所以……?
靳胜已经坐在了自己睡袋里,看着杜英举棋不定。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杜英在苦恼的问题,所以这种情形在他眼里看来就是某种欲拒还迎。
所幸他一贯谨慎,并不会自我感觉过度良好。“看起来你还不太困,”他道,“正好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杜英如蒙大赦,赶紧放下袋口。虽然他觉得靳胜的问题八成也会很头痛,但总比煞气好对付。“怎么?”
靳胜的视线从杜英的手移到苏由的睡袋,然后落回杜英脸上。“我想你没那么健忘吧。”
“我……”杜英立马就确定,靳胜真的知道了。不能说意外,也不能说欢迎,所以他只能半苦着张脸:“那只是个意外。你忘记它就行了。”
靳胜左边眉毛挑起来一点。“你这么说的话,是指你已经忘记了吗?”
“如果你不再提,我们都可以做到。”杜英避重就轻。他让自己直视靳胜,显得更有自信和说服力。
靳胜不动声色。“你就不问我怎么知道的?”
“重要的不是过程,是结果。”杜英很快回答。
“所以那件事在你看来也是过程。”靳胜的反应更快。“不,说不定连过程都不是;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