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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周淇年这个人平时很别扭,对于熟悉了的人喜欢装傻耍赖卖呆,但是经历了这些天的怪事他也有了些胆怯。此刻裹着被子烤着暖炉的周小公子口中还念念叨叨:“大下午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周淇年觉得周淇生明显有许多事瞒着他。周淇生对这个宅子太了解了,对于与这个宅子有关的太公辈也太了解了。能够叫出自己太公的名字也太诡异了吧,甚至连他们之间的关系都知道得那么清楚,周淇年疑惑又有些恐惧。
冷冷清清的冬日下午,包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实在是舒服得令人昏昏欲睡。
迷糊间,周淇年的视线掠过墙角,骇然看到一张端秀的脸从墙角中伸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亭匀,切莫负我……”有些拖沓的软语腔调是那么的熟悉。
那张脸是少年的精致秀美,却隐隐浮着一层青白的死气。周淇年正待细看,却见那张脸突然披头散发,尸水伴着腥臭滴滴答答地淌到地上。凄厉的声音唱起来:“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似玉人来……周亭匀,你失德无道,不得好死……”那声嘶力竭中似乎暗藏秘辛,周淇年满心恐惧却又隐隐感到自己触碰到了什么,好奇心在蠢动。
还不待周淇年恐惧好奇,黑色的厉气慢慢渗散开来,一只手从墙角蜿蜒伸来扼住他的喉咙,耳边似乎有人在不停念叨:“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周淇年慌乱挣扎起来,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嘶哑刺耳:“寒方,与他无关……”
“淇年,淇年,你怎么了……”有些焦急的声音唤道。
周淇年被周淇生唤醒的时候已惊出一身冷汗。他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周淇生,无声地摇了摇头。
周淇生给他倒了杯水,问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周淇年喝了口水,开口说话,声音依旧嘶哑:“阿哥呐,你与我说实话好唦,喏个花寒方是啥么人?”
周淇生一脸惊惧,他的声音因为太紧张而有些颤抖:“淇年,你在说什么?”
“阿哥哥,麦骗我啦,”周淇年阴柔地笑了笑,有些灰暗的眸里却没有笑意,“小桃都告诉我喏,伊是个戏子,对么呢?”
“淇年,淇年,”周淇生一把扣住小堂弟的肩膀,“淇年,你醒醒……”
“阿哥,莫出格好不?”周淇年又笑起来,乖巧可爱的模样,“我甚担心你呢。”
周淇生感到手心发冷,眼前这个人微笑的样子、南国的腔调和几年前的那场噩梦重叠在了一起。
“阿哥,阿哥……”眼前的人慢慢唤着,又突然狞笑起来,眼角鼻下慢慢有鲜血溢出,“麦让我恨你好唦……”
“哥,哥,你怎么了?”一只手猛地拍上周淇生的肩膀。周淇生回过神来,看到周淇年捧着杯子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淇年,你没事吧?”周淇生心下不知是惊惧还是松了口气,只是机械化地问道。
“嗯,没事啦,做噩梦嘛,”周淇年一脸后怕地耸耸肩,“倒是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发呆?”
周淇生摇摇头:“没什么,今天有些累,刚才出神了。”
周淇年望向窗外,已然是傍晚了。雨停了,云层后的夕阳昏黄斜照。楼廊里稀稀落落挂起的红纸灯笼,衬着冷清的黄昏中的老宅,油然生出一股令人惆怅的意境来。他咬咬唇,轻声道:“撞死在大堂柱前的那个人是叫寒方么? 我刚刚梦到他了。”
周淇生听到那个名字猛得一震,半晌却道:“祭礼结束你就快些回去吧,也就几日了。”
周淇年有些气恼地瞪他:“哥,你实话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了嘛? ”
“淇年,这宅子是受了诅咒的,”周淇生苦笑起来,“我怎么能牵累你呢? 你不喜欢这里,有些事还时不要太深究吧。”
“喂,周淇生,我是真的要生气了哦,”周淇年眯起眼睛,“你究竟神神秘秘遮遮掩掩什么呢?我,那什么,比你还纯血统嘞。”
周淇生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疲惫地皱起眉,冷然道:“难怪你越来越容易受到影响,我怎么忘了你与这宅子还真是血脉相承。”
“你生气了? ”周淇年见形势不对,立马调转方向,用可怜兮兮、期期艾艾的声音问道。
“淇年,我很抱歉,”周淇生慢慢地转过身去,恢复了比初见时还冷淡的气场,“我突然想到,或许本不该让你来的。”
周淇年怔怔地看着周淇生的背影,有些倔强地抿起嘴角。他没有看漏周淇生隐隐握起的拳,看来这宅子确有什么事在被隐瞒着。
当天晚上周淇年只喝了碗芳叔端来的甜粥,然后怄气一般,回到了西厢房去睡。
其实周淇年只是想安静地稍稍理下思绪。
刚到这里时,周淇生对他说过:“我们住祠堂这里,阴气比较重,你夜里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千万别声张,装作睡着了就好。”后来,周淇生吓唬他的时候似乎说过:“你信阴灵么?若想见见,这阴宅夜里倒是可以见到的。”周淇生甚至还说过:“住着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这样想来周淇生在这宅子里住过的时日也算多了,而且深知这宅子有些闹鬼的迹象。
“我成年的那年随父亲返乡,住的便是这里,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我没有动它,也没有声张,把它放回原处了。”
“我住在这间屋子里曾经遇到过鬼戏。”
“你总有天也会看到的,我只能说这间屋子最后的一个主人并不是周庭兰,而是周玉书。”
“这根柱子曾经撞死过人,所以,别往墙角看,明白了吗?”
“都告诉你的话,你还不哭死。”
“淇年,这宅子是受了诅咒的,我怎么能牵累你呢? 你不喜欢这里,有些事还是不要太深究吧。”
“难怪你越来越容易受到影响,我怎么忘了你与这宅子还真是血脉相承。”
“淇年,我很抱歉,我突然想到,或许本不该让你来的。”
哪怕恐惧,哪怕担忧,还是要用冷淡的漫不经心的语调来述说。这便是周淇生的温柔吧,因为不想那个远道而来的傻乎乎的堂弟害怕,于是把自己的情绪偷偷隐藏起来,把温柔也不动声色地藏在冷淡和戏谑的背后。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周淇生在担忧害怕什么呢?周淇年叹气,自己也惹他忧心了吧,今天的他看起来异常疲惫。
第三章 冷战
夜半的风扰得门窗隐隐作响,周淇年被冷醒了过来,一个人睡在宽大的床上想起另一个人的体温真是有点寂寞。因为害怕夜半晃动的灯影,今夜周淇年特地吩咐芳叔熄了门口的红纸灯笼。可是此刻他扭头向窗外看去,却见光影彤彤,雕花的窗格一片狰狞的纹路。周淇年微微地皱了一下眉,瑟缩了一下身子,感觉寒气从四周慢慢渗出,今夜似乎特别冷。轻轻转身,他又僵了半晌,周庭兰的牌位在他的身下,冷硬得硌了他一下。于是因为赌气而遗忘的可怕记忆又冒了出来,周淇年紧张地攥紧手心,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半梦半醒间,周淇年似乎听到铃铛细碎的响声。
“庭兰,庭兰……”温柔的声音在唤。
“唔……”周淇年翻了个身。
“庭兰,莫怨我,都是你自己的错……”
“庭兰,你还是死了好呢……”
朦胧间,周淇年感到一阵窒息,冰凉的手指在颈间带着决绝而模糊的温柔。他艰难地睁开眼,只看见乌黑的发丝,幽幽的冷香在鼻端。他本能地挣扎起来,却发不出声响。
“庭兰……”那声音在耳边叹息。
周淇年蓦然瞠大眼睛,这声音是住在西厢房第一夜便听到的。他猛地挣扎起来,喉咙里挤出破碎的三个字:“周……玉……书……”
轻轻的笑声,又是一阵细碎的铃声,衣料的摩挲声渐远,周淇年感到颈上的手放开了,他剧烈咳嗽起来。抬起盈满泪的眼睛,周淇年环顾了一下室内,还是一室冷清。仿佛一切都是梦境。门外晃动的灯笼发出嘎吱的声响,一下又一下。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觉得自己劫后余生的周淇年披起摆在床边的外裳,打算去门外熄了那扰人心的红纸灯笼。自暴自弃一般,他想,还能遇到什么更糟的呢?
打开门,冬夜的寒气夹杂着几日来雨水的湿气阴阴寒寒地贴上皮肤,仿佛极力往内渗透似的,令人觉得体内也随之腾起一股寒意。夜风吹得门窗作响,红纸灯笼晃荡得厉害。周淇年恍然伫立在回廊,突然觉得记忆有些错乱,一切像梦一般朦胧。他呆呆注视这天井里蓄了水的池子,荡荡的波纹映着阁楼上门檐下红纸灯笼的彤光,仿佛一池漾着腥气的血水。
隐隐约约听到笑声,孩子奔跑的声音,周淇年转过头,却是一阵冷风拂面。他微微瑟缩了一下,想起自己是来熄灯笼的,于是又转身踮起脚尖去取灯笼。周淇年不是高个子,这一垫脚没有够到灯笼的细铁钩,他正打算踩上阑干时,一股凉意慢慢地贴上身后,微凉的气息伏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帮你取好不好……”周淇年惊叫了一声,转过身却发现身后没有人。他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都是幻觉,踩上阑干取下红纸灯笼熄了灯火。
冷风带着湿气,回廊的那边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周淇年往黑暗处望去,心里想周淇生怎么这么迟还不歇。铃铛声隐隐作响,周淇年僵住了,不对,周淇生没有必要从那侧黑暗的回廊绕过来。他看了一眼对面的东厢房,那里一片寂静无声,门前的灯笼随风晃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铃铛声越来越急,一袭白影从黑暗中款款而来。似乎是夜露的湿凉,还有浅浅流动的冷香,那是朱漆衣柜里的熏香味!
周淇年紧紧地咬住唇,脚下却无法挪开半分。渐渐可以看清了,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年轻公子,清瘦而颀长。近了,近了,隐约可以看见温润的眉眼和白衣上浅青色的花纹。铃铛声在脚步间频响,周淇生感到冷汗湿了衣背。那人蓄着短发,刘海在夜风里散乱,露出苍白的额,夜色中透明了一般。
“许久不见呢,看到你甚是欢喜喏……”清润的南国腔调,冷夜里听起来似乎带着幽怨。
“你想庭兰么?庭兰很想念你呐……”带着笑意的声音似乎喜不自禁。
周淇年绝望地闭起眼。
一阵冷风掠过却是透骨的寒意,周淇年睁开眼,只见周庭兰径直穿过他的身体,向回廊的另一端走去,白影在愈明的灯火里慢慢变淡,融化一般渐渐消失了身影。
周淇年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轻轻喘息起来。周围寂静得可怕,是那种没有活物气息的寂静,周淇年突然想起周家街的夜里听不到半点动物的声音,没有猫狗,甚至连鸡鸣都没有。这是一条不折不扣的死街啊。半晌,他才凝了心神,抓紧披在身上的外裳,这才缓缓站了起来。
似乎真的蹚浑水了呢,周淇年自嘲笑笑,故作的傻气和无辜从他那张娃娃脸上淡去了。他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准备回房去再睡一会儿,无意间的一瞥,却看到对面东厢房的窗不知何时开了,周淇生一袭白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灯笼的映照下,周淇生的颊上是血光般的红,而眼眸里是难以捉摸的流光。周淇年眨了眨眼睛,冲着堂哥傻傻咧嘴一笑,回房,关门。
清晨醒来的时候周淇年还有点恍惚,这几日经历的事情太芜杂,仿佛昨天还在宿舍赖床,又似乎清晨醒来见到周淇生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周小公子觉得记忆紊乱了,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记起昨夜的奇遇,头有点隐隐作痛。
透过窗格的光线柔和暗淡,想来时间还早。此刻,周淇年觉得被子里渐渐有了冷意。南方的冬天湿冷,这几日又刚好下过雨,寒意仿佛伴随着水汽浸入身体一般。周淇年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起来呼吸一下晨间的空气。他磨蹭着穿好长衫,犹豫了下再搭了夹袄,就着冷水洗漱。
因为昨夜的胡思乱想,周淇年暗自注意了一下,发现这里的清晨果然没有鸡啼没有鸟鸣。他把手放到腋下夹着,蹬蹬跑下楼,却又因为过大的脚步声而有些懊恼地停了下来。周淇生应该还在休息吧?昨夜他是不是也看到了呢?周淇年在天井里慢慢散步,蹲下身去看池子里的游鱼。这池子的水本来就浊,这几日的雨水加了水深,鱼更是难见到。半晌,他站起身,发觉自己居然发起呆来,不禁失笑。
周淇年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只是起身时余光的一瞥,觉得什么人正在不远处看着他,楼梯边上暗影里隐隐是白衣的一角。他微微一笑,难道是周淇生在搞什么花样?他快步走回到楼梯边上,却发现什么人也没有。周淇年昨天夜里被吓得够呛,今天一早起来一想又觉得不过尔尔,正是有好奇心弄明白此间的秘密。此刻他摸出关了好几日的手机,用那点可怜的电量打开屏幕,凭着这微光打量起这阴暗的角落。
这老宅前两日打扫得足够干净,但是楼梯下的死角里还是有着几缕蛛网,墙角隐隐生着青苔,散发着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