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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亲自将天佑送出门后,舒赫德转回书房,站在书架前半响,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抚了抚上面的书名,赫然三个字《西游记》。
〃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舒赫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书又插回书架。
随即只觉得心里同长草了似的,坐立难安。
过了好一会,他长吁了口气,喃喃道:
〃胡思乱想什么,不过是巧合…〃转眼,到了四月初五,曹禺休沐。
夫妻两个,早早地起了,用了早饭,便连着女儿天慧,一道前往西山灵光寺。
初瑜早先使人给妞妞求的平安符,就是在灵光寺观音殿供奉过,又请主持高僧开过光的。
之所以选择在初五上香,避开了初八的佛诞,一是曹颙不用挪时间,二是正好人少幽静些。
天佑这日并非休沐之期,可提前与同僚换班,亦得了一日清闲。
天佑与舒赫德约好在靠近西直门城门前的一家茶馆前相聚,他是提前一刻钟到的,不想舒赫德已经到了。
因在孝期,不能穿绫罗,他只穿着蓝色细布长袍,烧了几分世家子弟的贵气,浑身透着 几分清雅。
天佑下马抱拳道:〃竟是我来迟了,劳伯容久候。〃
舒赫德摆摆手,道:〃我也才刚到!〃两人寒暄两句,便各自上马,带着一干小厮随从出了城。
听说是去西山,舒赫德并不意外。
西山风景秀丽,不少文人墨客隐居此地,这里流传出去的珍玩字画,在琉璃厂的铺子里里并不少见。
可连着过了几处村落,天佑都没有换道的意思,还是顺着官道直行。
眼见人烟渐稀,舒赫德忍不住心下思量,这边他早年也来过,若记得不差,前边就剩下几处古刹了,莫非天佑今日带自己见识的是佛门之宝?
西山古刹林立,有几家十分有名,听说还供奉有佛祖舍利子。
听说天佑父祖都礼佛,同佛门中的大能不乏往来,不知天佑是不是因这个缘故间的佛宝?
郊外的气候虽比城里的低些,可到底是四月天气,人眼翠绿,,间杂山花灿烂,一花一景。
家园远远地传来悠扬的钟声,使人忘忧。
舒赫德脸上添了笑容,心中隐隐地有些期待。
莫非真是佛门舍利子?为了祖父祖母的康泰,为了妹子的亲事,自己是不是也当拜拜佛?
待到了灵山寺山门外,舒赫德扬了扬眉,心中想着果然如此。
可是这会儿工夫,就有管事装扮的人上前给天佑请安。
天佑已经下马,将缰绳递给随行小厮,见到此人,并无意外,到:〃义叔,父亲母亲可到了?〃
来人正是随行曹颙出行的大管事张义,笑着回到:〃老爷、太太已经到了再菩萨前上了香,现下在静室吃茶。〃
天佑点点头,对舒赫德到:〃这是父亲身边的大管事,我家小姑姑产期在即,家父家母过来请平安香。〃说罢,有对张义道:〃这位是我在旗学时结交的好友,舒穆禄家大少爷。〃
舒赫德已经下马,见天佑对张义颇为看重,不好轻慢,便躬身道:〃见过大管事。〃
张义侧身避过,道:〃您客气了,实不敢当。〃及时晓得天佑父母在,舒赫德只能得对天佑道:〃既是遇到,还是先给伯父、伯母请安。〃
他虽神色不动,可心中却是一片纷乱。
〃鉴宝〃、〃寺院〃、〃偶遇〃……这也正是他之前想过的戏码……十步走完八部,天佑心里已是松了一口气,面上笑容更盛道:〃也好,家父自打去年见了伯容,赞赏有加;家母处处以家父为先,怕是见了伯容后,也要夸上几日,看我这儿子不顺眼了。〃
舒赫德垂下眼帘,从容道:〃承益若想听称赞,多来我家两遭就有,祖父祖母对承益也是赞不绝口。〃
天佑闻言大笑道:〃怎么长辈都是这样,莫非孩子都是旁人家的好?〃
说话之间,张义已经引着二人进了灵光寺,来了西路的静室。
静室里,只有曹家一家三口。
天慧亲自斟茶壶,给父母斟茶。
西山群寺中,多有以斋菜斋饭闻名的古刹,却不包括灵光寺。
灵光寺的茶并无什么名气,因为这里奉客的并非什么名茶,二是山野之间常见的苦丁。
世人多爱甜,有几个吃的苦的。
可是对曹家一家三口来说,这苦丁茶也没什么不可下咽的,因为曹颙与灵光寺住持有旧,得了这边馈赠,府里常备苦丁茶。
每逢节庆宴饮,饮食油腻时,初瑜就备下苦丁茶给家人解腻去火。
听张义来禀,说是哥哥带了好友来给父母请安,已经在外候着,天慧想要回避。
可这静室也就只有一个门,出去也迎头碰上,哪里就回避得了?
天慧望向父母,初瑜想了想,对丈夫道:〃此处不好回避,老爷您看?〃
曹颙道:〃既是天佑的相交好友,见上一面也无碍。〃说罢,就吩咐张义带人进来。
天慧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依旧起身,退到初瑜身后。
少一时,舒赫德随着天佑进来。
曹颙是早就见过的,本事觉得满意的,待想到眼前这个会成自己的女婿,又忍不住小心眼发作,开始鸡蛋里挑骨头。
不过,也只是心里挑剔。面上依旧是一派温煦。
初瑜是初见,却是越打量越满意,脸上也尽是慈爱。
静室就这么大地方,即便舒赫德低眉顺眼口称〃世伯、世母〃地请安,眼角也扫到了初瑜身后的丁香色身影。
那样的服饰装扮,怎么也不会看成是丫鬟下人?
舒赫德低着头,心里却〃扑通、扑通〃直跳。
这时,就听天佑道:〃伯容,家母身后的,就是舍妹。〃随即,接着说道:〃大妹妹,这是我的好友舒赫德,比为兄长些,你可以称一声德大哥。〃
因进来个外姓少年,天慧本站在母亲身后低头侍立做鹌鹑状。
现下,被哥哥点名,天慧不好不回话,只得上前一步,屈了屈膝,道:〃见过德大哥。〃
天慧身材随了母亲,身量修长,五官则更像曹家人一些。
要说像曹颙,也不尽像,仔细说起来,更像嫡姑母曹佳氏,鹅蛋脸,眉眼修长,既温顺,又不显柔弱,看着就让人感觉可亲可敬。
曹佳氏在曹家尚未抬旗前,就被圣祖皇帝钦点为郡王嫡福晋,除了曹寅夫妇的缘故外,,更因曹佳氏处事从容,没有小家子气。这就是所谓的气度。
天慧出生时,曹家的身份比早年显赫,家人待她更是宠爱有加。
天慧身上,并不是世家嫡女的凌人之势,而是父母言传身教之后的淡然从容之态。
曹家大姑娘再此!?
曹家大姑娘真的在此?!
听着耳中晴朗从容的声音,舒赫德的脸〃唰〃地红了,早已低下头,道:〃见过曹大妹妹……〃
他虽极力克制,到底露出几分少年无措。
初瑜见状,嘴角弯了弯。
曹颙也正很盯着舒赫德 ,见他规规矩矩的低头,没有偷瞧自己的宝贝闺女,心下颇为满意。
见他连耳根都红了,到比自己闺女更显羞涩,曹颙心生不良,并不急着放人,而是叫舒赫德坐了,有一句没一句地叙起家常。
什么老相爷身体如何,太夫人身体如何,还有多少日子之类,云云。
舒赫德老老实实地应答着,心下也镇定下来,脸色慢慢转圜过来。
等到应答了几句,吃了半盏茶,他已经恢复了刚进来时的从容自在。
初瑜见状,更是满意;曹颙也不好太过熟络,便摆摆手叫他们逛去……这个月欠的一章,终于在最后一天不上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连理树
待天佑与舒赫德退出去,初瑜就给丈夫打眼色。
曹颙摸了摸唇上短须,起身道:〃既来了这里,总要同老和尚下两盘再回去。你们先坐着,若是饥了,就打发人跟沙弥要两盘素果子。等到了未时,再一同用素斋。〃
初瑜笑着起身,道:,〃老爷自去,我同闺女再歇歇。〃
曹颙自去不提。
初瑜拉着天慧,在罗汉榻上坐下,道:,〃除了自家亲戚,你寻常也难得见外人。既是碰巧见了,我就考考你的眼力。衣冠识人,并非是教你势利,而是在寻常交际中,谁会一上来就交代自己的老底?有许多事,还得自己凭眼力识别。〃
虽说见了外男,可在父母跟前,又是长兄认可的好友,天慧并无多少拘谨。
她心里虽隐隐地觉得古怪,可既然初瑜只是当做寻常说话,便想了想应道:〃身上的长袍,乍一看像是群青色(深蓝),再看则是苍青色,加上青色帽子,还有腰间的素荷包,想来正值孝期。瞧着这装扮,应该是第三年……〃
这些红白礼仪,有的是初瑜言传身授,有的则是常嬷嬷与罗嬷嬷二人教导的。
在家做闺阁千金还罢了,得父母避讳,万事不需自己操心:若是嫁入做主妇,少知道一点说不定都会闹了大笑话。
初瑜满意地点点头,道:,〃还有呢?〃
天慧沉思片刻,道:〃两白旗官学,不是谁都能进的,不仅是两白旗的,而且家中不是有佐领世职,就是家中有人在朝。若是与哥哥相熟的好友,想来也当晓得老爷与太太的身份,却是不卑不亢〃没有畏缩之意,家中当有显宦。老爷与之闲话,虽没有直接提及其祖父官职,但听着语带敬重,官职与资历比老爷多半只高不低。年过古稀,还在职的,就不会是武职,那剩下的就只有几位大学士〃
初瑜听了〃又是为女儿骄傲,又觉得酸楚,不知不觉红了眼圈。
女儿到底长大了,不能再无忧无虑〃要知晓这些人情世故。即便是他们夫妇千挑百选,择了良婿〃又能如何?
为人妻、为人媳,哪里有在娘家做女儿来快活自在?
见母亲动容,天慧住了。,伸手拉住初瑜的衣袖,轻声道:,〃妈妈……〃
这还是她幼时称呼,这几年渐大了,早已叫的少了。
初瑜的眼泪,一下收不住,滚落下来。
虽说儿女都是她身上肉、骨中血,可想着天慧幼时受的苦楚〃初瑜少不得要偏疼几分。
女儿养了多少年〃她就悔恨多少年,若非她怀天慧的时候没有养好胎,也不会让女儿遭那么多罪。
当时虽说丈夫已经恒生带回府,可那是即便移情,相处的日子也浅,初瑜心里最惦记的还是被公公婆婆带回江宁的天佑。
在丈夫面前〃她又不好显露,否则话就像是对公婆不满似的。她只有在无人之时,暗自垂泪,想着天佑如何如何。
怀孕之后,她情绪敏感,思子更心更重,寝食难安。
在丈夫面前,她还百般遮掩,就是身边的丫鬟婆子也不知她的心事,都以为她是害喜害的。
如此一来,等到她生女儿时,力气就有些不足,才出了状况,不仅自己差点熬不过去,还使得女儿身体受损。
这件事埋在她心里十几年,除了已故生母之外,她同谁也没提过。
她本没想过要瞒着丈夫,可是生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将这件事烂在心里,就怕说了实情后,夫妻两今生嫌隙。
没有生下健康的女儿,她是觉得对丈夫有愧,可是觉得最对不起的还是宝贝闺女。
身为八旗贵女,天慧本当同她几个姑姑似的,进过大选留牌子,体体面面地指婚宗室或者重臣之子。
除了娘家为后盾外,皇上或者皇后指婚,也使得其在婆家多几分体面,多几分底气。
如今女儿千好百好,可在外人看来,到底有了挑剔不足之处。
天慧掏出帕子,挨着初瑜坐下,伸手为母亲拭泪,柔声道:,〃妈妈,您放心,女儿即便也会好好的,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静室里,母女依偎,气氛有些伤感。
这时,正赶上天佑回转过来。
初瑜拭了泪痕,道:〃你不是带舒赫德去碑林吗?怎么又回来?〃
天佑看出母亲眼圈泛红,心下不由生疑。
屋子里都是骨肉至亲,也没有什么不好直言的,天佑道:〃太太满意,儿子是瞧出来了:妹妹是何心意,儿子总要问问。
否则说旁的,反而生是非。舒赫德那里,先让沙弥带着他看碑林去了。〃
随着这话,母子二人都望向天慧。
被母亲与兄长盯着,天慧还想装糊涂,只低头不语。
天佑却晓得,妹子看着不爱多言,可心里向来是有主意的。
今日的事情,这么明显,以天慧的通透,自是不用旁人多说。要是她对舒赫德印象不好,怕是早就开口。如今不言不语的,反而更像有戏。
初瑜拉着女儿的手,柔声道:,〃这是你的大事,在我同你哥哥跟前,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即使你哥哥开口,你就说两句。〃
天慧抬起头,看着长兄殷勤地眼神,心中一暖,道:,〃大哥费心了……妹妹晓得,大哥疼我……〃
只这一句,天佑哪里安心?
要是妹妹为了他这份,〃费心〃不好说什么挑剔之语,那不是,〃委曲求全〃?
天下的哥哥,大多如此,总是自己的妹妹最好,嫁给那个都是低就。
,〃相貌呢?言谈呢?可是有瞧着不顺眼的地方?〃天佑追问道。
天慧再大方,此时也臊红了脸。
可初瑜与天佑都望着她,她想起母亲方才的眼泪,忍着羞涩道:,〃只看了一眼,瞧着倒是比大哥要白净些……〃
这也算是好话了,天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