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一用力把萧撄虹带回怀里,随即扔给身后的萧撄城,反手腰间弯刀出鞘,挡在维琴秋几个人面前。
德拉加迅速回头,草丛中银光闪闪,在月光下露了行迹,竟然是条花纹华丽的尖吻蝮蛇。
阿梅代乌吓得大叫一声,蝮蛇嗖地窜上来,长长一条却在草地上弹起多高,飞跃般扑向德拉加,一瞬间似乎都能看得清它撕裂般张开的粉红口腔和冰色尖牙,笔直射出的蛇信是朱红的针。
德拉加听到安布罗斯提醒,已经飞快让开,蝮蛇一窜没有得手,倏地钻进草丛,没了行迹。德拉加举起掌心向他们示意:别动。
萧撄虹一推安布罗斯,“你去帮他啊,小安!”
安布罗斯动都没动,“我是你的保镖!”何况主上和侯爵大人还在这里。
维琴秋看着这一幕,微微沉吟,轻声问,“莱努察呢?”
他一句话问醒了萧撄虹,“莱加呢?莱加不是出来了吗?”他陡然晃了晃,一阵头晕似的昏眩,急忙抓住哥哥的手稳住,萧撄城大惊,以为他又犯了病,扶住端详,小弟颠簸几下步子,忽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看过去,盯住花园里一动不动的德拉加。
他嗤嗤地笑,笑声又轻又软,阿梅代乌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无端觉得小勋爵这个笑法实在不大对劲,坦白地说,有点刺耳。
“德拉,”他笑着喊,“在你十点钟!”
安布罗斯惊讶地看看他,在他眼里,少年像只披着白色鬃毛的极乐鸟一样摇摇晃晃,活像喝醉了酒,目光却尖锐异常。德拉加听见他,立刻依言照做,一步迅速退开,草丛里那条蛇果然蓦地飞跃出来,狠狠一口咬下,毫无收获,啪地摔在石板路上。
维琴秋看了眼萧撄虹,懒懒说:“够了。”
“这是折腾什么呢?”
中年男人声音不高,甚至有点和软,语调却微弱不悦,随着他这一句话,半空中突然炸起一朵漆黑鞭花,来无影去无踪的一鞭子狠抽下来,连来处都没看清,一击如电,斩在石板上都迸起了晶亮火花。
蝮蛇窜得虽然快,却快不过这鬼魂般的一鞭,血淋淋齐中断成两截。
萧撄虹吓得一个激灵,那鞭影里仿佛有乌云滚滚。
柳枝婆娑,活了似的齐刷刷让开,两个人慢悠悠走了过来。前面是个瘦高挺拔的中年男人,维琴秋看见长长白袍,立刻扎了眼似的撇撇嘴,“大孔雀怎么来了。”
萧撄虹呆呆看他,“啊?”
他悄悄退了一步,因为看见这约莫跟自己二叔同龄的白衣男人身边,落后半步陪着的正是耶雷米亚。
他一双冰冷缠绵的绿眼睛已经斜斜瞥过来,手里还挽着那条霹雳电火般的漆黑鞭子。
安布罗斯歪头轻声说:“哈拉兰布?埃利?维奥雷拉。”
萧撄城看他一眼,安布罗斯瞟一记萧撄虹,继续低声给贴士,“骨塔师匠!”
萧撄虹吞了下口水,喃喃说:“他长得真……”
“嗯?”
“真像阿德布林大法官……哥,你看他像不像你岳父!”
萧撄城差点给他气个倒仰,“像你个头!”他倒是明白小弟的意思,这位哈拉兰布大人看上去完全不像个大巫,浑身弥漫一股精致华丽派头,一看就是个重修饰享乐的矜持脾气,比起骨塔师匠,倒真的更像人世间某些上位者……那股统一刻意的整洁高贵,譬如政客或者财阀。
哈拉兰布停下看了眼死蛇,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
耶雷米亚一声不吭,转身绕到柳树后,抬脚就是狠狠一记,顿时所有人都听见闷闷的一声尖叫,一个人被他踢得飞了出来,砰地摔在地上。
安布罗斯一愣,“埃米尔?”不由自主爆了句粗,回头看见萧撄虹盯着他,尴尬起来啪地打了他的头一下,“别学这句话!”
萧撄虹哇地一声又哭出来,安布罗斯吓得后退,“干嘛,你干嘛!”
德拉加疾步冲过去,把埃米尔抱了起来,抬头看一眼耶雷米亚,没说什么,眼光却严肃。
埃米尔软在他怀里,突然伸手向耶雷米亚,吃吃笑,“赔我……的蛇。”
耶雷米亚眉梢一扬,哈拉兰布看他一眼,“别闹了,耶拉。”他低头看看埃米尔,啧了一声,“药塔那个弄蛇的小子?”
德拉加轻声回答,“埃米尔?普优?维奥雷拉,药塔御使。”
哈拉兰布点点头,“我听说过你,蛇狩师。你来这儿干嘛?想给龙牙会试试刀吗?”
德拉加护住埃米尔,“师匠大人……”
“想耍花枪就滚回药塔去。”哈拉兰布厌烦地叹了口气,径直走向维琴秋,维琴秋也不等他开口,抢先一句,“你来干嘛?”
骨塔师匠又叹了口气,这次却轻松得有点虚伪,简直调笑,“来看看你啊。”
维琴秋脱口而出,“滚。”
阿梅代乌青着脸旁听当家尊主和师匠大人的对话,拿不准自己是应该偷偷溜走还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抬脸看见安布罗斯脸色也不好看,找到一点安慰。
哈拉兰布横了萧撄城一眼,没说什么,注意力移到抽抽嗒嗒的萧撄虹身上,“小宝。”
萧撄虹抬抬头,鼻子还塞着,“你认得我吗?”
哈拉兰布一点头,“我见过你。小宝,看着我。”
“啊?”
萧撄虹立刻说不出话,那双眼睛……他只不过不经意抬眼看了看,一对上那双深黯瞳孔,脑子里却像突然滚过了西西弗斯的巨石,三两下颠簸铿锵,轰隆隆碾碎他仅存的一点神志。
骨塔师匠一双白多黑少的蛇眼里,流淌着莫尔甘娜的云中殿堂,和幽深曲折的陷阱,千百种苍白的记忆在他淡色的虹膜上奔涌而过。
耳边传来的那个声音华丽而劝诱,“小宝。”
“嗯。”
“小宝,你怎么知道那蛇在哪里?”
“……啊?”
萧撄城最先觉出不对,伸手揽过弟弟,“哈拉兰布大人,您这是……”他突然卡住,弟弟的瞳孔大得像只景泰蓝盘子,整个人都呆了,他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陡然反应过来,“哈拉兰布大人!”
维琴秋瞥了一眼,暴跳,“你脑子有问题了!这是给小孩子见面礼呐?!”
他抬脚就想踢,被萧未瀛硬拉住,一边赔笑,“哈拉。”
这位侯爵大人的面子,哈拉兰布向来是给的,他咳了声,错开视线,对维琴秋鞠了个躬,“主上。”
维琴秋笑了,轻声回答,“去你妈的,你还知道我才是老大?”
哈拉兰布不以为忤,耸耸肩,一回头看见德拉加扶着埃米尔起身,问维琴秋,“要不要带过来审审?”
离了他那股灼灼的目光,萧撄虹缓过神来,正听见这句。埃米尔挨了耶雷米亚一脚,站都站不住,满面痛色,他扶着德拉加慢慢挪动,一步一串冷汗,德拉加犹豫一下,轻声说,“别硬撑了。”
他一摸便皱眉,知道伤了肋骨,弯身把埃米尔抱了起来,对维琴秋冷淡致意,“主上。”
维琴秋轻轻一咬下唇,半晌才说:“审个屁。”不过是个疯子在玩一个傻子。
哈拉兰布轻嗤,“咱家还真是缺材料缺疯了。”看了眼维琴秋脸色,他耸肩,“你说了算。”
维琴秋轻声吩咐安布罗斯,“派人送他们回药塔。”
“我不要他陪我了。”
维琴秋回头,“小宝?”
“我不要德拉陪我,让他回他的塔里去。”他抿着唇,那嘴唇原本娇嫩如一瓣粉红玫瑰,这会儿挤变了形,模糊得有点扭曲。
他大声说:“我不稀罕他陪,让他滚回去啊。”
哈拉兰布笑了,揶揄地问,“你怕蛇吗,小宝?”
维琴秋看他一眼,突然又很想踢他。
萧撄虹气势汹汹,“怕个屁!”
“嗯,你是不怕,你连它的动向和来势都看得到。”哈拉兰布轻声笑,“对不对?”
“看你个头啊!”
他终于忍无可忍,蹲下身拢住膝盖大哭起来,哭得开闸泄洪似的,一时很有点惊天动地的气势,远处的德拉加都被惊动,回过头来看,见萧撄虹蜷缩成毛茸茸小小一团,哭得湿透,皱皱眉不知该说什么。
萧撄城给弟弟没头没脑这么一顿发作哭闹,摸不着头脑,安布罗斯看看他,叹口气,对尊主大人和骨塔师匠行了个礼,“失礼了。”
他一拍萧撄虹后颈,趁他本能抬头,双手卡住腋下提起来顺势往肩上一抛,扛了个头下脚上,冲萧撄城使个眼色,“爵爷,小孩子就得这么收拾。”你那么温柔,哄鬼呢?照你那个宠法,好好一个男孩子,不惯成娘娘腔才怪。
萧撄虹哭叫挣扎,安布罗斯抬手就给他屁股来了一巴掌,响亮清脆,厉声训斥,“老实点儿!难看死了!”
你是十六岁,不是六岁,装什么娇滴滴兔宝宝。
萧撄虹一惊,顿时噎了回去,安布罗斯抛下众人,扛着他一路回了房间。萧撄城跟在后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郁闷地看一眼二叔,萧未瀛耸肩微笑,“这会儿我倒是要站在小安一边了。”
他对维琴秋和哈拉兰布笑笑,牵着大侄子走开。
骨塔师匠立刻沉下脸色,“这是怎么回事。”看一眼安布罗斯远去方向,他轻声叹气,“这毛头怎么长成了这样。”
维琴秋笑了,“不是挺好的么。”他看看耶雷米亚,龙牙会御使迎上他目光,突然也裂出一个笑,细如缠丝。
哈拉兰布看着他,一时也搞不清维琴秋这是反话还是讽刺,悻悻挥手,“算了,”想一想好奇,“德拉加和埃米尔,那算是怎么一回事?”
德拉加坐在马上,一言不发扶着身前的埃米尔,到了药塔,小心抱他下来,对随从护送的狼林点头致谢。
为首的狼林属下叹了口气,“大人,算我斗胆冒犯,求求您二位了,擅闯火兰馆的罪名可大可小,主上当然不会追究御使大人,咱们尤佳大人可是要领头挨鞭子的。”
狼林的卓根提斯当然气在心里,火兰馆是家族禁地,龙牙会与狼林双重卫戍,埃米尔带了蛇群进去,尤佳晓得他身份,不好硬拦又不敢轻放——鬼知道他进去想干什么!忤了维琴秋心意,又要连累狼林受罚。尤佳身为总管,事事挡在手下前面,维琴秋并不怜惜他,动辄就一顿鞭子抽得他下不了床。
德拉加顿时涨红脸孔,他虽然不善言辞,并不是不通人情,被人赤裸裸地抱怨到脸上,顿时羞愧不已,又不知该说什么,讷讷地深鞠了个躬,抱着埃米尔逃似的进了骨塔。
身为御使自然可以挑选寝室,埃米尔的房间却自他进骨塔起就始终在底层,赭石砌成的四壁并没镶嵌护壁板,石头缝里几乎要生出青苔,壁炉里干干净净,夏天也一股透骨的阴冷。房间里更是连张床都没有,屋子正中一只巨大榉木箱子,半人高一人长短,活像一具棺材,箱子上刷了一层黑红漆,四角嵌着青铜雕花,箱子上还有几把大大的铜锁。
德拉加进门先吹亮烛灯,不点灯不行,屋子本来三面有窗,现在已经被塔外生长的药草层层覆住,透不进半点光亮。这屋子连他进来,也忍不住浑身滑过一股凉气,站在门口犹豫一瞬间,轻声说:“去我房间吧。”
“……我死也要死在这儿。”
德拉加无计可施迈步进去,抬脚踢开箱盖,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咳嗽起来,箱子里凌乱一团,絮窝似的铺了几层颜色可疑的织物,下面软软地垫着不知多厚一层什么,古怪味道冲鼻而来,德拉加不用细分辨也闻得出那股腥气。
他忍不住问,“你非要这样不可吗。”
埃米尔轻微笑了一声,“不好吗?”
你害怕吗?嫌弃吗?厌恶吗?从来都是这样,一直都没有改变过,不是吗?
你也从来都没有介意过,不是吗?
他抬起幽幽绿叶般冷漠瞳孔,盯着德拉加的眼睛,“我会死在这里面的,到时候,我要和它们一起去龙舌谷。”
德拉加轻柔放他进去,皱眉,“你就不能别……”整天死啊活的吗?
“谁都要死的。你也好,我也好,主上也好,那位侯爵大人也好。”他闭上眼,身子一接触那床诡异铺盖,顿时称心如意地放松了身体,身子下面窸窸窣窣一阵莫名微弱破碎声,他极享受似的侧过头,把耳朵贴上去倾听。
德拉加看着他脸上那一丝奇特的愉悦感,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们都要死的。”埃米尔喃喃地说,“都要变老,变丑,化烟化灰。”
“别再乱说话了,你知道没人爱听这些。”
“那你呢?”
德拉加转身,“我去给你拿药过来,你待在这儿,这几天不能乱动。”
“你呢?”他痛苦地咳了一声,牵动伤处禁不住发出一声微弱粘腻的呻吟,“你要去伺候那位小贵族吗?”
那个洁净、美丽、高贵的小男孩?他是值得被宠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