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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撄虹微笑,“不怕我毒死你?”
年轻的御使慢慢重新闭上眼睛。
萧撄虹握住铁栅睁大眼睛瞧他,如同瞧着一只关在笼里的濒死野兽,一点迷恋一点怜惜一点兴高采烈。
“喂,”他开心地说,“你好像很难过啊。”
苍白脸孔陡然逼到他面前,开口时飘来一股幽幽的血腥味儿,以及混在这一刻显得格外诡异的糖果甜香。
含着糖,耶雷米亚的口齿略微不清,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摩挲孩子握在铁栅上的小手。
“……如果你再来……我不会放过你。”
萧撄虹动也不动,对着遥远的走廊尽头,撇了撇嘴,“他们都怕你,是么?”
所以不敢窥伺,亦不敢旁听。
耶雷米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如果视线是把餐叉,他现在想必已经戳烂了萧撄虹的头,只等下口。
“别死撑了,耶拉。”笑笑地说完,那个孩子模样的小生物轻轻伸手进去,拍了拍耶雷米亚的脸,“我要走了,你自己自得其乐吧。”
打从萧撄城第一天在门窗上加了丝线开始,他就坦白老实地告诉德拉加,“小宝梦游。”
德拉加看了他一会儿,又看那透明丝线,“这没用的。”
萧撄城愣了一下,“啊?呃。”
他看着德拉加从腰上的零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药粉喷在门窗上,又绕着床洒了一圈,再解释,“蛇椒粉,碰到一点儿就会刺痛。”
弄醒他倒不失是个办法……萧撄城考虑了一会儿,点头。德拉加看他,“其实没有这个必要,有卓根提斯守夜。”
萧撄城苦笑。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弟弟能做到什么,但事无不可对人言,除了不能说的。萧家二少爷的古灵精怪从来不像他的精致小面孔一样出名,多半也归功于这个大哥。“不过是梦游。”他那样告诉自己,“不过是巧合。”
赛马脱落的钉掌是巧合,撞死在地铁上的劫犯是巧合,跋扈女主持断了的鞋跟是巧合,被烧断了喉咙的虐猫者也是巧合——一切都是巧合,所以他从来不打算相信自己曾经看到的一切。
譬如从别墅三层阳台上轻飘飘地跳下来的小小萧撄虹。
那一刻他目瞪口呆,月色朦胧巨大,在身后闪耀成明亮刺眼聚光灯,象牙白小睡衣在月光里近乎透明,孩子的小身体柔软而伸展,他伸开手脚,闭着眼睛,如同御风而行,在一步踏出窗口之后缓慢而轻盈地坠落到滴水檐下的花畦上。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用那双墨蓝色的瞳孔转回头来看他,十分妖冶且不自然地笑了笑。
那个笑容让冲下楼去拦在他面前的萧撄城的勇气和怒火几乎消耗殆尽,让他几乎不敢伸手抱起这个刚满七岁的孩子。
他是个异端吗?
他是个怪物吗?
他是自己的弟弟吗?
他是萧家的萧撄虹吗?
他究竟是什么?
“不过是梦游。”
没有亲眼见到的一切就都是巧合都不是现实,所以弟弟仍是弟弟,萧撄虹仍是萧撄虹,萧家的二少爷会在大哥的全力保护下健康愉悦地长成个翩翩少年,华美公子——就像他们的二叔萧未瀛一样。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疼这个弟弟,即使连亚尔赛特也没有。所以也就没人知道萧家二少爷的任何问题——对一个趋近完美的大哥来说,这业已完美的男孩根本就没有问题。
除了对维奥雷拉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维琴秋和萧未瀛的关系,抑或是和他自己接近的那四分之一血统,萧撄城本能觉得,不瞒面前的这位年轻辅使似乎是个好决定。
所以他拿出了个好理由——梦游,一个梦游的孩子绝对是维奥雷拉家族可以解决的问题,更别说面前这人根本就是药塔高层。果然德拉加听完想都没想,当晚就带回了一些奇怪的草药,建议他给萧撄虹在晚饭后服用。萧撄城虽然半信半疑,还是接了下来。
事后他想:说不定还是不用那些药更好些吧。
维琴秋侧躺在萧未瀛膝上,姿态是百分百百无聊赖,举着电脑在看,不时被古怪视频逗得笑出声来。萧未瀛偶尔伸下一只手来掐他的脸,往往被他咬上一口。
这看上去实在不像一家之主应有的姿势,代替扶手椅的是张法式S情侣椅,情色地覆着桃子色丝绒面子,两个人挤在上面,却只有一个人轻松自在。萧未瀛正奋笔疾书,替他批复各典司呈送的报告。
他停下笔,看着维琴秋若有所思,膝上的人敏感地抬起眼,静了几秒钟,笑了,“没门,想都别想。”
十五年了,还有什么不能心照不宣。
萧未瀛轻声说:“何必呢。”
“不敢怒也不敢言吗?一群蠢货。”维琴秋抓住他一只手放到唇边亲吻,眼神渐渐带了点湿润,“我高兴,谁都管不着。”
“其实也可以把奥尔丁和小宝送到山下的豹毒庄。”
维琴秋笑了,弯弯笑唇无端带点凄厉,“这家还是不是我在当?”
萧未瀛试图同他讲讲道理,“大家的想法,你不是不晓得。”
“他们一天没弄死我,一天就得听我的。”
萧未瀛微微叹息,抱他起来,在颊上吻了一下,“睡吧。”
指尖轻轻梳过恋人发线,柔细发丝是一种艳丽鸦青色,衬着天蓝海碧的甜美眸子,他抚弄着维琴秋的刘海,指节摩挲过眼睫,低声叹息,“辛苦你了。”
“嘿,看不见那些东西,又不是什么坏事。”维琴秋扭头唤了声,“莱努察。”流利吩咐暗处若有若无的人影,“整理下批好的那些,叫火典司和狼林先来收。”说着起身挽着萧未瀛回了卧室。
莱努察慢慢移到书桌边,若有所思——尊主大人知道了吗?飞机上发生的一切?
他比维琴秋还大上几岁,却心甘情愿服侍这年轻美貌的小尊主。原因很简单——很多时候,他都愿意相信和恐惧这人的无所不知。
维奥雷拉家族膺服维琴秋?维奥雷拉二十年,全然是因这年少继位的美人从来狠辣决绝。别的不说,除他之外,数百年来何尝有出身药塔的当家尊主!而他又生了一双阴阳眼,观生鉴死,随心所欲……当然,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
他为了医萧未瀛的病,放弃自己那双奇魅的眼睛……对莱努察来说,那非常不可思议。然而,或者也没什么,既然他是维琴秋?维奥雷拉。
但一再破例并不在族人容忍之中,他们勉强允许年轻的尊主无视外人不得进梵比多山的传统将情人豢养在身边,也默默地看着萧家的小孩单凭了不被重视的四分之一维奥雷拉血统,就在山上自由来去——可是三塔!
那可是维奥雷拉家族的命脉所在。
不过短短几天,家族中已有风言风语,维琴秋给萧未瀛两个侄子的自由度,是过分宽宏了一点。貌若瑶花的尊主大人却不置一词。
但来自刑塔的投诉不可不备,刑塔辅使阿尔比纳的公文就摊开在桌上,这人是个能打的好笔杆子,颇算得上言简意赅字字珠玑,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意思:
三塔严禁外人的规矩绝不可废。
其他萧未瀛代为批复的文件上潇洒秀丽的字迹到此止步,显然在避嫌。
……“他们一天没弄死我,一天就得听我的。”
他想起维琴秋冷淡骄傲的发言,禁不住摇了摇头。
大人,话虽如此,您也未免太嚣张了一点。
萧撄城是被摇醒的,摇醒他的人是安布罗斯。他睁开眼睛,安布罗斯劲装紧束地站在床边,那脸色苍白得简直有点像了尤佳,表情是种见了鬼的郁闷。
他微微转了下头,德拉加站在床尾,罕见地露出了和安布罗斯酷似的表情。
年轻的勋爵脱口而出,“怎么了?”
安布罗斯轻声说:“你先冷静一下。”
萧撄城登时跳了起来,光着脚跳下床,推开德拉加直奔里间。
他看见自己最怕的一幕:窗子开着,空落落月光渗过窗外的山林,斑驳艳丽洒满房间,轻薄得近乎嘲笑。月光洗过房间里的一切,唯独缺了点什么。
萧撄虹不在他的小床上。
“他人呢?”
萧撄城回身揪住德拉加,“他人呢!”
安布罗斯格开他的手,“别,我就在房间里,要不是德拉察觉他没影了,估计大家得到天亮才能发现。”
萧撄城一愣,“霍雷亚呢?”那位龙牙会第一高手,为什么也没发现?
安布罗斯叹口气,“霍雷亚大人被莱努察大人叫走谈事,昨晚在这里值勤的是其他卓根提斯。”
德拉加不声不响,弯腰检查床边的药粉,又走去门口,“蛇椒粉没被动过。”
萧撄城心里气苦,又不好说,“他吃了药的!”
安布罗斯吓一跳,“什么药?”
德拉加没作声,心里一样惊涛骇浪。他当然知道自己带回来的是什么,安神的药草,效能和缓的镇静剂……明明那孩子应该一觉安分睡到天光大亮——难道有人潜入龙鳞馆,悄悄带走了他?
那可就是天翻地覆的恐怖事件了。
萧撄城喃喃说:“他又从窗户跑了。”
安布罗斯大吃一惊,注意力全被吸引,“你的意思是,你弟弟自己出去的?”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一个九岁的普通人类小孩,就能避开房间里的自己和其他龙牙会卓根提斯的耳目?
他忍不住看了眼萧撄城。
大抵那目光里带了点狐疑,萧撄城几乎按捺不住勃然大怒,“他才九岁!一个人在这山里……”
安布罗斯转身就走,“我去通知主上和夜巡组。”一边心里暗暗叫苦,这下惨了。
一分钟后,龙鳞馆大厅里灯火通明。
安布罗斯跟在德拉加身后,大气不敢出,偷偷看一眼自家哥哥,尤佳沉默地跪在正中,头也不抬,迎着维琴秋若有所思的目光。
尊主大人俨然刚从床上起来,半长鸦青发丝还蓬着,在颈边随便一挽,身上一件丝绒袍子有一搭没一搭披着,上露肩下露腿,简直让人不知该看哪里才好。他本就生得面貌纤丽肌肤细嫩,就算上了点年纪,照旧美得妖冶,大厅里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冒冷汗。
也许德拉加是个例外?安布罗斯想着,已经听见维琴秋在问,“什么时候没的?”
没人作声,一秒钟后德拉加上前一步,“主上,我不能确定。”
维琴秋咯咯笑,“九岁,九岁的孩子,还不是咱家的人。夜半三更丢了,满楼的卓根提斯,没一个发觉。”
安布罗斯只觉得一股冷汗蝮蛇似的悄悄滑进了衣襟。没错,这简直太吓人了,不管这孩子是被绑架抑或自行失踪,都不啻剥了龙牙会和狼林的脸皮。
“内有龙牙会,外有狼林,贴身保护,看不住一个九岁的孩子。”维琴秋点点头,“咱家还真是能干。”
尤佳一个头重重叩下去,“主上恕罪。”
维琴秋喃喃地,“好想弄死你们。”
他挥挥手,“还装什么乖,出去找啊,天还没亮呢。”
安布罗斯提心吊胆地等着他下一句,“找不到就不用回来了。”料不到尊主大人竟然全没威胁,只笑了两声,“我真是太佩服各位了。”
德拉加轻声说了句什么,维琴秋横他一眼,“大点声。”
“勋爵带走了他的蜥蜴。”
“唔,你捣过鬼了?”
“蜥蜴肚腹上有药塔徽记。”
维琴秋一挑眉,“用什么涂的?”
“蛇骨粉和没药。”
维琴秋笑得意味深长,“行,不错。”他点点手,“去药塔把埃米尔提溜起来,叫他放蛇出去找。还有你们,”一指尤佳为首的狼林与龙牙会,“去吧,连没药都闻不到,还不如把自己阉了去刑塔打杂。”
萧撄虹紧紧揪着面前的树枝,小脸已经冻得发青。
他完全不清楚自己怎么到了这里……或许有点印象?可是——那难道不是个梦吗?
那还真不是个梦。
几个钟头里他已经用力掐过自己的脸和手臂很多次,每次小心翼翼地空出手来,都吓得脸青唇白,每次都掐得很痛——这果然不是个梦!
他坐在树上,或者不如说是被Y字形丫头树杈夹在了中间,身前身后都有算不上太粗的枝桠遮挡,左右却只剩细密叶片。他拨开叶子向下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差点疯掉。
这是棵枞树,他在生物课上学过,最高长得到四十多公尺,自己待着的这棵俨然长势良好,掉下去的话,尸骨无存。
他脚上没有鞋子,自己也不清楚是掉到了树下,还是根本没穿,一双细白脚丫已经冻得没了知觉。身上也只是睡衣和一件小外套,在这个高度根本不顶事,更要命的是,他分明听见树下传来蓬勃汹涌水声。
能在四十多公尺高度听见,那要多么大的水。
“别告诉我这下面是条江。”
他自言自语着抱住面前的树枝,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