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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傲,是他可以带着自豪口吻跟同龄男孩炫耀的完美少女。直到罗琼十八岁生日时,两人的父亲公布了遗嘱。
“也不能说怨恨。”罗恒秋的目光没有落脚处,在前方车屁股上游移,最后落在车后窗放着的几个麦兜身上,“应该是愤怒和不甘心。我爸骗了她。他一直跟她说,华天是你的,别的那些才是你弟弟的。但遗嘱里全都不一样了。”
“所以她讨厌你么?”
罗恒秋想了想:“是吧。我和她彼此都不太信任,一个觉得对方想抢自己的东西,一个觉得对方是个白眼狼。”
他笑了一下:“我也说不清楚。但我一点都不怨她。她以前对我是真的好,我喊她姐姐,她就是我的家里人。”
邓廷歌默默地握了握他的手。
“太累太麻烦了,这种关系。”罗恒秋说,“像你家那样简单的就很好。”
车里不够亮,罗恒秋眼睛里闪过一些说不清的情愫。他反手轻握邓廷歌的手掌,慢慢摩挲着。
“等你出差回来,我还有一天假期。”邓廷歌突然说,“去我家吃个饭?”
罗恒秋:“……什么?”
邓廷歌想了想,觉得可行:“我带我朋友回家吃饭也不是第一次了,刘昊君跟我妈混得可熟悉。你是我师兄,我请你吃个家常便饭,很正常的。”
罗恒秋觉得这人是在胡说,可是心里又蠢蠢欲动地带着点希冀。
“真可以?”他想了片刻后问。
“可以可以。”邓廷歌猛点头。
☆、第25章 给老子长点儿脸
欢世娱乐是业内首屈一指的企业,宴会的级别大不一样。
邓廷歌没有能出席这种场合的服装,钟幸让他去向罗恒秋借,邓廷歌拒绝了。钟幸恨铁不成钢:“你们都这样了,还介意什么?”
邓廷歌:“……不是介意。”
钟幸只好把自己的借给他,因为两人身材的区别,钟幸最近又瘦了些,那衣服穿在邓廷歌身上比穿在钟幸身上好看得多。钟幸说你滚啊,你这是踩自己老板的脸。
他和平时完全没有任何区别。邓廷歌想起上次他跟方仲意争执之后一脸颓废不堪的样子,又看他现在春风满面心情颇佳的模样,有些怀疑他的好心情是装出来的。
两人出发到宴会场地,邓廷歌莫名地紧张起来。
“柳超也会来是吗?”
钟幸:“会吧,他的经纪公司跟欢世关系还不错。”
“周博义呢?还有周博夫呢?”
钟幸:“……年纪那么大,不会来了吧?哎我不知道,你别问了,我要开车。”
邓廷歌不停口:“池晨呢?他是我大学的师兄,不是拍了冯越广的电影么……”
钟幸烦了:“不知道!老子要看路!你看又开错路口了!”
邓廷歌不敢出声了,默默坐着,偶尔扯一扯自己的领结。今天穿得十分正式,是他印象中最正式的一次。钟幸说他穿正装很帅气,但邓廷歌有种莫名的紧张,总觉得手脚不知往哪儿放。
土鳖。他在心里跟自己说:不就是一个很多明星的宴会么?
可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看到那些平日里见不到的明星和演员,满心的激动根本按不下去。
邓廷歌:“老钟,你车上有本子和笔吗?签名直接写在衣服上不太好,你这套衣服我买不来……”
钟幸:“……没有!给老子长点儿脸好吗!”
然而邓廷歌在宴会上呆了半个小时,就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点儿幼稚。
宴会的会场占地面积很大,除了室内的宴会厅还有室外的一大片观海平台,但来的人却并不是很多。除了不少日常在屏幕和报刊上常常露脸的,还有不少看上去不像是娱乐圈的人。邓廷歌端了杯酒默默站在观海平台的栏杆边上观察。他虽然刚刚下车的时候硬是从钟幸的车子里扒拉出了一支钢笔,但此刻揣在兜里,觉得它应当没有用武之地。
这是个分三六九等的圈子,同一阶层的自动站在一起,旁人很难插进去。邓廷歌突然觉得凑上去拍个照签个名好像也没有多大意思,何况他刚刚很想见到的那几位泰斗级人物和自己的前辈都没有来。
钟幸一开始还拉着他,向自己的导演和制片人朋友们介绍邓廷歌,此时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邓廷歌跟陈一平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又回到平台上喝酒吃东西。
食物很好吃,酒水质量也高。重要的是,这个观海平台上能看到极佳的星空和海景。海水如墨,星光和游船在海面浮荡,遥远的天空彼端亮起城市霓虹的亮光,耳边有觥筹交错笑语连连,仿佛置身异界。邓廷歌在这里呆得很舒服,一时也忘记了钟幸带他来的重要目的是让他在圈内相关人士面前露脸。
宴会厅的灯光骤暗,随即响起掌声和喝彩声。
“谢谢大家今晚的到来,谢谢我的爷爷童瑞阳老师,还有《风霜里》的导演黄玉和编剧方小路。谢谢所有的工作人员。”沉稳的年轻声音在宴会厅里发出,曲曲折折传到平台上,已经淡了很多,“我会更努力……”
邓廷歌走到宴会厅的门口,见里面几乎站满了人,于是也没有走进去。
《风霜里》是一部商业性和艺术性俱佳的电影,讲述了一个大漠上负责寻找探险者尸体的老人和他的孙子之间的故事。丘阳饰演的是电影的主角,那个年轻的、一心想要脱离寻尸人命运的男孩。这部电影还没有在国内上映,邓廷歌尚未看过。但电影的试映会获得了几乎一边倒的赞扬,除了因为片中有大量不可避免的敏感镜头而不能如期上映之外,它在白鹿电影节上也获得了极大的赞美。
宣传片和预告片已经满天飞。邓廷歌来之前匆忙看了,结果只记得在预告片里在漫天黄沙中寻找自己爷爷的男孩。年老的寻尸人最后也湮没在黄沙之中,他年轻的孙子穿戴上他的设备,拿着他的拐杖,开始寻找他被风沙掩埋的尸体。男孩从未想过,自己非但不能摆脱这个命运,职业生涯的第一件工作竟然是寻找自己亲人的遗体。他在风里一边走一边哭,沙子吹进口里,话也说不清楚,只能嘶哑地一声声喊着“爷爷”。
丘阳演得实在太好。仅仅看过预告片邓廷歌都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钟幸说过丘阳的一些事情,比如他现在准备脱离欢世自己成立工作室,比如欢世的老总丘子真就是丘阳的父亲但这个关系圈内知道的人不太多,比如丘阳一直获得的都是最好的资源、最好的帮助,在丘阳刚刚出道的时候欢世就安排了极为出色的经纪人专职带他。罗恒秋也说过这样的人不红是不可能的,但邓廷歌心里却觉得并非如此:在短短三分钟的预告片里他就记住了这个年轻的演员,这样的天分和表现,绝对不是运气和资源能给他的。
站在台上的年轻人挺拔英俊,话语温和有力,邓廷歌远远看他,心里终于生出些别的憧憬。
被众人拥戴,被众人喜爱,被众人承认。
他突然理解了尹天仇不甘心只做群众演员的坚持。只要身在这个圈子里,没有谁不想站在聚光灯汇聚的舞台中央。演戏很快乐,若能用这样的快乐来达成自己的理想和人生,那是比这种快乐更深刻的幸福。
丘阳讲的话不多,很快就走下了台。邓廷歌很想过去跟他说几句话,但终究有些紧张和羞涩,心想自己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小演员,凑过去也是好笑。他又回到了观海平台上,一边想自己的事情一边慢吞吞吃东西喝酒。
钟幸终于从宴会厅里走了出来,带着一身的烟酒气站在他身边:“别光吃,我刚刚跟你介绍的那几个人你都记住了吗?”
邓廷歌:“记住了。”
钟幸:“现在的状况是,你记得住别人,别人记不住你。不要急,等《久远》进入宣传期,你的名字很快就会被他们熟知了。”
他笑了笑,示意邓廷歌看远处的陈一平:“陈一平在圈子里的影响力可比我大多了,他非常欣赏你,刚刚我们在那边聊天的时候,他跟别的制片人提过你。不过今晚是丘阳的主场,他们主要是冲着丘阳去的。票房保障啊,又有演技,是个香饽饽。”
两人聊了一会,看到丘阳在众人的簇拥中走了出来。观海平台上原本没多少人,他一过来立刻就显得拥挤了。邓廷歌站直了身,钟幸拉着他说“别走,过去跟主角打招呼”,但自己那边却被人截住了。
“咦,方仲意呢?”
邓廷歌心里一个卧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转头去看时瞅见一个挺俊秀的男人站在钟幸那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新欢?好脸啊。”男人说,“你不要方仲意了?哎,我要啊,你早说。”
钟幸一脸吃了屎的表情:“这是我工作室的新人,不要乱扯。”
男人眯起眼睛,将邓廷歌从上到下一路露骨地打量过去:“你叫什么名字?你唱歌么?我可以捧你……”
“秦观!”钟幸低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注意点行不行?要发骚滚一边去,我脾气不太好。”
“对啊,你脾气好的话我肯定会喜欢你的。”男人说。
邓廷歌:“……”
这个人的脑回路有点奇怪。邓廷歌不知道作何表情,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丘阳已经又走了回去,钟幸和那人在胡扯,邓廷歌觉得有些无聊,又转头去看海景。
如果想走到丘阳这样的位置上,他需要付出什么努力呢?
回去的路上钟幸满脸怨忿地跟邓廷歌强调,以后见到秦观一定要绕路走。
“那人太……太那什么了。”钟幸十分不爽,“见到好看的人就发情,不管男女。当然他确实也很有能力,捧出来的人也都是很厉害的歌手,不过这人风评太糟糕。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和他牵扯上关系,洗不干净的。”
他想了想,又自我安慰道:“不过他搞音乐的,和你没什么交集。”
“那他怎么会在丘阳的宴会上出现?”
钟幸突然笑了一笑,像是想到了十分有趣的事情。
“丘阳和秦观互相有点看不顺眼吧,但是架不住欢世现在和海音唱片有音乐电影的合作项目,秦观就是那一系列电影的创作总监,肯定会被邀请的。”
钟幸的八卦之魂终于爆燃,一股脑儿地跟邓廷歌说了一堆娱乐圈和音乐圈的事情,听得邓廷歌除了目瞪口呆也作不出别的表情了。
将他送回学校之后,钟幸问清他明天还要去拍戏,顺便多叮嘱了几句。
“钟幸。”邓廷歌突然说,“你觉得我可能成为第二个丘阳吗?”
钟幸稍稍一愣,很快笑道:“不可能。”
邓廷歌:“……”
他说得太干脆直接,完全不犹豫,这让邓廷歌刚刚才燃起的奋斗之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你确实有才华,又有挺扎实的基本功和舞台表演经验,工作也很认真。”钟幸补充道,“但是你没有依恃,我也还没看到运气。”
邓廷歌沉默了。
钟幸见他有些失落,拧着眉头不太开怀,于是宽慰说:“不过你现在也算是有依恃的,罗恒秋就是你的靠山。”
邓廷歌硬邦邦地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钟幸歪着头,一脸“这句话真好笑”的表情:“他那么喜欢你,用他能动用的力量和方式为你做一些事情,这有什么关系?你不用急着否定,他是华天的老总,但他也是你的恋人。这两个身份真的要分得那么清楚?”
他开车一溜烟地走了,留邓廷歌一个人站在路灯下。
☆、第26章 朱白华
邓廷歌心里一直有些说不清楚的担忧。
现在罗恒秋和自己的关系十分简单直接:他喜欢他,他喜欢他,其中并不夹杂着别的内容。
但钟幸的话让他产生了别的想法。
罗恒秋是华天的老总,但同时也是自己的恋人。邓廷歌知道自己很介怀罗恒秋和自己在事业上的不平等,但此时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在他介意罗恒秋的身份、惧怕罗恒秋的帮助会让两人关系变质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在设想罗恒秋能给他什么帮助了。
这个想法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邓廷歌心头的混沌。
他太清楚师兄对自己事业能起的作用,但又惧怕这样会让自己成为依附罗恒秋的人,因而潜意识地否定了罗恒秋这边的可能性。
钟幸说的话很有道理。邓廷歌见过太多有才华但没有运气的人。他们比没有才华的尹天仇们更为悲惨:一天天地看着自己的才华在苦闷、无聊的生活和工作中被消磨干净,偏偏心里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坚持认为还能有翻身再来的机会。
邓廷歌想到自己和父母约定的三年,又想起自己在宴会场上里连主动跟人攀谈都无人理会的尴尬,想起秦观一脸猥琐地公然说自己可以捧他的坦然,心头又混乱又迷茫。
于是这夜便失眠了。回到剧组投入工作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