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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没有月亮,下着瓢泼大雨,石敬瑭的龙体与凡夫俗子一样躺在灵柩之上,所有的高贵威严远离他而去,天子和布衣生前一在天一在地,死了原本也归于同途。
水陆道场听来令一身丧服的石重睿撕心裂肺,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如妃的心腹宫女偷偷来传报,如妃娘娘哀于皇帝大丧小产了。
宫女的话有如晴空霹雳震响,石重睿怔住了,许久许久才回过神来,避开众人随了宫女悄悄前去玉宸宫。
林如兮经由太医瞧过,药浴更衣服食药物完毕,躺在锦榻上的她一头长长的黑发在枕头上披散开来,衬得人比丧衣更苍白,惹人无比怜惜,石重睿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柔声道:“如儿,你……还好吧?”
林如兮侧过脸去,避开了石重睿关切的目光,低低地道:“不,我一点都不好。”
“我陪着你,好不好?”石重睿将她柔弱无力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自己强有力的心跳。
林如兮陡然转过脸来,黑漆漆的眸子仿佛有穿透力般从石重睿的眼里一直看到心里,“难道你只想着现在,没有想过以后么?”
石重睿下意识地重复:“以后?”
“是的,也许现在你可以陪着我,但是你能陪我一天还是两天?我是先王的嫔妃,从今往后只能青灯古佛度此残生了,你好歹可以封王封侯娶妻生子,石重睿,我对你很失望。”林如兮蓦然甩开了他的手。
石重睿身怀绝世武功,若要反抗,弱弱的一个林如兮自然不能挣脱他的手,然而他不忍心违逆抗拒,呆呆地站着,伶牙俐齿在娇媚的如兮面前全然施展不出来,脸色凝重,好半天才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以为我大哥石重贵会放过我么?皇宫虽大,却是石重贵的天下,难有我的容身之地。”
林如兮只是摇头,凄苦的笑在惨白的脸上荡漾开来。
“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也痛恨我自己,居然无法保护一个心爱的女人,我如果是皇帝,也许我可以力排众议,让你做我独一无二的皇后,可是……”石重睿瞧着如兮很是不忍心不舍得。
林如兮用手轻轻抚头,道:“七皇子,谢谢你来看我,你走吧,从今往后你我自求多福吧,我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石重睿脸色发白,惨声道:“不,如儿,我一定不要与你分开,我……”
他牙一咬,从怀中取出父皇临终前赐予自己的黄金钥匙放在林如兮面前。林如兮深邃的目光中央泛起了一丝丝的触动,但抑制住兴奋,依旧不动声色,淡淡地问道:“这是什么?”
石重睿沮丧的神情一扫而空,他突然振奋起来,道:“一个宝藏,一个足够我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过着王侯般生活的宝藏。”
“那也没什么,七皇子和先王嫔妃私奔可是件轰动朝野骇世惊俗的大事,你我即便能心愿得遂,我们林家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林如兮依然淡淡地道。
“如儿,你……你叫我怎么办?”石重睿黯然神伤。
“我……我也不知道。”林如兮双手掩面,轻轻地哭泣起来,长长的黑发在枕头上微微颤动。
如儿,如儿,难道我们两个真的是没有以后的人么?石重睿想得心里发痛,然后他又想到了暗黑,想到了楚朝歌,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小心翼翼地道:“有一个法子,或许……或许我们可以得逞心愿。”
林如兮松开掩面的双手,长长的睫毛上还沾满水晶似的晶莹剔透的泪珠,像是两排镶嵌钻石的玳瑁梳子,石重睿又是心疼又是怜爱,只听林如兮可怜兮兮地道:“是么?我心里乱得很,什么都想不出来,你倒说说看。”
“我有一个亲哥哥,接管了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组织暗黑,我与这个弟弟的关系向来不错,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找他,再去接你的父母,在暗黑总坛暂时借住。石重贵的手再长,也管不到暗黑。”石重睿张开五指,以指代梳轻轻梳理如兮散落在枕畔的长发,表示安慰。
林如兮心里咯噔一下,想着,难道你我一辈子都躲避在别人的羽翼之下,寄人篱下?还有,你凭什么断定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哥哥一定靠得住?普天之下面对金钱美色不动心的,恐怕没有几个。她心里这般想,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说,她林如兮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于是两人连夜收拾细软,石重睿与林如兮共坐一辆大车出宫,守卫皇宫的兵士见是七皇子,哪敢检查盘问,连个不字都不敢说,挥手放行。
石重睿与楚朝歌自有约定秘密会面的地点和方法。
其实就算石重睿不找楚朝歌,楚朝歌此时恐怕也要主动找上门来了,皇帝龙驭宾天是何等的大事,岂能不知,石重贵继位的消息没长翅膀却会飞,早就传到楚朝歌耳朵里,他坐立不安心急如焚。
潜伏暗黑多年,吃尽了苦,受尽了累,楚朝歌为的就是“权与利”两个字,他心里以为七弟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选,一直与七弟合作,两人约定,事成之后平分天下。不料今日石重贵登位,宏愿一时之间灰飞烟灭。
石重睿携林如兮前来,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楚朝歌能料到石重睿的到来,却想不到他还随同一位绝色女子前来。
林如兮绝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女孩子,又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楚朝歌第一眼看到林如兮,就不想将眼光自她脸上移开。
天下竟有这样美貌的女子!
楚朝歌既不年轻也不冲动,此刻却心通通乱跳,青涩得像个初涉情河的小伙子。
楚朝歌也不是一个粗俗愚笨的男人,即便与石重睿相比也丝毫不逊色,妾出的儿子许多时候甚至比嫡出的儿子更为风流俊赏,你想想,男人娶妻娶的是门当户对,纳妾纳的才是貌美如花,所以林如兮不讨厌楚朝歌。
林如兮最会看男人的脸色了,不经意间臻首微垂,露出少女般娇羞的神色,翠绿色水滴状的翡翠耳环一阵乱颤,更衬得人白如玉。
楚朝歌、林如兮两人互生了好感。好感这东西是决堤的潮水,一旦来了谁都无法阻挡。
石重睿并不知情。
楚朝歌心里滋生了愤愤不平之意:上天是何等的厚此薄彼,你石重睿长于皇宫,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不可限量,如今这样的绝色女子竟然也是石重睿的囊中物。
石重睿大煞风景打断了两人的心事,“哥哥,这位是林如兮林姑娘。”
楚朝歌没有显出过分的热络,淡淡地问了一句林姑娘好。令人传上一桌酒菜。
林如兮不喝酒,半躺半靠在楚朝歌命人准备的一张躺椅上,兄弟俩的谈话开门见山,楚朝歌的问题一针见血:“七弟,石重贵继位,一定会扫除异己,你我都是他的眼中钉心头肉,我在暗中,你却是首当其冲,你有什么打算?”
石重睿并不想告诉这个流落在外的哥哥有关宝藏的事情,喝了一口酒,道:“哥哥,做弟弟的实在是有愧于你,有生之年恐怕无法践行承诺了,此次特来辞行,海上有瀛洲,瀛洲传说中与世隔绝,我正好与林姑娘前去做一对神仙伴侣,临行之前,有一事恳求哥哥。”
楚朝歌全然没有听见石重睿说些什么,心里只是翻来覆去地想:如兮,如兮,你我一相见,你便要走了么?苍天为何如此无情,没有让我早点遇见你?
石重睿见楚朝歌半天没有反应,抬起头来,看着楚朝歌。
楚朝歌沉吟着,道:“你……你说什么?”
“如兮身体有恙,恐经不起鞍马劳顿,想暂且在此处歇息几天。”石重睿轻轻地道。
楚朝歌听来不啻于仙音雅乐,欣喜若狂,如兮不走,自己就有机会一亲芳泽,连声道:“无妨,无妨,七弟不需见外,我暗黑总坛就像你家中一样,林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待会我请菲尔多西先生给看看脉,保管手到病除,你大可放心。”
这对兄弟各怀心机,一个指望在暗黑暂度危机,一个则瞧中了对方的金窝藏娇的佳人。
当下石重睿夤夜前去接取林如兮的父母,而楚朝歌打发菲尔多西给林如兮瞧病。
林如兮素来精心调养,因此身体并无大碍,菲尔多西只是奇怪,道:“姑娘体质强健,想来不致……不致小产……竟是药物所致,这却是为何?”
此言一出,林如兮突然失声痛哭,菲尔多西好生尴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反反复复地道:“小老儿说话唐突,姑娘莫要见怪。”楚朝歌挥手示意他退下。
“林姑娘,你我虽初次相见,我对你却一见如故,如果你信得过我,有什么话尽可以对我说。”楚朝歌贴心地递上一方丝巾。
林如兮边擦拭泪水边说:“我……我原本就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楚朝歌甚是惊讶,道:“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要结局了,开心!
☆、归于尘土
林如兮手中洁白的丝巾悄然滑落,她蹙起的眉宇之间仿佛烟雾笼罩,她的声音带着点儿淡淡的伤感:“我是先皇的如妃,一个人在宫里日子过得很是凄惶,重睿在这个时候出现,我不能抗拒,失身于他,可是后来重睿的王妃耶律未央窥破了我们的事情,并扬言要将此事张扬出去,重睿他……竟然对王妃痛下杀手,我……我害怕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她没有全盘胡编乱造,只是关键时候来真的,旁枝末节不妨用假的,因为假的终究是假的,不能变成真的,所以她不说是自己设计结识了七皇子,而是说成了七皇子引诱了自己,在这段感情纠葛里将自己描绘成一个无心的犯错者柔弱的受害者。
楚朝歌点点头,心想: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就是我这七弟的行事风格,如今七弟在朝中失势退避我暗黑总坛,他会不会有所企图……他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一个在阴谋堆里打滚的人总会给人带来如坐针毡的感觉。
林如兮不失时机地插上一席话:“而且,你是他的亲哥哥,一直默默扶持着重睿,重睿原本应当对你坦诚布公的,可是,他却隐瞒了宝藏的事。”她这一招高明至极,楚朝歌对石重睿本就有猜忌之心,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什么宝藏?”楚朝歌心里早已按耐不住,面上却淡淡地,他不能叫如兮看轻了自己,以为自己是利欲熏心之辈。
“先皇临终,将这个国家一半的财富赐给了重睿。”林如兮的话轻描淡写,楚朝歌的心里却掀起了万丈波澜:七弟啊,你瞒我瞒得好辛苦,你有宝藏在手,纵使退避瀛洲也可招兵买马称王称霸,而我呢?为你奔波半生,不惜出卖朋友,终究一无所获。
楚朝歌脸上神情的细微变化又怎么能够逃过林如兮这个心细如发的女人的眼睛,她低低道:“你相信么?我怕重睿多过爱重睿。”她的手仿佛有些局促不安,使劲地搅动着衣角。
“我相信。”楚朝歌不由自主地说。
林如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道:“我不想和重睿去瀛洲,你可以帮我么?”她清瘦的脸没有半点妖媚之色,仿佛从姜白石的一则小令里走来,空灵幽净,却有种神秘的魅惑,她的话让人难以抗拒。
楚朝歌不是个三岁孩童,就凭林如兮三言两语又岂能把他说动?虽然他不得不承认林如兮这个女人很有魅力,那个宝藏的传说也很令人心动。沉吟着,道:“可是……重睿是我弟弟。”
林如兮没有生气,反而激起了好胜,心想:楚朝歌,天下没有我征服不了的男人,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我的裙下臣;石重睿够厉害了吧,还不是被我玩的团团转?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楚朝歌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着。
石重睿很快接来林立夫妇两人,大家见过后,安顿完毕,各自在楚朝歌安排的住处歇息。
林如兮扮演了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轻轻拭去石重睿额头的汗水,递给他一盏莲子羹,柔声道:“你为我忙碌了大半夜,辛苦了,喝口水润润喉。”
石重睿接过一饮而尽,顿时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无疑,莲子羹中被人下了迷药。
石重睿不是一个轻易中毒的人,可是那盏莲子羹是最心爱的女人送上的,而且那迷药居然是上好的,无色无味,不是那种下三滥的蒙汗药。所以他纵横半生,天天算计别人,今朝却阴沟里翻了船,被人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