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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是你的人,从现在开始,是我的了。”他头也不回的道,领着云映桥大步出门了。
屋内的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陈姨娘惊恐的对韩氏道:“人、人走了,这可怎么办?”
韩氏怨恨的盯着她,低声一字一顿的在陈姨娘耳边道:“她不死,你就得死!你自己选!”说罢,丢下她,自己进里屋去了。
而映桥跟着季文烨出了上房的院子,她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就怕再从哪里来人把她抓走。到了一处僻静地方,季文烨忽然转身单手揪住她的衣襟,逼问道:“说吧,在亭子里,你要告诉我什么秘密?”
难怪会救她,原来是被她挑起了好奇心,改不掉的职业病。
映桥犯难了:“我说了,你也会灭我的口……”
“……”他扬了扬下巴,一副‘你不说,现在就去死’的模样。
“我说,我说,我看见陈姨娘和大老爷……在佛堂偷情……”
“啧,这个我早知道了。”他扫兴的松开手,丢下映桥,向前走了:“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映桥赶紧追上去,默默的跟着他。季文烨不耐烦的瞅她:“你可以走了。”
“让我、我跟着您吧。”现在离开季文烨,根本是找死,大老爷不会放过她的。映桥还不想死:“我识字的,能给您念书,还会磨墨,洗衣做饭针线也在行,棋艺虽然马马虎虎,但我会继续学习的。工钱您说了算,您看着给就行。”
“你还准备要工钱?”
映桥暗暗垂泪,心道能保命就行了,要哪门子工钱啊。于是摇头:“不要了。”
季文烨上下打量了映桥一番,犹记得她自称‘自由身’时的得意模样,便冷声道:“我身边的人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至少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你想留下,也不能例外。”
“……我、我做不了主,得跟我爹商量……”
“算了。”他转身就走:“我对逼良为奴没兴趣。”
“您留步,我签!我签!”
“我没逼迫你吧。”
映桥使劲摇头:“绝对没有,是我自愿的。”
季文烨听了,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14第十四章
既然答应‘卖身’了,映桥很自觉的把自己当做四少爷的随从寻求庇护,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跟着他往东苑走去。
季文烨不知怎地又嫌她跟的太紧,回头道:“跟主人保持三步开外的距离,不懂吗?”
她此时恨不得拽着他的衣带走路,就怕被人逮走:“……我错了……这就退后……”说归说,但也就保持两步的距离,仍旧紧跟着他不放。
季文烨便冷声道:“你真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摆明了瞧不起云映桥。
“日子过的艰辛,我活的像个人已经不容易了,至于什么君子小人的,对我来说,太难了。”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如果她这时放弃四少爷这棵救命稻草,才是脑袋进水了。
他斜睨她,警告道:“你以后是我的丫鬟了,再敢跟我顶嘴,我惩罚你绝不会手软,上次看在你是太太的人,只叫你自掌嘴,以后不会有那么便宜的事了。”说罢,凝视她的眼眸,且看映桥怕是不怕。
映桥当然怕死了,赶紧闭嘴重重点头,表示‘臣服’。
他这才轻哼了一声,阔步走在前面。映桥跟着他,一路战战兢兢继续走。
回到季文烨住的东苑,进了正屋后,季文烨落座,有两个小丫鬟来奉茶,他饮了一小口润喉,便放下茶盏,将注意力又集中在她身上,上下打量映桥。
被审视着,映桥浑身不自在,她发现他说话的时候还好对付,沉默不语的时候,才叫人背后发毛。
四下静谧,气氛压抑。正此时,映桥的肚子毫无预兆的咕噜噜响了起来,于是气氛既诡异又尴尬。她一直奔命,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季文烨皱眉,心想自己是不是领回来一个没用的饭桶。见云映桥低着头,一脸的尴尬,念在她今天受了惊吓,便不责怪她了:“黛蓝,领她下去吃顿饱饭,住处,你替她安排。”
“是。”立在门口的一个丫鬟应声,然后朝映桥使了个眼色,叫她跟她走。映桥听说有饭吃,赶紧跟着黛蓝下去了。
上次映桥到这院来,对这院的印象就是一个‘静’字,此刻这种感受更强烈。大家都默默做着自己分内的事,事不关己,并不多问。比如黛蓝根本不问她是谁,从哪里来,厨房的人也是,给映桥热了饭菜,并不闲聊,转身去忙了。
映桥晓得东苑和府里的其他地方不一样,入乡随俗,她以后也要做一个‘安静’的人。于是默默的吃了饭,跟黛蓝去看住的地方。
黛蓝体谅新人,安排映桥和她睡,又吩咐取了床被褥给映桥,一切置办妥当后,时辰也不早了,直接休息了。映桥怕有变故,穿着衣裳睡下,一晚上不知醒了多少次,天亮后就有丫鬟来叫映桥,说四少爷要见她。
映桥洗了把脸,匆匆去见季文烨。
季文烨坐在窗边,迎着晨曦,仿佛沐浴在一片碎金中,听到云映桥来了,他慵懒的回眸睇她:“我已经派人去叫你爹了,一会他来了,叫他把你的卖身契签了。”
“……”映桥暗暗叫苦,父亲那个样子,惊闻如此噩耗,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你不是识字么,卖身契,你自己写吧。”季文烨瞅了眼桌上的笔墨纸张:“纸笔都有,快写吧。”
映桥没想到起草的第一份正经文书,居然是自己的卖身契,不由得感慨命运的讽刺。墨已经磨好了,映桥提笔蘸墨,落笔写了几个字就写不下去了,可怜巴巴的看向季文烨。
季文烨早看出她心不诚,冷笑道:“怎么不写了?又想讨价还价?”
的确是讨价还价。映桥‘斗胆’道:“……我不知道签几年,没法下笔……”
“两年的活契,我给你五十两典身钱,剩下在府中只管吃住,不发月钱。两年期限到了,你爹拿五十两银子来赎你,你就可以跟他回去了,之后怎么样生活,便是你的自由了。”
映桥一呆,第一感觉是四少爷真是个好人,并没有趁人之危,逼迫她成为彻底的家奴,而是叫她签活契,还给五十两的典身钱,这笔银子堪称巨款了,映桥从没觉得自己可以这样值钱。况且两年之后,陈姨娘这件事也过去了,她应该没必要再躲藏了。
季文烨见她愣着,催促道:“快动笔吧。别忘了,写两份。”
她忙不迭的点头:“我这就写。”但写着写着,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这其中隐藏了一个大陷阱。父亲备考和生活需要银子,她在两年时间内又没月钱可拿,月月做白工,老爹如果不自食其力,肯定得花这五十两典身钱。到了两年期限,银子花光了,拿什么赎她?
“……呃……如果到时候,拿不出五十两了……”她小心翼翼的问。
“转成家奴。”
映桥心里咯噔一下,变成家奴,基本上就丧失‘人权’了,生杀予夺婚配全在主人。当初三少爷不敢对她来硬的,不就是因为她是良民么,若是家奴,直接扑倒,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父亲四体不勤,五十两典身钱,不可能不动,等到了契约期限,凑不齐五十两,她就真悲剧了。
季文烨见她犹犹豫不决,一会皱眉一会叹气的,不满的道:“云映桥!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愿意签便签,不签的话,现在就走,没人拦你。”
云映桥没理由不签,季文烨开出的条件算不上苛刻,依照他的身份,直接逼她成为家奴都行。她道:“少爷您别急,我这就写。”一边写一边想,这两年期间,想办法赚银子,到时候一定能凑齐五十两。
写好后,映桥吹了吹墨迹,发现印泥也摆在桌上,便用手指蘸了印泥,在纸上比划来比划去。白纸黑字上写着卖身时间和典身银两数,还有逾期不赎的后果。一想到手印按上去,以后两年就不是良民,而是半个奴才了,她就下不去这手。
“唔,写的不错,条款清楚。”
头顶传来季文烨的声音,接着他的手包在她的小手上,让她的指尖准确无误的印在了落款处。不等映桥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季文烨又拿着她的手指在另一张卖身契上按了手印。
“很好。我已经派人去叫你爹了,一会他来,叫他在你的卖身契上签字画押,此事便成了。”季文烨拿起两份文书,余光瞥她:“你以后不是帮佣,而是我的仆人,没我的命令,不许随便出府。”
“……是。”映桥瞅着自己的指尖上残留的印泥,心里发颤,这、这就把自己卖掉了……
“有丫鬟坐着跟主人说话的吗?”他冷声道。
映桥惊觉自己还坐着,赶紧起身站到一旁:“我一时疏忽,以后不会没规矩了。”
季文烨坐回榻上,语气有点厌烦的道:“我这边不缺人手,你其实是多余的,我还真不出有什么活能给你做。对了,厨房好像缺个烧火丫头,你不是经常从厨房偷东西拿回家吃么,不如派你去烧火。”
那鹌鹑不是偷的!映桥不敢申辩,默默低着头。烧火丫头是最苦的,烟熏火燎,又苦又累。她想找个轻松的‘岗位’,于是小声开口道:“我不会生火,但我会写字,您看我写的卖身契,一手字还凑合吧,我可以替您抄抄写写……”说到最后,没有底气,声音细若蚊蝇。
“……”
映桥见他不出声,继续展现自己的优点:“我针线也可以,许嬷嬷说我能顶半个针娘。”
“做针线的人手不缺。”
“我、我会调香……”
“哼!”他不屑的冷笑,藐视她从太太那学的东西。
映桥真不想被差去烧火,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手脚麻利,能给您端茶倒水,铺床叠被……”
季文烨表现的很‘无奈’,似乎是迫于映桥的可怜,才勉强的说道:“好了,别唠叨了。就留在我身边做事吧。”
映桥十分感激,险些涕零:“谢四少爷。”
这时有人来禀告说:“爷,云秀才来了。”
“叫你爹签字画押,去吧。”季文烨把卖身契甩给她。
映桥揣好两张纸,心情复杂,一抬头见季文烨冷幽幽的看她,似乎随时会收回成名,把她撵出门等死。她不敢怠慢,猫着腰道:“我这就去。”然后便出了门。
风一吹,她有点回过味来了。他是不是太阴险了,先说把她赶去烧火,叫她拼了命的想留在他身边做事,弄得她云映桥好像非得近身伺候他一样。
慢,不至于吧,四少爷身居高位,应该没闲心逗她玩。
映桥没心思多纠缠这点,她眼前有更难的事需要做,那就是去见‘脆弱’的父亲。
希望神佛保佑,一切顺利。
15第十五章
映桥觉得父亲比四少爷还难对付,至少四少爷很冷静,不会动辄哭哭啼啼。到了门口,她定了定神,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推门走了进去。见父亲正背手欣赏挂在墙上的字画,表情略显阴郁,她轻轻关了门,唤了声:“……爹。”
云成源听到女儿的声音,转身看她,口吻颇为担心:“为什么四少爷把我叫来了,你不是在太太房帮工么,怎么到这边来了?”
“爹,我要跟你说件事,您千万冷静……”提前叫父亲准备一下。
云成源表情瞬时晦暗,惊慌的道:“出什么大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也不小,您先冷静的听我说完。”映桥低着头,搓着衣角道:“我在太太那边闯了祸,四少爷说可以庇佑我,但我得签一张卖身的活契,我走投无路,已经签了。这真是万不得已,为了活命,不得不……”悄悄的抬头瞄父亲。
云成源眼神直勾勾的看她,整个人已经僵掉了。
“爹,爹?”她凑上去喊他,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一晃,云成源的眼珠跟着动了动,然后便口中‘呜’的一声,身子直直的向后栽去,跌倒在地。
映桥吓的慌了手脚:“爹——爹——快来人啊——”
门外候着的丫鬟赶紧进来,和映桥一起将云成源扶到椅子上,又是喊话又是掐人中的,片刻,云成源才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映桥见桌上有水,忙给父亲倒了一杯:“您喝一口水,压压惊。”
云成源双目噙满泪水,扬手打翻她递来的水:“我、我不喝!”
那丫鬟见气氛不好,道:“云相公醒了,你们说话吧,我走了,有事叫我。”映桥谢过这个丫鬟,等丫鬟走了,又要去给父亲倒水,云成源扶桌痛哭,嚷道:“我不喝!我也不活了。”
“……”映桥唉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