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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说,皇帝会杀阉人立威,还是把阉人放出来,继续跟首辅和太后斗,未可知。”汪奉云道:“不过,神仙打架,和咱们关系不大。”
“怎么关系不大?季文烨出狱,映桥跟他回去了。你怎么办?我怎么办?我死也不想要这样的女婿了!”
“关键在映桥,只要她对季文烨死心,一切好办。”
“怎么能好办,她现在就要死要活,又想剪头发又要上吊的,听到季文烨出来,还不马上收拾包袱跑了。”
汪奉云垂下眼眸,冷声道:“那就想办法叫她不知道季文烨出狱的消息。”
“……嗯?”
汪奉云压低声音跟他耳语了一番,说罢问道:“这是我的想法。”
“太危险了吧……万一他发起疯来……”
“发疯才好,叫映桥看看她钟情的到底是什么人。”
云成源陷入沉思,半晌心一横:“就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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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桥心情恶劣,对她爹的不满达到了顶点。自打那天当着汪奉云的面,大吵了一架之后,她好几天没出门。她打定主意,再不和他们废话了,再逼她,她就拿剪子铰头发,看他们还有什么戏唱。
“小姐……这是老爷给您的信。”
这日早晨,她一睁眼,丫鬟便呈递上来一封信。她绷着脸接过信,没好气的甩开,随便瞭了一眼,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劝她改嫁的说辞。
结果却不是,上面只有一句话:“你到客厅来,爹帮你逃走。”
映桥赶紧下地穿衣,随便挽了个发髻就赶到前厅去了。
难不成她爹开窍了?
“映桥……映桥……爹……呜呜呜……对不起你……”一见面,云成源就涕泪横流的对女儿哭道。眼泪并不是假的,一想到因为婚事父女感情变得疏离,他就伤心欲绝。
映桥心软,苦笑不得:“您别哭了,只要您不逼我嫁人了,咱们还和以前一样。”
“呜呜……我不逼迫你了,我想通了,你嫁给他,伺候公婆没好日子过。”
映桥笑的灿烂:“是呀,您终于想明白了。”
“嗯!”云成源重重点头:“你偷偷出京回老家避一避,他忙着修先帝实录,总不能插上翅膀去老家纠缠你。日子久了,他自然淡忘你了。”
“您允许我离家?”还以为她爹会把她反锁在屋里,逼她嫁人呢,原来没有,果然是亲爹。她抿嘴笑:“就知道爹您向着我。”
云成源心虚,催促道:“快去收拾收拾吧,等你走了,我就明确拒绝他!”
避到外地去,的确是好法子,而且等文烨充军后,她去找他也方便。
‘我中举人的时候,在老家买了房子,你回去先住着,文嫂跟着你,再带几个家丁,先住个一年半载再说。”
映桥懂了,笑眯眯的道:“我不在,您好娶戴小姐呢。”
“还有心思说笑!快去整理东西罢。”他催促道。
“是。”她欢快的像只小鸟,就要出门。
“哎,慢着,你把秋霜给我留下,京城有什么事,我派她给你递信。她最丑,我用着放心。”
“……”她一咧嘴:“……好吧。”
映桥回屋收拾东西,问黛蓝要不要和她一起走。黛蓝自然是跟着她的,举目无亲,映桥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有人作伴,映桥带了些盘缠,欢欢喜喜的上路了。心想等文烨得到充军的消息,她就直接从老家赶过去。
等女儿走了,云成源立即喊来秋霜,他平生没做过什么坏事,没想到第一桩算计是用在女儿身上的。
“老爷,您有何吩咐?”秋霜道。
“……姑爷可能快出狱了……”
秋霜喜道:“真的?奴婢这就把小姐追回来!”
“……我留下你,是叫你等姑爷放出来的时候,告诉他一个消息。”
秋霜本能的觉得不好:“……老爷,您要奴婢告诉姑爷什么?”
第七十五章
“姑爷出狱;你在外面等他;告诉他说……小姐外嫁了,叫他不要等了。”
秋霜马上意识到危险:“姑爷会打死奴婢的!”
“你说也得说,你不说;我、我就先打死你!”云成源难得对仆人强硬。
秋霜咬唇,不情愿的答应了:“是。”
她心事重重的走在庭院中。她只是传话的;姑爷生气了,自然会来找老爷理论。不过;跟姑爷说了这些话;她以后还能回小姐身边做事么?
突然撞到了一个人,她抬眸见是汪状元,他是老爷的挚友,出入云家稀松平常。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秋霜忙低头道歉。
“慢着,我有话给你说。”汪奉云看了看四周:“老爷让你告诉姑爷什么话?”
“……”秋霜不语。
他淡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告诉小姐外嫁了,对吗?告诉你们姑爷这句话,你以后还有容身之处吗?”
“……”
“不如你听我的,然后我保证你脱了奴籍,拿银子回乡照顾你的父亲。”
连她父亲的事情都知道,秋霜一愣:“您、您要奴婢说什么?”
汪奉云微微侧头,笑意暖暖的道:“比云老爷叫你说的话,严重那么一点点。”他见四下无人,俯身在秋霜跟前耳语了几句。
秋霜唬了一跳:“奴婢会死的。”
“难道你告诉他你们小姐外嫁了,他就不会要你死么?横竖没有容身之地,不如听我的,还能保你平安。你相信你们老爷能保你吗?这件事早晚会穿帮,季文烨岂会饶了你。”汪奉云笑道:“云老爷只想叫你传话,却从没考虑过你的安危,你若想活命,还是多替自己考虑考虑罢。”
“……这个……”
“你知道你的父亲在乡下患病卧床,没钱治病才把你卖掉的,如果你能带着治病钱回乡去,他该多高兴。你好好想想吧。”汪奉云笑容和善,他和父亲流落在外,小小年纪能够在京城活下去,靠的不单是才华。
“汪、汪大人请说吧。”
汪奉云满意的颔首:“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听好,我要你这样说……”
——
季文烨仰面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双手交叉叠在脑后,翘着二郎腿。他一天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度过的,偶尔小憩一会,待醒过来又开始无所事事的盯着屋顶发呆。
他进大牢有半个月了。等新皇帝登基,定了大局,差不多就要收拾他们这些先帝佞臣了。他记得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被清算的时候,在牢里足足关押了两年,才被削职发配。不知轮到他,要等几年。
宗室继承大统,本朝开国以来还是第一次,汝王爷为了给朝臣们展现一个雷厉风行的帝王作风,应该不会拖拉,或许很快就会对他们下手惩罚了。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快下决断吧。
文烨听到监牢外有人来了,他懒得理睬,又从被子里扯出一图棉絮,塞进耳朵里,继续闭目养神。
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一枚,侯爷忙着和他摘清关系,映桥也叫她爹接回来了,钱财家当都在她那里。皇帝只要留他一条命,怎样拿他开刀都无所谓。
最惦记和放不下的就属映桥了,上次她来看他,他不知多开心,但同样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为什么汪奉云要帮助她?陪她来的小厮,他从没见过,想必是汪奉云的人。
他为人并不残忍,或许和年少时的经历有关,他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而且对人,收买拉拢强过胁迫威逼,他对映桥如此,对她的家人也是如此。
“……映桥。”想到妻子,季文烨才感到坐牢的痛苦。关押在大牢里,吃住恶劣,这些都不重要,唯独和映桥分离,叫他难捱。
“不要想她,不要想她……”他念叨了两句,紧紧闭上眼睛。
这时大牢的门被打开,进来两个狱卒,其中一个见季文烨紧闭双目,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低声道:“季大人,该吃饭了。”
文烨听到有人说话,但耳朵里有棉花团,听不真切,睁眼见两个狱卒一脸谄媚的对他笑。他忙坐起来,掏出棉花,奇怪的道:“什么?”
“季大人,吃饭啦——”狱卒又说了一遍。
每次吃饭都是摆在牢门外,犯人从小窗自取的,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派人送了进来。这时就见两个狱卒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端出来,有鱼有肉,还有酒。
根据以往经验判断,他不是快死了,就是要出狱了。文烨坐到桌前,动筷之前问道:“什么时候伙食变得这样好了,这是哪位贵人在照顾我?”
“嘿嘿,不瞒您说。小的们听说,您的案子查清了,鲁公公确实贪污了府库的银两,也勾结后妃残害了先帝子嗣,但那都是中官们和后宫的罪,和您没干系,您被冤枉了。今天皇帝登基大典,按理来说,本来就该吃顿好的,您也别客气了,快用饭吧。”说完,给季文烨斟了杯小酒。
“哦,今天是登基大典。”文烨将酒一饮而尽,动筷子开始吃饭。难道事情还会有别的变化?虽然他有一年曾护送过汝王回封地,但他不过是诸多随行之一,与这位藩王连话都没说过。倒是曾给他身边的太监送过礼,难不成汝王身边的人替自己说了好话?
“这酒刚温过的,牢房潮湿,您喝了暖暖身。”狱卒赔笑道:“您用完饭,我们兄弟俩叫人给您洗洗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文烨点点头,轻声道:“劳烦了。”
“那您慢慢吃,一会派人过来收盘子。”说完,两个狱卒退了出去,连门都没锁。
看样子,他很快便会被释放了吧。这时就听那两个狱卒嘀咕着:“你看看,这才叫办大事的人,宠辱不惊,关进来不惊,放出去不喜。”“行了行了,就你明白。”
他没露出欢喜的表情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真的只在映桥面前笑的比较多。
登基大典三日之后,狱卒明确告诉他,传旨太监带来了皇帝的口谕,放他出狱,暂行回家待命。
他虽然可以不用坐牢了,但还不能说度过一劫,一来皇帝没有释放鲁久年,他还关在牢里。二来,常有待罪的官员被放回家跟妻儿告别,再抓回来问罪的情况。新帝登基,一切还都不好揣测,他不宜高兴的太早。
季文烨像来的时候一样淡定,带好自己随身物件,走出了大牢。虽然被释放了,他心里却轻松不起来,莫名其妙的照顾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若真是汝王身边的大太监帮他,必然是希望他继续做鹰犬替新皇帝办事,如果真要在泥潭里越陷越深,还不如就此发配充军,一了百了。
他脸色并不好,人走出了监狱,心仿佛还带着一把锁。
出了大门,在阳光下看到一个丫鬟朝他这边踮脚探望,很是眼熟。他抬臂挡住阳光,仔细一看,居然是妻子的贴身丫鬟秋霜。
那么妻子也在附近了,他高兴的四下张望,却没看到映桥。
这时就见秋霜朝她跑来,扑通一下跪到他面前,含泪道:“爷——奴婢有事情要告诉您——”
“这里不适合,你起来,咱们到僻静处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何至于当街下跪。文烨有不好的预感,只是一时猜不到会是什么事。两人到了僻静处,秋霜浑身发抖,双膝一软,扶着院墙,又跪到在地。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秋霜犹豫不决,但是拿着一百两银子赎身回乡的诱惑摆在眼前,她在家乡还有生病卧床的父亲,她若拿着一百两银子回去,就能给他治病了。
父亲和伺候了一年的小姐……
她心一横,做出了选择:“爷,少奶奶她……她流掉了您的孩子……瞒着您躲到老家去了……奴婢……奴婢……”还没说完,脸上便重重挨了一耳光,她身子一歪,栽在地上。
季文烨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拽起来:“你胡说什么?”
“奴婢没有胡说……汪状元来求婚……但是少奶奶发现自己怀孕了……后来孩子就没了。”秋霜口鼻流血,吐着血沫哭道:“她听说您出狱了,害怕您责怪她,躲回老家去了……奴婢没说谎……其实老爷吩咐奴婢,叫奴婢告诉您小姐外嫁了,但是奴婢不忍心骗您……”
季文烨浑似被抽去了筋骨,浑身发颤,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他始料未及。木讷的放开秋霜,摇头冷笑道:“不可能,你敢诋毁主子,你的舌头是不想要了。”
“奴婢冤枉,奴婢不忍心看您被蒙蔽,才找借口留京,为的就是告诉您真相……真正蒙蔽的人是少奶奶,不是奴婢!少奶奶之前还好端端的,结果汪状元来求亲,她就……就……变了……黛蓝也劝她,说机不可失,新科状元比蹲大监的囚犯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