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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征途-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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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娄育材对这个冠军,或者说对“大满贯”有多么强烈的欲望。
  这种时候只有龙云晖一个人会毫不客气泼他的冷水。训练结束后育材拉着云晖想切磋一盘,云晖却撇撇嘴道,“大赛前不宜打击你的自信心,还是算了吧。”把育材气得哆嗦,差点饭都不跟他一起吃。
  云晖一直很想对他说,别把自己绷得那么紧,状态太好是一件危险的事。可是看着育材那种样子,他实在说不出口,所以只能用不讨人喜欢的毒舌间接地帮育材降降温。
  一个人对一件事非常渴望的时候,是动力最足希望最大的时候。但是当一个人对一件事极度渴望的时候,便是走在钢丝线、身处万丈深渊之上而不自知的时候。
  不过上天终究是眷顾着娄育材的,一切都出奇的顺利,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一路杀进了决赛。而在决赛中,他碰上的正是他和云晖的小师弟,那条最爱粘在他们身后的小尾巴——杨壁。
  中国的乒乓球队里永远不缺乏一茬接一茬飞速成长的新人。杨壁、黄酬道他们这一批小将正如当年的娄育材、龙云晖一样,也已经开始在国际大赛的舞台上崭露头角。就像这一次世乒赛,才十九岁的杨壁生猛地拼掉许多名将,包括他最崇敬的晖哥,以黑马之姿闯入决赛,也是颇令世人惊喜瞩目的。
  杨壁也是直拍打法,同娄育材的路子稍有相似,速度快打球靠脑子。杨壁的球风就如同他的人一样,总给人一种油滑的感觉。但是娄育材了解他。要说比狡猾和心计,十个杨壁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娄育材。照小晖的话说,娄育材是“外表老实偏傻,内心邪恶无比”,不管打球还是做事,无一不是老谋深算走一步想十步,关键时刻还时不常地出其不意,而且能不动声色。然而杨壁则完全不同,杨壁是聪明都露在外头,就是他琢磨你,你能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在琢磨你;他打球爱动脑子,但是跟他交手多了你也能大概摸清楚他的思路。
  即便如此,处于上升期的杨壁对打法球风已经基本成型的娄育材而言,仍然是极大的威胁。都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刚出道的时候谁都敢打敢拼,没有包袱也没有压力,拼着了那是赚,拼不着也不亏;可是像育材这样已经成名又拿过了所有重要大赛却只差这一个冠军的人,想法就要复杂的多。
  育材在经验方面占便宜,杨壁在冲击力方面更胜一筹。他们之间不存在绝对的胜负几率,育材唯一能确定是,自己有比对手强悍一百倍的求胜欲。
  不疯魔不成活。他心里清楚,为了这个冠军他已经疯魔了,在这最后的临门一脚,他没有理由放弃。
  做最困难的打算,做最周密的部署,做最勇敢的进攻,做最疯狂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祝信子生日快乐O(∩_∩)O~

  ☆、旦夕祸福

  当球轻轻擦着杨壁那边的球台流星般掠过时,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嗡”地一声乍然断裂,娄育材的心如同一颗皮球般猛地被人按了一下,旋即腾腾地浮冲上来,好似,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他双手紧握着放在胸前,人直直地向后仰倒下去摔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漱漱掉落。
  当运动员这么多年,没有哪一天不是伴随着伤痛与失意度过,不如意事又岂止十之□□!他们这一行,从小是拿血肉之躯在拼,争得就是朝夕,多少人熬十数年还没出成绩就因为伤病而黯然陨退,又有多少人出了成绩也未见得有拿到世界冠军的幸运。而如他这样,一样不落地拿到所有世界冠军成就前无古人的“大满贯”伟业,那是何等的幸运!
  足够的天赋,足够的拼搏,还要足够的运气。
  他才二十三岁,然而二十三岁,于他们而言,也已不算年轻。尤其娄育材是直拍球手,谁都明白,直拍的运动寿命并不长,能留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并没有世人想象的那样多了。是以娄育材今日一朝如愿,骤然而巨大的喜悦夹杂着许多外人无从窥视的悲酸,似潮水似惊雷,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地淹没。
  他躺在地上,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场馆内炽热的灯光洒在人身上的亮芒。过往二十多年的岁月如电影残片般从脑海一一掠过,让他有那么一瞬间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然而他并没有恍惚多久。杨壁走到他身边来同他握手,他迅速地跳起来,悄悄地飞快擦掉眼角泪水,灿烂笑着握住杨壁的手拢了拢他的肩,然后向观众席高高扬起手来致意。由于是中国队选手之间的对决,所以教练不做场外指导,艾兴夏同其他的教练队员们一起都坐在观众席上。
  当他回到后面更衣室时,果然艾兴夏已经等在那了。娄育材眼睛又是一酸,叫了声“师父”便情不自禁扑进艾兴夏怀里。艾兴夏微笑着搂住他的肩胡噜一把他的脑袋,“好孩子,师父为你骄傲,你比师父强多了。”娄育材连忙摇着头笑道,“我什么不是艾指导手把手教出来的,艾指导这话就叫我无地自容了。”艾兴夏想到了什么似的,轻声道,“别忘了待会也给你肖指导打个电话报喜,你和小晖有出息,他比谁都高兴。哦,说起小晖,刚在看台上比谁都紧张,这会子倒不知去哪儿了。”娄育材心里一阵热乎,连连点头答应。艾兴夏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多说了一句,“我还是当初那句话,你们俩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像小时候一样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明白。他和龙云晖在事业上一直是你追我赶一前一后地在拼杀。当初云晖战胜他率先成为世界冠军,如今他又先云晖一步成为大满贯,他们永远都是媒体和世人津津乐道比而较之的焦点。外人如何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绝不能、也不会生出芥蒂。
  在他这样辉煌的时刻,云晖不会凑在他身边。但是他一直都深深地明白,当他在场上做最艰苦的拼搏时,台下的某一个角落里,一定有一双眼睛始终牢牢地跟随着自己,不舍分毫。
  他们的心,不用双手也能相拥。
  无论成功的喜悦还是失利的伤痛,对运动员而言都是再正常不过。归国后,所有人的生活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娄育材的,龙云晖的,杨壁的。
  然而,千百年前曾有一位诗人说过,“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一句话,将人生道尽。
  娄育材做梦都想不到,那样可怕的灾祸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那天,艾兴夏满面寒霜地将他单独叫到办公室,将一份化验结果递到他手上。
  “世界乒联反馈过来,你的尿检结果……呈阳性。”
作者有话要说:  

  ☆、黑白

  那一瞬间娄育材完全懵了。如果说问他是什么感受,他一定会说没有感受。就像被斩去手足或者一箭穿心的人在肉体受创的第一时间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只有空白和茫然。
  艾兴夏和他相视沉默了近半分钟的时间。看娄育材根本说不出话,艾兴夏也并没有安慰或者诘问,只是揪着眉头盯着他的眼睛道,“乒联在这半年时间里会对你进行飞行检查,你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的身体条件还原成比赛时的状态。假如三次检查都与这个尿检结果一样,就说明不是外物药力造成的,才能证明你的清白。你听清楚了吗?”
  娄育材还是没吭声,愣愣地拿着那份检查结果通知冲艾兴夏点点头,然后转身往门口走。艾兴夏急了,叫住他,“这件事绝对不能外传,只有我和你知道。连肖指导和小晖你也别告诉,明白吗?”
  娄育材缓慢地回过身,目光散漫地望着艾兴夏,终于“嗯”了一声。
  “娄育材!”艾兴夏叫着他的名字,顿了好一会儿,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是个男人,什么时候都一样。”
  娄育材离开艾兴夏的办公室,不自觉脚底下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一个猛子扎进卫生间里,冲到水龙头旁边“哇”地一声就吐了,吐得抖肺擞肝,吐到最后连胆汁胃液都吐了出来。
  回到房间时龙云晖正在看球赛,一抬头看见他面目浮肿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你这是咋整的?”云晖起身,想要看清楚他的神色,却被育材躲过去。育材扑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反着手冲云晖摆摆。
  那一天,娄育材始终没说一句话。
  他失眠了整整一夜,如同置身斗兽囚笼,千禽万兽,切齿呼啸;又仿佛沉陷酆都鬼府,魑魅魍魉,妖诡嘶鸣。其实他们从小到大过的生活都是那样简单而自然,训练,比赛,全力争胜,仅此而已。他们擅长于承担比赛的一切后果,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都决不至于沦为万劫不复。但是如今他所面临的,不是非成即败,而是非生即死。
  运动员的清白比女人的贞操还要珍贵。所有的行当都有自己的绝对禁区,违禁药品就是体育的大忌。一名运动员只要和禁药沾上了哪怕是一丁点关系,哪怕他这一生拿再多的荣誉,创造再多的记录,都会如同粪土一样立即变得一钱不值。
  这个世界的白与黑,就是如此分明而严厉。这是理所应当。
  娄育材想了一夜,都没有想到除了证明清白以外的第二条出路。他从最初的崩溃中清醒过来,已经接受这个现实:除非他能在这半年的飞行检查里证明自己,否则他再多么冤枉,也只能永远地含冤下去,永世被钉在耻辱柱上。
  第二天清晨,一夜未睡的娄育材轻轻侧过身看向身旁那张床上打着小呼噜的云晖,极久,极专注。云晖仍然睡得那么一丝不苟,被子盖的整整齐齐,身板直得如同拿尺子比出来的。每次看到这只属于小晖的睡姿育材都忍不住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今天,笑不出来了。
  育材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门。
  他没有告诉云晖为什么,当晚就搬出了他们的寝室,只说要暂时一个人住一段时间。
  他一向擅长于把事情做得圆转无缝,但他几乎不懂得怎么对龙云晖说谎,这一次也不例外。他什么都没有说。龙云晖完全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对此事挺不高兴,但到底也没怎么争执和责怪。
  很多年后娄育材回忆起这段往事,还时常忍不住追问云晖,当时你怎么就那么宽心,没担心我有什么大事或者是有意疏远你呢?
  云晖往往是一边忙忙叨叨干自己的一边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你凭啥疏远我啊?而且就在眼皮子底下出什么事!(你的事)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娄育材总是想,得亏是小晖。这换第二个人在那个时候肯定就要和自己掰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也得亏是自己,承受得了独自面对压力和接受同伴忽视的双重打击。
作者有话要说:  噗,在这种悲壮严肃的时刻还是觉得小晖好萌XDDD当年大团半年多的不正常他居然愣是没察觉,也是蛮醉人的……大团你好辛苦

  ☆、涸辙

  根据艾兴夏向队内医务团队的咨询和娄育材自己挖心搜胆的回忆,最有可能引起指标异常的情况就是,剧烈的运动量加上水分补给不足的外部环境,以及睡眠质量差和精神高度紧张所带来的内分泌紊乱。
  为了还原这样的场景,娄育材每天晚上都强迫自己熬夜熬到凌晨三四点钟,时间久了拿着以往能让自己兴高采烈精神焕发的武侠小说强撑着看都能一不小心睡过去。每天去训练,那么高强度的运动量,娄育材却不能喝水,嘴唇皮都是干裂惨白的。有时候渴到了极限,把水倒一点在嘴里含着,含一会儿再吐出来,就是不敢往下咽。
  他已经没法再去管什么训练成绩,甚至也极少再报各种赛事。他时常想,他宁愿用从小到大所有的冠军去换那一个检验结果的清白。
  国家队的训练馆里那鲜红刺目的“杀气”、“霸气”、“勇气”大字条幅仍然宛如昨日,所有的队员都朝气蓬勃地践行着这些鞭策他们前行的理念。只有娄育材一个人,仿佛已和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他无时不刻地疲惫和神经质,有时候暴躁得想摔拍子打架,有时候又沉郁消极得只想倒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热热闹闹和大家挤在一起嘻哈玩闹,只想一个人躲万千红尘远远的,任自己神神叨叨地过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除了龙云晖,几乎没有别的队友在这段时间靠近他。
  龙云晖追问过他有没有什么事,他敷衍说就是最近状态不好想一个人静静。于是云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仍然照常叫他一起吃饭,干什么还是问问他是否同行。娄育材头一次感觉到守住一个秘密原来是那么艰辛而残酷的事情,尤其是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不离不弃坦诚待你的时候;无数个刹那,看着小晖的眼睛,他的眼泪和苦水都已涌到了眼眶喉管,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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