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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为了躲避记者,婚礼在欧洲中部一间葡萄酒酿得很不错的酒庄,低调举行。徐准在当地有定居下来的老同学,前年刚和老婆生了对混血龙凤双胞胎,长得跟两坨小奶油一样可爱,都两岁了,说话奶声奶气,走路东倒西歪。刚好套上白衣白裙,被父母打包送给徐准两口子,做婚礼上的吉祥物兼花童。
其他客人是主家包了两架私人飞机,专程从国内请来的。大部分宾客,是提前半年甚至一年多,徐准就已经和他们打好了招呼。有些甚至在不同场合,还不止说了一遍。显然,徐准是把这次婚礼当成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认真来操办的。宾客也便都很给面子,一个缺席的都没有。到真正婚礼举行的那一天,人来人往,将小小的葡萄酒庄园挤得人气满满,远望上去,有种张灯结彩的温暖。
事先说好了,不接受任何礼金或馈赠。仪式亦按照宋承喜好,办得极为简省。掐头去尾,真正行礼时间,总共不到三十分钟。在宋承的记忆里却显得极为漫长。他是在衣帽间换衣服时,才真正觉出自己有一点紧张。摸着领结,反复确认和踌躇。一条领带,怎么也系不好。对着镜子弄了老半天,还是放弃。出来时,听到等在外面的徐准冲他吹口哨。宋承更不安了,扯扯领口,好像那件狭窄的修身衬衣,逼得他喘不过气似的,“这好看吗。”徐准上前,大力把胸前那只领带结给他束正,“非常好看。”可是宋承并不相信他。他觉得徐准对于他所作的所有评价,总是不够客观正确。
徐准和宋承一起走过草地两排长椅中间,那条简短的绿色小道。然后一对儿孩子,捧着白球捧花,睁着明晃晃的大眼睛,带着一身无辜和懵懂,跌跌撞撞跑到他们俩跟前来。证婚人饱含真诚地说了些什么,宋承听不大清。只记得耳边嗡嗡许多声,然后证婚人陡然凑到他耳边来,轻声问,你愿意吗?
我……
我愿意。
戒指交换完毕,一众亲友们都从长椅上站起,嗷嗷呜呜喝彩,吹口哨兼鼓掌。而徐准也在一旁站着不动,侧过身来,略低着头,就那么笑吟吟地看他。宋承略犹豫了两下,最终还是凑过去,往徐准脸颊上稍微碰了一小下。很快被徐准抓住,反扳过他头来,跟啃甘蔗似的,朝那嘴唇啃了一大口。
那个吻带给宋承的印象太过清晰。一直到吃晚饭,宋承好像都能感觉到,徐准在婚礼上强吻他时,那口水留下的湿润痕迹。像某种不洁不安,却又令人信服的证明。
婚礼后送完祝福,就有一小半因急事乘私人飞机回国了。大家都很忙。剩下有二分之一,表示愿意在庄园内多住一阵,呼吸呼吸乡下新鲜空气。徐准和宋承也就尽心尽力,热情招待。如是,在欧洲这边待了一个多星期后,两人才能继续旅行,前往其它目的地。徐准倒不赶时间,他给自己批的婚嫁是三个月。最起初向公司报备,当谢东听到这货结个婚居然需要整三个月时候,震惊了,只想掐住徐准这种不负责任的老板脖子,使劲问他,到底什么叫做男人的“事业黄金期”,你到底知不知道。却换来徐准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老子这辈子就结一次婚,连这都不能好好放个假,那自己开公司做老板,还有什么意义,人生还有什么想头,钱赚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够?”
从了良的男人们尽可以享受在情人面前一秒钟变情圣,扮演高大全伟光正的快感。却不想想其他人为他拼死打工,干活干到快要吐血的感受。这些万恶的老板们。谢东同志默默咽下一口血。然后在欧洲庄园晚宴上,握着宋承手,声情并茂地向宋老师汇报了一桩又一桩徐总不为人知的风流韵事,深情感谢宋老师将徐准这枚在资产阶级糖衣炮弹攻击下腐化堕落的灵魂从浮士德深渊拯救出来。直听得徐准在一旁脸越来越黑,直至黑到像三月未刷的锅底。
晚上等客人都歇下了徐准回房,洗完澡出来,发现宋承套着浴袍睡在窗前躺椅上乘凉。乡下空气格外清洁,夏天的风带了草木清香,吹得窗帘飘起来,飘得满室都是。徐准对着凉椅上那剪影一会儿,走过去到宋承跟前,问道,你现在还相信我吗。
宋承从模糊中清醒过来,摸了摸徐准头上那一点短发,说,我只是觉得你很辛苦。我知道你近来时常做噩梦,有时半夜里醒了,又不想惊动我,就一个人下床,坐到床边沙发上看着我,偶尔看一整夜。从前我找不到机会跟你说,可现在我终于可以说出来了,你不要这样做。过得这么辛苦,完全没有必要。
蜜月快要收尾时他们来到亚洲南方一个佛教小国。这里毫不奢华,遍地都是顶着亚洲面孔的红衣僧侣,却朴实,干净。那泥土或者石板铺成的小路,踩上去叫人心里尤为踏实。圈里人都跟徐准说,这里可以祈福。徐准便特意在路线最后加上了这么一段,在回国前,拉上宋承,又上山去,拜了好久的佛,还了好久的愿。
第二天一早有人到酒店房间来敲门,请宋承去赴寺庙里一位上师的预约。宋承回身看徐准表示自己毫不知情,徐准挥手说没事我给你订的去吧。然后宋承还真就跟着那人,前去找上师待了一整天。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良药,是无情世界的感情。也许是那位仁波切和宋承特别合拍,原本预约的只是上午一小段时间,那天,仁波切却破例留宋承用了午饭,又额外再聊了一个下午。两人就“我执”,做了一下深入的探讨。宋承感觉更像是给自己做了场心理辅导。上师也说英文和中文,所用的词全都特别浅显,没有刻意在他面前传授高深的佛理。可是人家能言行一致,这就值得受到全世界人的尊敬。
一直到傍晚,宋承才回去,全天只是清谈,并未做任何体力劳动,可感觉比耕了一天的地还累。深一脚浅一脚,拖着疲惫身躯赶回酒店。进门被服务生带到徐准所在的顶层餐厅,惊呆了。徐准斜靠在一张圆桌旁,桌上好几只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他本人在袅袅烟尘中半垂着头,特别颓废模样。宋承走过去,拉张椅子坐下,慢吞吞问,“怎么了。”徐准回头见是他,眼睛惊讶地眯了一下。随后说,“我还以为你看破红尘,从此就跟着那老头子走,再也不会理我了。”宋承仔细对他那张脸看了一会儿,眼神里有些温柔也有些笑意,摇头说,“看不破的。”徐准心中有电流闪过。
他情不自禁地拿起那只夹烟的右手,不动声色捂到胸口,心想这人怎么长得,还真是天生的男神料子,就这么短短一瞬间,已经秒了自己一千来次。
回来后两人都晒黑了点,宋承休养良好,整体健康状况上了一个层次,而徐准身上多了点阳光和爽朗气息。除此以外,没什么变化。倒是婚后,徐准迫不及待地更新了自己的社交原则,少赴宴,少喝酒,绝不参加圈内各种花里胡哨的纯派对,周末至少保证有一天,能关掉手机,回家享受二人世界。他虽未一天二十四小时把宋承名字挂在嘴边,但拒绝下班后各种酒局饭局邀约时,总以手上那枚婚戒为托辞。偶尔在外喝高,和人比赛吹牛逼,又总是,“我们家媳妇,怎样怎样。”久而久之,大家便都以为宋承写作男神,读作贤惠小媳妇,可能还略带妻管严属性,如此,才把徐准治得死死的。
事实上这都是很严重的误解。宋承在家务上确实是一把好手,大概除了生孩子奶孩子,其它没什么不会。却并不代表他和徐准在一块之后,就死心塌地变成男版家庭主妇。宋老师其实可忙着呢。学业事业两手抓,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二货,无论哪头,都够他喝一壶。
结婚旅行花去太多时间,转眼一冬一春一过,研究生就快毕业。带他的老教授是个傲娇。每年招生时都说,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不比从前,读书早就不再为读书本身。你们中若有那种拿到了入学资格,却不好好读书,只想从我这里谋功谋利的人,那我建议你们趁早滚蛋。每到毕业季,却又总刀子嘴豆腐心,哪怕一大把年纪,也要撑着,亲力亲为,为自己学生谋条好出路。
宋承的情况老教授是知道的,年少时出身不好,父母早亡,日子过得比较苦。后来也一直在基层沉沦,未见得有什么大志向。本以为这个学生资质不好,怜其身世可悲,收他只当做善事。没想到收进来后,发现为人居然很不错。
后来老爷子年纪大了,每次出去做学术交流,总得有一两个学生陪同,宋承因为性格温和,做事细致,总是被钦点。师门中后来有人,将老师比作孔子,将宋承比作子贡,言其晚年受宠。大家听到了,都会心一笑。
正巧赶上最后一届关门弟子,老爷子大发善心,宋承拿到推荐信时,十分不敢相信。他小心翼翼地琢磨着措辞,想要不损伤老人家这番好意,“我年纪不小了,再读下去在学术上也未必有什么成就……”老爷子反而不乐意了,“怎么会没什么成就?你现在念的学校,跟的导师,在国内外,也不算太差!”转头又抛下一句,“别太看轻了自己!”一拄拐杖,转身哼哼地走了。
老人家就是这样,本来一番好心肠,非要说得跟闹脾气似的。宋承在自己老师面前,基本不可能有什么气场,弱弱地目送自己老师远走了。回家拿着这个推荐信,和徐准一商量,最后决定还是去读。所推荐的国外教授是老爷子在多年前的门生,论辈分,宋承得叫人家一声师兄。师兄不是白叫的,联系上后,对这个小师弟很热情,详尽地指点他办各种手续。
宋承的心理负担在接到通知书后减轻了很多。他是想通透了。现在读书也不为名,不为钱,纯粹因为自己喜欢。如果有可能,这个学位读完后,他还想换个方向,继续再读下去。生命不息学习不止吧。如此虽然有点学霸,但后半生,至少也算有了一点可以依托的追求。
事业也展开得顺利。A城有钱人多,高端私教市场这两年勃发。宋承学历不错,能力扎实,在教学体系内经验丰富,还有极旺盛的同情心,天生就是吃教育这碗饭的料。那些缺乏父母关爱的逃学的打架的中二少年,只要到了宋承手里,一个个毛就顺了,格外服帖。他们公司好几件最为棘手的案子,最后都是交给宋承来做,结果都受到了家长的好评。为此猎头偷摸找过宋承好几次,挖人价连着翻番地涨。
几位老板和宋承是在研究生院认识的校友,私下感情不错。一开始,可能是因为徐准的名气,才注意到宋承。到后来,则完全是因为这人干的活,配得上公司对他的重视。宋承既是创业时就被招募进来的元老,又是台柱,婚讯传出后,董事会一度颇担心。宋承在和徐准结婚后,会不会看不上这种朝九晚五的工作,从此深居简出,不再出来干活。因此很做了一番挽留。不仅给宋承升职,减轻了工作量,同时让他分管一部分人事培训。又特意拉了宋承入股,招他做合伙人。
虽说只是小公司,但公司氛围好,上下齐心。经营管理和长远规划都做得颇有眼光,盈利状况良好。才第一年,就有了分红。宋承在年末,清点这一年来所有开支时,总算能喘一口气,感受到一点放松。现在他终于能凭自己的本事,在A城站稳脚跟,做个宽裕的都市白领。不仅供自己读书,同时还能很好地养活,他和徐准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这篇文,这次的更新又是看得我感动到想哭。” 每次看到这种评论,就觉得自己决定来写小说,真是做了一件特别美好的事。
不敢在原帖下回复了,只敢在这里悄悄说,虽然你看不到,但我很感谢你。
谢谢哦,你们每一句的鼓励都是我的正能量,激励我摆脱生活的泥沼,做一个更好的人。
=3=。
第84章
徐准为什么这么二,这真是一个问题。情人节他在公司签支票,为了学人家追赶时髦,装作很不小心,“顺手”从花店签了束进口染色玫瑰。结果下班开车去接人时,不巧赶上A城全国闻名的大堵车。直接导致人家宋老师怀抱一大捧蓝色妖姬,视线都有点被遮挡,步履蹒跚进超市买菜,再拎着公文包与购物袋,跟个行动不便的孕妇一样,进站坐地铁回家。
他一个满身书卷气的成熟男人,容貌好看,气质干净,首先就将他与大部分到了三四十岁,全身上下不修边幅的直男区分开来。然后又在这种特殊节日,独自揽着大包蔬菜杂物,怀抱玫瑰,与众人一起挤地铁。简直把“我是gay”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一路上,收获许多窥探目光。宋承被看得极不自在,低头紧抓地铁扶杆,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侧过去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