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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李棠竟仍未离去,此刻正独自一人在对面回廊之中转来转去,时而仰头看看廊上的壁画,时而接接檐下的雨水,时而扯下几朵挑花揉搓,时而拨弄着一旁的芭蕉,结果芭蕉叶子骤然反弹,却弄了他一头一脸的水,他吓了一跳,愣了一下,然后使劲儿甩了甩头,倒像小狗一样,引得子玉差点笑了出来。
我见了微微皱眉李棠怎么还没走?刚刚不是还急着出去玩吗?然后骤然明白,恐怕,他这是在,等人吧?想到这点,心中猛地一颤,霍然转头,又看向了子玉,咬了咬唇,终于开口道,“小棠是个可爱的孩子,对不对?”
子玉闻言一震,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呆呆看着窗外,然后,神色渐渐转为迷惘,半晌方才轻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说到这里,他骤然住了口,嘴唇轻颤了一下,缓缓转向我,一双清亮的眸子直直看着我,其中慢慢浮上了痛苦之色。
我心中骤然一痛,再也无法承受那样的对视,猛然垂下了眼这是第一次,子玉把他的痛苦,如此清楚地摆到了我的眼前,让我再也无法故作不知我从未像这一刻这样,痛恨自己的自私。一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会带来怎样的疲惫和伤痛,难道,我会不清楚吗?既然这样,我又怎能因为贪恋那一份温暖,而无耻地紧抓不放?该结束了想到这里,我垂着首,轻轻笑道,“子玉,放手吧”
我听到身边子玉的呼吸骤然一停,许久许久,一言未发。
屋中一片沉默,唯剩窗外春雨淅淅沥沥的声音。
终于,子玉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艰难地道,“对不起,陛下我以为,我可以,可是原来,我,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我猛然抓紧了椅子的扶手,仿佛脚下最坚实的大地突然融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虚空陷了下去。可是下一刻,我已经慢慢抬起头,对子玉一笑道,“子玉,说什么傻话!我们还是不是好兄弟?”
子玉脸色苍白,好一会儿才吃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应道,“当然”
这时我的神色已经镇定如常,笑着继续道,“那不就得了!只要你别重色轻友,说什么对不起啊!快去吧,别让他,等得太久”
子玉望着我,无数复杂的情绪从眼中流过,终于,他猛然转开了眼,站起身,笑着道,“好了,陛下一定累了,好好休息吧,臣也该告退了。”说罢,躬身行礼。
我状似不耐地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你也累坏了,放你两天假,好好歇着去吧。”
子玉却并未起身,低头躬身,一点一点退了出去,我始终再不曾看到他的脸。
我脸上笑容却未因为他看不见而褪去,反而越来越灿烂,直到,那两扇大门,缓缓关上。
抬眼眺向窗外,只见李棠猛然回头,看见子玉,立刻一脸喜悦,蹦蹦跳跳迎了上去,和子玉说了两句,脸上笑容更是明媚,乐颠颠地忽前忽后,跟着子玉渐渐远去。
我轻轻一笑,对着子玉的背影,无声地道,祝你幸福希望,我给不了你的,他可以给你
而我们,依然还是好兄弟,你依然会关心我,牵挂我,只是,你心中最在意的人,再不是我
153。回家(下)
独自坐在房中,呆呆出了半天神,终于打起精神,提声唤人。
进来的是小禄子,他是那夜之后,乾清宫仅存的几名旧人之一,不久前刚被升成了总管。见到我,他微微怔了一下,这才躬身行礼。
见状我不由心中揣测,他是不是发现我不是刚刚那个“我”了呢?或许之前,也不是没人发现异样,不过是干系太大,纵使有所察觉,也无人敢说罢了。还好我回来得及时,否则知道的人多了,难保人人都能守口如瓶,若真让有心人知道,还不定生出多少事来。
我暗自庆幸了一番,这才让他引着我,往西院书房而去,二哥和小周就在那里议事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二哥了,我黯淡的心情终于略略轻快了一些。
顺着回廊,一路行去,但见花木扶疏,亭榭错落,虽无京城皇宫的堂皇大气,但别有一番清幽雅韵。只是天色阴沉,又兼雨势转大,残红零落,尽付沟渠,不由让人心中平添了几份凄凉之意。
如此来至西院,我让下人不要声张,径自直入院中,想给二哥一个惊喜。独自一人,沿着游廊走到书房之外,就见窗户开着,我随意抬眼向里一望,脚步顿时一停,整个人就怔在了那里。
就见房中书案之后,一人锦袍玉带,乌发金冠,正是多日不见的二哥。多少次共赴云雨,耳鬓厮磨,本是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此刻竟显得有些陌生。这时,他正在和对面的小周说着什么,举止优雅,气韵高华,一如往日,与往日不同的是,此刻的他,俊美无畴的脸上锋锐尽现,神采飞扬,狭长的凤目光华流转,不可逼视,清朗的声音从容自信,慑服人心,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耀目的光彩,如宝剑出箧,金乌破云,那样的美丽,一瞬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
我不错眼珠地呆呆看着那个他,心头怦怦直跳,脑中嗡嗡隆隆,也不知是喜,是悲,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这时,两人已经结束了刚刚的话题,二哥一本一本拿起桌案上的奏章,递给小周,同时随口吩咐道,“这本快马送回京城,着户部和工部火速办理这本交吏部,让他们再行斟酌这本”言语之间,毫不迟疑,一桩一件,条理分明。小周平日连我的话还常常要回驳,如今却只是称是,一一接下。
看到这里,我心头顿时涌上了一种难言的滋味这才是真正的慕容澹吧?那样的气度风华,才智手段,是我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的吧?
仿佛是自惭形秽,我恍惚之间,不由轻轻后退了一步,却碰上了一旁的窗棂,屋内两人顿时惊觉,停了动作,同时叫了声,“谁?”
我犹豫一下,终于应了声,“是朕”,接着上前几步,推开了门。
那两人见到我,具是一惊,齐齐盯着我。好一会儿,小周脸上才渐渐露出惊喜之色,急急上前两步,一撩衣襟,伏身下拜道,“臣周锡鸿,参见陛下!”
我淡淡应了一声,抬手扶起了他,一双眼却仍是望着二哥。
二哥一直怔怔看着我,眼中眸光流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周锡鸿的话才骤然反应过来,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眼神转柔,站起身,缓缓向我走来。走到离我三步远的地方,正欲行礼,却被我伸手挡住,他也没再坚持,直起身,望着我,微微笑道,“陛下,你终于回来了”
听到他语声中的欣慰和欢喜,我心中的那点荫翳似乎终于散去,呵呵一笑道,“是啊活着回来了”说着拍拍他的手臂,拍拍小周的肩膀,又道,“这些日子,辛苦二位了”
周锡鸿连忙道,“臣不敢当,臣不敢当”说着,看了看二哥才笑道,“说实话,这些日子多亏了胶州王殿下臣每日应付要求晋见的各级官员就忙不过来了,若非有殿下在,那一摞摞奏章,恐怕真要留到陛下回来了臣之前常听说二殿下聪慧过人,才干超群,果然名不虚传。”说到这里,他不由看向了二哥,眼中流露出了由衷的钦佩。
二哥闻言,一怔之后,却是脸色微变,立刻道,“周大人过誉了,小王只是不得以,勉力为之而已。”说着,顿了一下,返身拿过桌上的奏章,双手捧到我的身前道,“陛下既已归来,这些自当留由陛下御览之后,再作定夺。”
我立时明白了他在顾及什么,心中不由一窒二哥,你怕我会因此对你生了疑忌之心吗?我抿了抿唇,随即一笑道,“二哥这是说得哪里话来?你办的事,我又怎会不放心?”说着,伸手接过,交给小周,道,“一切就按二殿下的想法办吧。”
小周恭恭敬敬接了过来,应了声是,随即退后一步,偷眼看向了我和二哥两个人。
我只作不见,笑着对二哥道,“二哥肯帮我,真是再好没有以后还望二哥多多提点才是一会儿有件大事要议,希望到时二哥能畅所欲言,我真的很想听听二哥的意见。”
二哥望着我,眸中隐隐带着几分探究,半晌才笑着道,“陛下客气了,陛下有命,臣本当凛遵,”说着,看看候立在旁的小周,道,“只是臣资质鲁钝,这些日子已是精竭力尽,既然陛下回来了,臣想今天偷个懒,回去好好补一觉陛下不会见怪吧?”说着,对着我微微一笑。
我心中愈加不是滋味,看看二哥,又看看一旁的小周,迟疑片刻,才勉强笑道,“也好,二哥好好休息等我和他们商量完那件事,就去看你,咱们再好好聊聊。”
二哥笑着应了一声,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目送他出了房门,我不舍地从微开的窗扉间偷偷向他望去。就见他秀美的身影从廊下缓缓而去,走到院门之前,突然站住,转头望向这边。透过蒙蒙细雨,我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脸上慢慢现出几丝茫然,几丝黯然,看得我心中骤然一痛。这时他却霍地转回了头,再不迟疑,大步而去。
正望着二哥远去的背影出神,只听身后小周唤道,“陛下”
我恍然惊觉,应了一声,这才转过身来。
就见小周一边翻检着怀中的那摞奏章,一边笑着对我道,“陛下,臣真的很佩服二殿下,这么久没碰过政务,再拿起来,却毫不费力,驾轻就熟”
我眉头一蹙打断了他,“你不过是提醒朕,他太能干了,对不对?朕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再说。”说着,径自绕过他,坐到了书案之后。
小周被我噎得顿了一下,不过随即又是微微一笑道,“陛下既然明白,就不觉得陛下对他,太过信任纵容了些吗?”
我抬头瞪了他一眼道,“不觉得!”
小周又是一怔,接着,不由摇头笑道,“陛下,为君者岂能感情用事”
我看他颇有要开始长篇大论的意思,赶紧认输抬手道,“好好好,朕知道了,朕知道了,朕一定会好好考虑爱卿的意见。眼下有件要紧的事,咱先聊这个吧”说着,就把那个调整了之后的计划告诉了小周。现在的计划已经远远超出了原定,只靠玄冥教的力量自是难以成事,势必要动用官府的力量,小周是兵部出身,下面的安排,正须他的意见。
谁知小周听完之后,却坐在一旁,久久无语。
我略有些诧异怎么,不会连他也觉得杀戮太过吧又等了片刻,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周,你觉得这个计划如何呢?”
小周脸上难得一见地失了笑容,只静静望着窗外绵绵细雨,直到我出声唤他,他才骤然回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突然笑道,“陛下似乎忘了,臣是,汉人”
我呆了一下,终于恍然大悟不管他平日行事如何,终究还是有自己的底线的,我现在却让他出谋划策对付自己的族人,的确是为难他了想到这里,心中有些不安,不觉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只听小周低头轻声道,“从前的计划,对付的不过是几个江湖人,可是如今”说到这里,他终于停了口。
我暗骂自己一声,这才诚恳地道,“对不起,小周,是朕考虑得不够周到,你不必为难。”说着,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
小周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我对他一笑道,“好了,别想了这些天累坏了吧?回去好好歇歇吧。”
小周迟疑一下,慢慢站起身,行了礼,犹犹豫豫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站了片刻,然后忽地回身道,“陛下,臣当初在兵部之时,曾与各地武官颇有交往。临安附近鲜卑大营的统领左寒,沉稳干练,裨将任松,足智多谋,都是可用之才还有,咱们在京城把江南地方的官员整理过,那些可用之人想必陛下还记得,臣这些日子也着意接触了一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折子,递给了我,继续道,“这些,是臣觉得比较可信又颇有才干的,陛下可以用用看看。”
我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有很多人名,每个人名后面,都详细地记录了官职、背景、特长等很多内容,尽极完备。我只翻了两页,就忍不住抬头笑道,“小周,你真行,这个太好了!”
小周轻轻一笑道,“这件事,臣能做的也就是这么多了,对不起,陛下。”
我摇了摇头,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这已经够了,谢谢你!”
待小周离去,我这才吩咐道,“传朕旨意,召见临安府七品以上所有官员。”
这还是圣驾来到临安之后,第一次正式的召见,自是做足了排场,整整折腾了一上午,然后又是赐宴。期间,我特别留意了小周名单上的那些人,仔细甄选了数名,散席之时,悄悄命那几个人留了下来。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