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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苍知道他没醉,只是现在更清醒了,他蹙眉道:“秦森,我前世,是你的仇人?”
秦森疲惫道:“没有的事。”
沈文苍浅笑:“你说过了。”
秦森抬眼看他,道:“你能不能别笑。”
沈文苍下意识敛起表情,道:“怎的?”
秦森低低地笑了声:“背后发冷。”
沈文苍逐渐沉下脸,有些厉声道:“秦森,有用么?”
秦森偏头看他:“知道么,你只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才会有这种表情。”语毕看着地面嗤笑一声道:“笑面虎。”
沈文苍眉心紧蹙,话却是再说不出口,摇动轮椅对着书桌,一言不发。
秦森随着他的动作将目光移到书桌上,看到书桌上那张画满思念的宣纸上,许久,嘴角勾起道:“至于么?”
沈文苍眉心紧了紧,不说话。
“知道么,你每一世都有个这样的情人”
沈文苍蓦地僵住了。
“每一世,不论怎样,都会遇到一个这样的女人,温柔大方,知书达理,每一世,都爱得死去活来,算来也有十几个女人了,至于么?”
沈文苍动了动唇,没说话,抬手用指尖描摹画上那女子的身影。
这样的语气,有些熟悉,似乎有谁曾经也对他这样说话。
他闭了闭眼道:“别说了。”
秦森眉眼淡淡,也不说了。
沈文苍凝视着画纸道:“你的世界我明白不了,但对我来说,这一世便是一辈子,是我的永远。”
秦森闭着眼,微微笑了笑,透露出一丝的悲哀。
天亮,一个身着月白色袍子的少年毫无形象地趴在草丛上,突然跳了起来,身上全沾着杂草。
秦小柏一想到今天要去那个老头子那儿就无比手痛。他夹着一摞书一路跑到门口,看到倚着门的身影时下意识地想躲开,这是他变成人形后第一次面对这个人,铺天盖地的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真的怕他,怕见到那张曾经带血的面庞。
陆舜已经看到他了,径自走出门外,秦小柏深吸口气追上去。
等到两人终于走到同一水平线的时候,陆舜开口:“秦小柏?”
秦小柏战战兢兢答道:“是我。”
陆舜的语调没有一点波澜:“多大了?”
秦小柏道:“一千零一十三。”
陆舜安静地走着。
秦小柏有些忐忑地问:“秦森,鬼帝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陆舜平静道:“他说你是他弟。”
秦小柏“啊?”了一声“他弟,不是秦楚喻柏么?”
陆舜继续平静道:“他说他养你是为了怀念他弟。”
秦小柏“哦“了一声,心里暗道:哥你真的是太强了。
☆、牌位
屋内静寂了很久,沈文苍闭目道:“秦森,你为什么留我在这儿?”
秦森道:“想回去?”
沈文苍摇头道:“无所谓了,回去之后也无甚亲人。”
秦森道:“你不是还念着谁?”
沈文苍道:“回去了,她就能死而复生么?”
秦森看着他不说话。
沈文苍沉默一会儿,又道:“秦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秦森道:“看你可怜。”
沈文苍偏头看他:“我可怜么?”
秦森看着他淡淡道:“可怜至极。”
沈文苍笑了笑:“没你可怜。”
秦森“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沈文苍摇着轮椅到桌边,向秦森道:“给我一杯。”
秦森抬手,酒坛悬空倾泻,落了满杯。
沈文苍捧着酒杯慢慢地嘬,酒如愁肠,话便多了起来,他向来温润的声音有些模糊:“秦森,你为什么要救我,不救我多好。”
秦森道:“让你们做一对鬼鸳鸯?”
沈文苍模糊地笑:“你不懂。”
秦森仰头喝下一杯酒。
沈文苍又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话,多半是怀念爱人之辞。
秦森还清醒,冷眼看着沈文苍这副样子,只觉荒唐,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自己救了他又是为了什么?抱那灭顶之仇?也许。
沈文苍已完全醉了,窝在轮椅里嘟哝着什么,秦森推着他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为了醒醒酒。
不远处的一座茶舍燃起了小簇的火,青烟直上,不过片刻,那火自顾自地熄灭了,一个身着麻布衣裳的老妇人挪着步子过来,手里提着扫帚,掀了帘子进去。
出来的时候,麻布的前襟兜了好些东西。
沈文苍歪头看着,问道:“她在干什么?”
秦森道:“收拾遗物。”
沈文苍继续歪着头疑惑。
秦森道:“人的一生,会有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东西,或是信物,或是什么,当他决心抛弃往昔,去往轮回新生的时候,那些东西自然得留下。”
沈文苍凝视着那座空寂的茶舍,轻声道:“我想进去坐坐。”
简单的摆设,几张方桌,几张木椅,屋内没有任何被火损坏的痕迹,好像从来都没有人住过一样。
沈文苍摇着轮椅到窗边,掀开布帘向外看。
秦森道:“在看什么?”
沈文苍回头模糊地笑:“看看这里的景色有什么不同。”
秦森静静走到里屋,里面架着窄窄的木台,上面陈列着几十个木牌。
沈文苍已到了门口,问道:“这是什么?”
秦森拂袖扫了扫上面累积的灰尘道:“牌位”
沈文苍也静了。
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隐约号啕的声音,听不清晰却能感受得到他的悲痛,其中一个牌位前忽然出现了一叠纸币,一身新衣,几杯酒。
秦森看了眼沈文苍道:“有人在祭奠。”
沈文苍顿了顿道:“他不是已去轮回了?”
秦森道:“总会有鬼住进来的,供新鬼饱餐一顿罢了。”
沈文苍忽然说不出话了,原来死了之后所有都没有意义了么,连祭奠都是对着陌生人,死人再也收不到在世的人的怀念,何其悲哀。
秦森推着他出去,沈文苍忽然向后抓住了秦森扶着轮椅的手腕,他道:“秦森,能不能,让我再见我妻子一眼。”
秦森淡淡道:“她不在我这儿。”
沈文苍的手劲松了松,却不放开,执着道:“我想见她。”
秦森道:“地府只有死人能进。”
沈文苍无奈笑道:“我这样死不死的有什么区别?”
天色一路阴沉,沈文苍跟着秦森走着,感到周围闷热难当,秦森道:“感觉如何?”
沈文苍低头看看自己行动自如的双腿,道:“好久不走,感觉,很奇怪。“
秦森道:“你身体虽伤,魂魄却完好,自然可以行走。”
天色越发深沉,雷声隆隆,却没有下雨的感觉,黑云聚拢,沈文苍如入地狱。
隐约能够听到哀嚎声从地底传来,混合着怒吼,沈文苍不禁看向远处,一排高耸的铁栏,里面的东西不得而知。
昏黑逐渐变为纯黑,不时有小鬼溜过,或是几对黑白成双的鬼面无表情地用铁链牵着一人走过。
秦森抓住沈文苍的手腕,低声道:“噤声。”
来往的鬼魂似乎都看不见他们,目不斜视地飘过。
几只庞大的青黑色大鸟展翅从低空掠过,发出凄厉的鸣叫。
一片石地过后,是一段木桥,桥大概两三人宽,脚下的桥板却不是很稳当,摇摇晃晃,桥的尽头是一个女鬼,身姿妖娆,轻纱飘舞,她浓妆艳抹地站在一人高的细口瓶旁,黑白无常接过她手里的小碗,给牵着的魂魄强灌下去。
秦森带着沈文苍从木桥上快速走过,前面是一个石洞,石洞顶上的缝隙不断滴着冰凉的水,石洞中央,是一方矮案,矮案前坐着一鬼,面色惨白,极度消瘦的脸面无表情,一身虎袍,彰显霸气,他面前放着一本很长的册子,从案上一直铺到地面,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
他们一到石洞口,那鬼便开口道:“秦森,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嗓音粘腻清冷。
秦森不理,拉着沈文苍到那鬼身边,那鬼也不恼,任由他们去。
秦森道:“找找那女人的名字。”
沈文苍闻言便蹲下来一行行细细地找,手速越来越慢,在卷尾堪堪停住,他轻声艰难道:“没有。”说完便急促地想要从头再找一次。
那鬼淡淡道:“若是没有,你找的那人定是已入轮回。”
沈文苍修长的手指一顿,慢慢地收了回来,静立在那里。
秦森看他一眼,道:“再找找。”
沈文苍轻声道:“算了,已经过了那么久。”
秦森应了一声往门口走,沈文苍一言不发地跟上,那鬼忽然道:“秦森。”
秦森顿住,却不回头。
那鬼仍执笔在那册子上写着什么,头也不抬继续道:“因果轮回,善恶终有报,切莫强求。”
粘腻的声音在空荡的石洞中回响,令人不寒而栗。
☆、第八章,酒醉之后
鬼城,郊外的一所木屋内。
陆舜抱剑倚在门口,屋子里光线昏暗,白衣少年站在中央,一根木棍在他手里被舞动得虎虎生风。
另有一位老者身着蓝白色道袍,前襟袍角无风自动,面色祥和,略带笑意。
木屋的顶很高,足有四五米,十分空旷。
片刻后,少年停下,窗外的微光撒在他渗出薄汗的额头上,老者走过去指点了几句,少年敛眉听着,老者最后笑道:“回去吧。”
少年躬身拜别,然后转身朝陆舜走来,陆舜看着他道:“走吧。”说完转身出门。
走了许久,陆舜突然问道:“十八般兵器,怎么会去舞棍?”
秦小柏仰头看他道:“怎么了?”
陆舜淡淡道:“没什么。”
秦小柏低下头,声音有些低:“不过学门武艺傍身罢了。”
陆舜微微低头,看着少年用缎带束起的黑发,缎带如玉,黑发如瀑,他的思绪又仿佛回到千年前,两军大战将至,少年在营帐前用力挥舞着军旗,军旗随着大红披风迎风飘荡。
一路无言。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一路走回秦府,绕到院内。
两人俱是静了。
石桌上的酒瓶东倒西歪,沈文苍坐在轮椅中,拿着小小的青瓷酒杯,眼中迷离,醉态尽显,眉眼中带着笑意,和身边人调笑。
而他身边的,便是秦森。
秦森倚着轮椅站着,拿了个细长的酒瓶,一仰而尽,沈文苍说着,他听着,偶尔嘴角微勾,附和两句。
石桌隐在一棵参天树后,秋日里叶子已经掉光,剩下交错的枝桠,让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看不清晰。
秦小柏眸中闪过一丝道不明的情绪,有些负气地大步绕过。
秦森不紧不慢道:“小柏回来了?”
秦小柏只得顿住,转过身行礼。
秦森拿了个酒杯随手把/玩,片刻后道:“天晚了,回去睡吧。”
秦小柏咬咬牙,朝自己的屋子大步迈进。
夜半,秦小柏抱着锦被看窗外的月光,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那两人喝完酒没有。
那夜,除了依旧睡不着嗅着烟卷打发时光的陆舜之外,没有人知道沈文苍和秦森喝到了什么时候,就连他们自己也是。
翌日正午,宿醉的两人终于有了要醒来的迹象。
沈文苍低低地呻/吟一声,头痛不已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他愣住,低头沉吟:他在哪儿?
他朝后退退,冷不防撞到床壁,眼前的景象总算有些延伸,黑袍的纹理很是清楚,往上是,锁骨,半开的衣襟。
他思维停滞地微微仰头,棱角分明的面容,双目微阖,长黑发散乱地落在枕边。
秦森原本紧扣着锁骨的衣襟扣开了几颗,颇有些浪荡模子。
沈文苍勉强定了定神,单手撑着床坐起来,然后不知所措。
一张木床,他在里侧,秦森睡着,他的腿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