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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痕大人怕是会失望……”温洇声音更轻。
澜泽一直觉得温洇像个会动的人偶,没听过温洇给人说过情,微微地惊讶与不耐,偏头却看到温洇眼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熄灭的边缘,说出那句话也是不报希望的样子。
澜泽却突然改了心意,薄唇翘起,不知是否带了点戏弄的意味:“温洇,你想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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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下凡
温洇从来弄不懂澜泽在想什么,也渐渐学会不让自己总是慌乱不堪,即使内心莫名的有些期待而兴奋,还是学会掩起心思,公式化地回答:“温洇不敢。”
澜泽脸色渐渐沉下来:“你是否想去?”
他一副山雨欲来的气势,温洇苦涩地笑了笑,不知澜泽到底想听什么答案,只好瞎猫去碰死耗子,半是真心道:“我本是凡人,自然是想去的。”
澜泽并没有发话,漫长的静默,温洇视线紧紧盯着脚下的地砖。不知澜泽究竟想要什么呢?给予他一点微小的希望然后再收回么?温洇在冷硬的气氛中变得逐渐慌乱而失望。
“天君……”温洇张口欲言,但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澜泽背对着他,看不清神色,冷哼一声道:“那便跟着一起去吧,凡人。”
还是有些鄙夷的意味,温洇却欣喜若狂。
夜里辗转反侧地握着南柯镜反复想着要不要揭开布条看一眼心心念念的故乡,却又总是不舍,却从未想过能够下凡,并且这天大的机遇还是澜泽赐予的。刹那间有种失重的感觉,很多东西像美好的幻境,就在眼前,却太不真实。
但无论如何,天君一言九鼎,于是温洇逐渐被狂喜淹没,眼角眉梢都是浓厚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是,天君。”
澜泽多看了一眼脸上如同春风拂过的温洇,眼中多了些莫名的情绪。
温洇却没有留意,虽然很困惑澜泽的用意,但猜了千年的心思还猜不透,那便不猜了吧。
终于有了点值得期待的东西,温洇企盼就算是美好却转瞬即逝的泡沫也不要太快幻灭才好。
制了新衣,层层包裹好,给容痕送去,顺带传了口信。
“天君说他愿意跟着大人下凡。”虽然澜泽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但大抵是这个意思。
容痕脸上明显地浮出喜色来:“温洇,我就知道你能够说服他。”
温洇苦笑,暗想这哪里是他说服的,然后又道:“天君说……我也要去。”温洇说着不自觉溢出一点淡笑,唇角牵起温柔的弧度。
温洇觉得说出口的时候会尴尬,然而真的说出口了,却也没什么,因为满心的喜悦似乎能冲淡一切。然而看到容痕一脸真切的欣喜褪去,嘴角逐渐浮上若有所思的笑,温洇却还是尴尬了。
他忍不住问:“大人您在笑什么呢?”
容痕把折扇展开在胸前:“我笑这世上之事,可真是有趣得很。”
人间界。
人间不比天界一年四季都是冷漠的严寒,下界的时候正值人间七月,日光毫无保留地投落,自叶间洒落细小的光斑,青翠的叶片迎着光的地方被蒙上嫩黄的色泽,看上去青涩又鲜嫩。
澜泽与容痕扮了富家公子,而温洇则是他们的小厮,两个人一个尊贵冷傲,一个风流倜傥,走在凡人城镇的街道上,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酷暑难却,但三人都是仙人之体,寒暑不侵,阳光包裹着身体会觉得有淡淡的暖意,照理只让人觉得舒适,但澜泽却不喜欢这种感觉,对刺眼的阳光都心生不满,一路都面色不太好看。
温洇和容痕却都很享受,容痕本来就喜欢凡间不同于天界的气候,而温洇更是如同终于被放还归林的鸟,脸上始终挂着恬然的淡笑,眉目疏朗。
容痕一身苍蓝色的外袍,流云的纹饰,衬得他整个人尤其洒脱,一把折扇开合,谈笑间风度翩翩。
容痕一路上努力逗着澜泽讲话,澜泽还是那冷漠的样子,容痕却不气馁,依旧找着话题,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澜泽真是不解风情,我在你面前一路显摆,你却还不自知,我只好提醒你了。”
澜泽斜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表情,示意他继续说。
“看我这身外袍,和你宫里的水准都相差无几了吧。”容痕摇着折扇,微微笑着。
温洇本被这舒适的温度弄得心生困意,听到这句话突然如醍醐灌顶一般惊醒过来,一下子无措,有不好的预感,使劲向容痕使眼色,容痕却似乎充耳不闻。
“所以?”澜泽挑眉道。
“不想知道是谁做的么?”容痕一副自得的模样。
见澜泽不打算接话的样子,容痕不免有些挫败,却还是很有兴致地说了答案:“是温洇做的。”
温洇惊得脸色都白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怔怔地看着澜泽。
澜泽却没有什么反应,无动于衷的样子,温洇说不上来他是否在意,但觉得他的脸色好像更差了几分。
容痕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别不说话,眼红了让温洇再做件便是,他可是你的人。”
温洇急得想封住容痕的嘴,但只能听着他调侃。
澜泽却道:“他可不是。”淡漠的语气。
温洇刹那有点懵,一路上积攒的好心情此时都散去,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混乱的一团,解不开,而又渐渐地漫上惆怅。
挑起事端的人见两个人脸色都难看,便也住了口,无趣地合上折扇。
所幸凡间热闹,街上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倒也冲淡了冷凝的气氛。
容痕忘性大,心又宽,常常不在意这些事情,便很快又恢复了些兴致。
叫卖的人挑着担子穿梭于大街小巷,不时从他们面前走过,见他们的装束,常常殷勤地问一句要点什么。容痕几乎都来者不拒,喜欢搜罗那些新奇的东西,从女子饰物到孩童玩物都买了一点,很快身上便放不下了,却还是恋恋不舍的模样。
容痕问温洇:“以前你的家乡便是这样的么?”
“没有这里繁华。”温洇回答,却发现已经几乎快要淡忘了那个小村落的景象,只记得白墙黑瓦,有碧绿的藤萝,还有挥着拨浪鼓的小孩。
容痕应该是听到了,却没做出什么反应,眼神被挑着冰糖葫芦的小贩吸引。
“那是什么?”
“糖葫芦,凡间一种小吃。”
容痕看着新鲜的红色果子上被裹上一层晶亮的糖衣,便觉得有些眼馋:“这想来很美味吧?”
“不会很好吃的,很酸。”温洇道。
容痕诧异:“这怎么会酸呢?”
“这是山楂制成的,味道酸甜。”温洇觉得自己变成了向导。
容痕还是一脸怀疑的样子,便径直买了三串,分给其余两人,他对银两也没有什么概念,那小贩笑得脸上都快开出花来。
澜泽无奈地接过,他对这些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是为了陪伴容痕。
容痕尝了一口,外面裹的糖太甜,而山楂确实酸,并不如它看上去的诱人,有些嫌弃地看了它一眼想要丢弃。
然而温洇明知道这样,还是很珍惜地小口吃完了一串,凡间的食物太珍贵,就算再不能入口,也胜于天界清淡的佳肴。
出人意料的是澜泽也吃完了,容痕纳闷地问:“不觉得酸吗?”
“还好。”
于是容痕觉得他们两人都吃完了,而买来这吃食的人却是他,便也抑郁地吃完了。
逛了一阵也不觉得无趣,走着走着听到街上传来叫卖声:“卖狐狸皮嘞,山狐狸皮……”
叫卖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中,容痕却心说不好。
果然,澜泽一直漠然的脸上出现了一点别的表情,隐忍的怒气让他完美的冷漠面具崩裂。
容痕拉住他的衣袖:“这里是凡间,你别冲动,在凡间不能随便使用仙术的。”
澜泽点头,走到那个贩子身前,抛下一锭银子:“都要了。”
那贩子只看见银子被轻蔑地扔在地上,下意识地捡起来,抬起头来才看到冷傲的公子脸上带着森然的冷意。
“好嘞,要包起来么?”贩子见钱如见亲爹,恭敬殷勤的语气让人厌恶。
“烧掉。”贵公子又扔下一锭银子。
“什么?”那贩子以为他幻听。
“烧掉这些东西,现在。”
“客官您……”贩子开口欲言,却被立即打断,那贵公子身边又来了一个男子,含笑道:“快点照做吧,不做便杀了你哦。”
明明很荒谬,哪有人在大街上会随意用杀人来威胁。贩子却不敢违抗,黑衣男人身上有都快凝成实质性的杀气,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半颗心都吓没了。
“是……是……马上烧。”从上衣里摸出火折子点燃扔到皮毛中,整个人都哆嗦了,哪里还顾得上心疼。
澜泽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才离开,那贩子觉得周身森森的寒意都快要刺进皮肤。
容痕也跟着离开,顺便带上了还不明所以,眼神游离的温洇。
他轻声和温洇说:“莫凉的真身是狐狸。”
温洇还是有些困惑的模样,容痕又解释:“所以澜泽遇到一切杀伤狐狸的事便会动怒,大约这就是所谓爱屋及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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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木桶(诡异的标题)
这样一来,连容痕都没了什么兴致,更别提澜泽与温洇。
好在快到傍晚,天色渐沉,也到了休息的时候。
温洇识趣地找了一家客栈,一边订房间一边和容痕解释客栈是什么,不由得怀疑容痕上次下界是否露宿街头。
容痕讪笑道:“那次时间紧,没来得及留到夜晚。”
温洇要了三间上房,付过帐之后,打算各自进各自的房间,却听澜泽生冷地抛下一句:“你过来。”
温洇摸不清头绪,求助似地望了容痕一眼,容痕却也无能为力,同情地看着他,意思是让他别忤逆澜泽。
温洇硬着头皮跟进了澜泽的房间,低声道:“天君有何吩咐?”
澜泽眯着眼睛,懒散道:“清扫一下,这种地方还不干净让我怎么住?”
“是,凡间小城镇中客栈粗鄙,比不得天界,请天君多忍着点。”
他说着温顺地用清水沾湿了布,一点一点从桌角擦拭起来。
从澜泽的角度看过去,一时觉得辨不清,他和莫凉越发的像,连气质都似乎像起来,没有初来时那样青涩懦弱,却很温润柔和,似初生之竹,修长而坚韧。
想起白日里的种种,又觉得烦躁,索性闭了眼睛不去想。
温洇把整间房屋都打扫过一遍,空气中浮动着旧软的尘埃。又打理过床单,把薄被抱起来抖去上面的看不见的沉灰,仔细叠好,放在床头。
澜泽闭着的眼睛偶尔睁开,看着忙碌的身影,竟然会觉得心底逐渐柔软下来。
若温洇不是生了一副莫凉的容貌,也许自己会对他好点吧。
而这似乎对温洇很不公。
澜泽又阖上眼睛,试着不再多想。
耳边窸窸窣窣的声响逐渐停下来,澜泽发现温洇已经离开,又陡然生出一些不满,他胆子真是愈发大了,离开了也不知会一下。
却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温洇又进了房,身后跟着小二,端了点饭菜进来,搁在桌上,却只有一双筷子。
“天君请用膳吧,虽说是粗茶淡饭,还是进点食才好。”温洇垂眸,澜泽发现他睫毛不算长,但是很密,垂下来的时候像把黑凤翎。
平日里温洇总是躲着他,来到人间之后似乎变得大胆了些,说的话也多了起来。
仙人其实并不需要进食,但还是免不掉习惯,天界的食物很清淡,丝毫没有烟火气,吃起来也谈不上享受。
澜泽随手夹了一筷菜,很丰富的滋味,怪不得很多仙人迷恋凡间的菜肴。
“你呢?”澜泽问。
“天君用过了我再用。”
“一起吧。”澜泽淡淡道。
温洇却愣住了,半晌没有动作。
“听不见吗?”澜泽皱眉,语气也差起来,随手变了一副碗筷搁在对面。
温洇喃喃道:“天君,这……”
“别废话了,快点。”
温洇僵硬地坐下来,僵硬地舀了一勺白饭慢慢扒。
不知天君又怎么了,突然转性似的,真是受宠若惊。
面对面的角度,即使不刻意看还是能看到澜泽,微微抬头便能看到他的下巴,弧度冷硬。
温洇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地低下头扒饭,也不知道吃进去了什么。
澜泽看着温洇,有点想说便光顾着吃饭,却又觉得太过了,便一言不发地吃了点菜。
温洇扒到一碗饭都没了,才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