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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感觉内心的愤怒和报复的得意突然间就消失无踪,变成什么都没剩下的空虚。
他不是我的孩子。她扯落自己干裂的头发喃喃道,那个替代品不是我真正的孩子。
就算她花了自己下半辈子的青春与时间去养他、教他,但她也以最残酷的言语骂他、打他、嘲笑他……
“这样子你还要称我为母亲吗?你不憎恨我这个杀了你父母的凶手?”
“可是……妈妈就是妈妈呀?我只有妈妈而已啊……”
只剩下孤独一个人。只剩下彼此。
“可是你不是我的孩子!”她疯狂的尖叫、咒骂。她打从心底厌烦他的傻笑,她怨恨他看不清楚现实。
……她害怕自己会再对他人产生毫无保障的爱情。
所以她极尽可能的对他残酷,仿佛能从这些行为中找到自己根本不爱这孩子的证据。
“为什么我要嫁给王子呢?”薇儿塔哭着说,溃烂的身体不断冒着鲜血,“要是他们知道我是……”
“没错!我就是要他们知道!”她声音沙哑的尖叫,“我要看他们的笑话!我要他在全国百姓面前抬不起头!”
她撞开了门,拼命的跑,往森林深处跑去,去找她那被变成乌鸦的孩子,她的孩子,她真正的儿子,她的所有,她的一切,她的——
几乎将树林全部都覆盖上的黑色。
“不——!”她尖叫,试图在成群的乌鸦中找回自己的孩子,“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但是她什么都认不出来。
她分不清楚自己那从未见过面的儿子到底长什么样,更别谈眼前这全部都一般黑的乌鸦群。尽管如此,她还是声嘶力竭的喊,直到发不出任何声音之后才颓然跪地,之后脚步蹒跚的走回小木屋。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无数个七天的晚上她都独自一人来到森林深处寻找她的儿子。但是什么都找到。
不知不觉中已经快到第二个王子的十八岁生日了。
她决定要找那名男人问个清楚,问他为什么对他们的儿子不闻不问?她决定带上薇儿塔参加王宫的舞会,趁隙质问那名没良心的男人!要他体会遭受诅咒的恐惧!
在告诉薇儿塔不久后要出发到王都的那天晚上,她又来到了森林深处。
但依然一无所获。
绝望的她突然发现……这是报应。
就像她对经过的旅人下的诅咒一样,现在轮到她在成群的乌鸦中寻找自己的儿子,而她同样失败了。
她的儿子不会回来了。
甚至从来都没有属于她过。
流着眼泪的她摇摇晃晃的离开了森林,忘了儿子,忘了薇儿塔,忘了舞会,只是凭着本能脚步蹒跚的往王都走去。那个曾经给她最幸福也是最痛苦回忆的地方。
她一路上不吃不喝的走,直到站在了那名男人面前才停下,她劈头就问:“你为什么放弃了我们的孩子?”
全身长满赘肉满面油光、露出担惊受怕的表情坐在王座上的男人,不再是她印象中的英勇爱人,而是同她这样丑陋老太婆一般的糟老头子,而她对他剩下的仅有仇恨。
“当初你为了确立自己身为国王的威信与稳定,抢走了我的儿子,为什么现在又派人将他丢在森林里?”她语气平板的问,平静到连自己都吃惊的地步。粗嘎的嗓音仿佛乌鸦在森林中尖叫的回音,仿佛来自于低于的诅咒与怨恨,“既然你不爱他,为什么当初还要偷换了我的孩子?而且他也是你的孩子,不是吗?”
“他不是我的孩子!那是魔女的孩子啊!”男人朝她大吼:“他残杀自己的仆从、百姓,甚至是未来的妻子!那家伙根本不算是个人!他会毁了我辛苦建立起来的国家的!”
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魔女的孩子?你可曾记得自己是他的父亲?你可曾对他露出关怀?你可曾对他解释他那宛如被下过诅咒的发色是由哪里来的?你没有!”她大吼:“你们嘲笑他、鄙视他!任他屠杀却暗地为他冠上魔王的称号!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就是你不惜牺牲我也要换来的结果!”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桃乐丝!”男人仰天悲叹:“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拿那孽子交换我真正的女儿!”
“……很好,你会找回你的女儿的。”她冷冷的说,“她会在一个礼拜后的舞会上出席,并且成为你的媳妇。”
男人眼睛一亮:“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会来这里?”
“是的,她叫薇儿塔。”
“薇儿塔、薇儿塔……真是好名字……”男人眼中有着充满父亲喜悦的光芒,但这些光芒随即被冰冷的杀意取代。同时,周围不出她意料的冒出了许多骑士与黑衣死士。
“感谢你为这个国家做的最后贡献,桃乐丝。”他冷冷的说。
她内心没有任何感受……或许有一点点的悲伤,但也只是一点点,这对她麻木的心灵而言已经起不了任何涟漪了。
他们将她的身体架到长木上,将她的四肢用力绑起来,在所有百姓恐慌、嘲笑、甚至是扔东西的情况下举起了火把。
金发青年站在她的面前为她祷告。
“愿神……庇护你。”他声音微弱的说,而她却感觉到了他那双蓝色眼睛里的悲伤。
她照理说应该冷笑,嘲笑他不切实际的祝福,然而那样诚挚的表情却让她无法保持自己的坚强,仿佛看到了从前答应给她幸福的男人。明明知道很愚蠢,但她却只能像个受洗者般的眼泪直流。
“对不起……”他说,然后燃起了火焰。
她在熊熊烈火无止息的灼烧带来的疼痛中凄厉哭号,她诅咒那个男人,诅咒这个国家,诅咒所有。
但是她想要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德尔多斯……
最后她垂下了头,早已失去视力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所有的知觉离她越来越远,她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接触到的只剩下一片黑暗。
“妈妈、妈妈、妈妈……”
她的……儿子……
“……维……塔……”
流下的眼泪迅速的跟着她的意识彻底蒸发在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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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冰冷的金属物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时,已经是血丝由细小的伤口泌出的事了。
查理斯保持着原本手持茶杯的动作,惊讶的瞪大眼睛——但随即,他发出了像是“终于来了”的轻笑。
“不准多少废话,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如同他印象中干脆利落的命令语气在身后响起,冷冰冰的声音除了变得更加低沉外,没有减弱一丝该有的气势:“当初派人把我带进森林里的是你吗?”
查理斯有些怀念似的叹息。
“不是。”
“另一个问题。是你派人袭击我的吗?”
“咦……?”查理斯一脸惊讶的回过头,“你被袭击了?什么时候?”
来着默默的盯着他不带任何虚伪表情的脸好阵子,然后收起了剑。
查理斯喘了口气,不自觉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脖子,之后才真正正视眼前的人的脸孔。
在他面前的是许久不见的长兄。那令人印象深刻的黑发与冷若冰霜的脸孔让他泛起了泪光。
“我好想你,王兄。”
德尔多斯露出了个厌恶的表情,见状,查理斯只能苦笑着再次确认,眼前的人果然是他失踪已久的长兄。
“关于刚刚你说的是……”
“与你无关的话就算了。”德尔多斯摆明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我只要知道你参与多少。”
“……应该说,我了解多少才对……”查理斯微微皱起眉头,笑容有些苦涩,“别看我这样,我也只从看到你出现在广场以后,才猜到你可能没死的。而且,虽然知道你肯定会找到这来……”他无奈的说,神态轻松得一点都不像前两秒还被人拿剑架着脖子的模样。
“你知道?”
“是啊……不过现在真的看见你在这里,我又忍不住怀疑王宫的护卫到底是在干什么……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他走到茶几旁倒了杯水,“坐吧,王兄,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事情。”
德尔多斯没有坐下,只是眯起眼冷瞪着他。
“我发誓我说的是实话。”查理斯举起双手说道:“知道你没死的时候,我真的很感动,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没消息……”
“你应该有得到自己的骑士的报告。”
“嗯……是啊,他们是说你死了。”他耸了耸肩,“没听过诅咒传言却在进了森林以后,被里头的魔女杀死,然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逃回来——但谁会无条件相信这种漏洞百出的蠢话?”
先不谈德尔多斯一个人就能够直接砍掉那两个护卫的实力,再不谈凭什么德尔多斯逃不掉那两个人却安然无事……光就假设他们真遇到了魔女这点,德尔多斯肯定先主动砍了那名魔女……或者把那两人当做炮灰送死然后一个人跑回来,这样才对吧?
“不过……你为什么会相信我的话?”查理斯问:“我还以为以你的个性,才不会管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幕后主使,而是会直接把可疑的人全部杀掉才对。”
“因为太明显了。”德尔多斯冷冷的答,顺手将长剑收进剑鞘里,“你的话绝对不会在事情结束之后,自认为安全的把用过的棋子放在身边的。”
虽然两人没什么接触,几乎都是由传闻得知对方的事迹。
姑且不论查理斯是否真如传言般善良正义,但德尔多斯至少还能从那其中明白一点——查理斯绝对不是个因为善良而显得愚蠢的人。
相反的他心思细腻,懂得进退。也是这样的人才能在这丑陋的王宫交际中,八面玲珑的生存下去。
“什么用过的棋子……”查理斯苦笑着。
“那么,那两人果然是他派来的?”没理会查理斯的抗议,德尔多斯冷淡的问道。
查理斯的苦笑顿时有些黯淡。
“你知道,那个时候,全国已经因为你的暴行和发色而闹得沸沸扬扬……”他幽幽的说:“所有人都在怀疑你是父王的私生子,所以他才……”
“事实上的确是吧。”德尔多斯没有任何感情的说。
查理斯没有否认,只是移开了视线。
“我花了不少时间调查,几乎在你失踪以后就开始着手……”他叹了口气说:“虽然他很小心,不过那种明显的事实是瞒不了有心人的——没错,你不是母后的亲生孩子,而是父王在外头的小孩。母后真正的孩子是名女婴,而且那名女孩……”充满智慧的蓝色眼眸小心的盯着他,像是要捕捉他表情上的任何一丝变化。“——叫做“薇儿塔”。”
德尔多斯瞪大了眼睛。
“没错,现在跟在你身边的女孩,才是真正的公主。”查理斯语气沉重的说。
他以为会看见德尔多斯动摇的表情——事实上他的确动摇了——但后来那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查理斯忍不住皱起眉。
“……公主?”德尔多斯喃喃自语,表情还是很怪异,查理斯忍不住有些紧张,他从来没看过这样奇怪的德尔多斯。
“我知道你很不能接受、不过……”
“不,不是。”德尔多斯打断他,已经收起了古怪的表情,但显然又陷入了另外的沉思中。
“……德尔多斯王兄?”查理斯是在沉默了好半晌后才忍不住开口唤他。而对方正好抬起头。
“我想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说:“我要走了。”
查理斯瞪大眼睛:“要走了?现在吗?就这样吗?”
“嗯,不过明天我会带维……”他皱了皱眉,更正道:“我会带薇儿塔参加你的舞会。”
“不——请不要来!”查理斯紧张的惊呼:“这是自寻死路,你不晓得父王他几乎把全部的警备都——”
“那是不可能的。”德尔多斯打断他,“他杀了巫婆,薇儿塔不会放过他的,就连我也无法阻止——也不打算阻止。”勾起嘴角,他眼里没有丝毫畏惧,有的只是嗜血的斗志。
查理斯担忧的望着他,虽然不能理解,但他也知道就算阻止,德尔多斯也绝对不会听他的。
于是他耸了耸肩,转了个话题,轻松的问:“你要带公主来?我能够请她跳舞吗?”
“不准。”德尔多斯不容拒绝的冷声道,眼神中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你要是敢动他,我就杀了你。”
查理斯目瞪口呆的瞪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
“……你变了。”良久,他叹息似的说,语气间有着诚挚的祝福。
德尔多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凝视着眼前的青年。
“我很高兴你找到了愿意去守护的东西。”他有些苦涩的微笑,“我说过……就算是你,也能变得更温柔的。”
德尔多斯没有说什么,停顿了一下后就转过身准备离开。
“王兄……”见状,查理斯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喊他,神情有些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