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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家不太富裕,本来自己已有三个孩子,再带紫嫣和她弟弟似乎有些吃力,于是她舅母就建议不如让紫嫣找个好人家嫁了,带着弟弟到夫家生活也许比现在好多了。
当时紫嫣年少,不愿这般早嫁做人妇,恰逢当时乐坊挑学徒,自小早就羡慕那些能与文人论诗谈论国事的奇女子,于是她便偷偷进了乐坊。
但自家舅舅迂腐,反对多次依旧阻止不了紫嫣后,立誓与她断绝关系,丰曜依赖自家姐姐也跟了出来。他们好不容易才求得坊主给弟弟一处安身,后来坊主见她弟弟聪明乖巧,也颇为喜爱,故托人让他到书院中就读。
“到了。”他们从城南走出,行不到两里路就看见一小山路,听说往前再走些就可以看到丰曜的墓。
秋雨凄迷,山间萦绕着白皑的雾气,草木衰黄,近黑的树枝光秃秃的,偶尔上头站着一两只鸟叫得孤独,眼看前方一小土丘的轮廓应是丰曜的坟墓,遗音突然跨前一步,挡在少阳他们跟前。
“怎么了?”紫嫣探头上来问道,少阳也侧身望了过去,此间雾气已散去不少,雨也渐小,在那小土丘前逐渐现了一个人形。
那人以诡异的姿势跪在坟前,双手握拳放在身侧,佝偻着身子,头垂地,一身灰衣在这荒凉的山岗上显得十分诡异,少阳感觉鸡皮疙瘩。
“谁在那!”紫嫣壮着胆子往那方喊了一句。
呼……一阵怪风吹过,眼前雾气顷刻退散。
“啊!”紫嫣一声尖叫差点往后仰倒,幸而遗音手快赶忙扶着,而一旁的少阳也被眼前景象吓得动弹不得。
那人所跪之处一片暗红,尚未干透的血液从那麻石墓碑上顺流而下,用朱漆写上的“赵氏二子丰曜”更变得触目,仿若谁留下的眼泪,大滴的血珠不断落下。而那人更是满脸血红,头崩脑裂,白色的脑浆从发间溅出不少。
而石碑之上不知是谁放下了一支碧玉簪。
后知府的衙役赶到,他们被告知那人便是前几日被释放的李奉全。
因关押许久问不出什么,而那个陈德似是开始有些痴傻,知府便按放他们回去,再派人暗中观察,或许还能看出个什么样。
但昨夜两人忽而性情大变,陈德把自己一人锁在了书阁中,而李奉全则连夜起来爬下了家中那口枯井,第二日一早便跑了出去,家人再见他是已是这具血淋漓的尸体,他妻子王氏哭闹着都是男人害的。
“此话何解?”知府听着奇怪随口问道。
“回大人,此为家门不幸,我家官人年轻时候曾好男色,故而曾有豢养男宠,他还好与那个陈德一同到相公馆里玩乐。民妇虽不愿,但始终难阻,后闻说他们找来了一个甚是满意的男子,欲□□之,但不知发生何事,后来官人竟把家中的男宠全部遣散,还找了城中静恩寺的和尚回家诵经一番。昨夜夫君睡梦惊醒,道故人来寻,竟惊慌失措跳下那口枯井挖寻什么,今日天还未亮便逃也似的出了家门,后来,就成这般模样了。民妇猜测肯定是他那些狗娘养的小倌弄了什么法子来逼迫他,求大人给我官人一个公道。”
少阳在跪在一旁听着,心里好笑,公道?怕是不知你家官人做了什么不见得人的事,被寻仇来了吧。
紫嫣跪在自己身侧,低头垂发看不清表情,刚才随衙役过来时候,见到她一脸青白,想必是看到弟弟的坟前被弄得这般不堪,心里难受吧?
四下望,唯独不见遗音,方才他明明在还在众人身后。
“全都该死!全都该死!放开我,让我去见他,让我去见他!”突然从后头传来一阵骚动,一中年男子正疯狂地大声嚷嚷,被两名衙役押进了公堂。
“来人可是陈德?”知府大拍惊堂木,让还想要挣扎的陈德吓了一遭,马上便安定下来,但却哆哆嗦嗦地四处张望,似乎生怕有人从一旁冲过来似的。
“回答本官!”
“是,是……”看来他还未算完全痴傻。
“陈德,你可认得此人?”知府示意,让人带他到李奉全跟前,他一瞧对方,不惊反笑道:“记得记得,啧啧,老李想不到你比我还急,哈哈哈…。”
眼看陈德又在装疯卖傻似的,知府又是拍了一下惊堂木,道:
“陈德,昨夜你为何把自己一人锁在书阁之内?”
想不到知府一问便问及此,陈德忽而目光呆滞,左右摇着头在思考着什么,才开口悠悠道:“他回来了,他回来了,昨夜我们都知道,不然你看这老李怎么那么快就去见他啊。哈哈,我们都吃了砒霜,那毒深入骨髓啊。”
“谁回来了?陈德你可知凶手为何人?”
“他?昨夜我就瞧着他,一夜了,他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陈德说完这句又疑惑地蹙眉,自己在小声念叨着什么。
“大人,我们去找陈德时候,正好看到他对着这副画像说话。”有人递上了一画轴给知府,知府命人摊开,画内画着的是一青衣少年,面如冠玉,眉目好生乖巧,而头上插着的正是坟前所见的玉簪。
“丰曜?”身边的紫嫣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愣愣地冲着画像上的人喊道。
“啥?”少阳想不到还有这么一着。
经过审问,从陈德断断续续的回答中,算是了解的大概。
三年前,严浩他们四人曾在这巴郡某妓院房中,遇到那处等候友人的丰曜。
当时众人有些酒醉,入错了房也不自知,见这少年长得清秀可人,误把他当做是小倌,抓了进房中玩乐。
少年挣扎,他们以为那是欲拒还迎,还用麻绳绑好,以便作乐。
后有人敲门,竟是他们之前约好的那位小倌,而站在门口那边的老鸨道了一声夭寿。
这时,众人才知自己当真犯了错,心里很是不安。
严浩他们先是给了钱,封住那个老鸨的嘴,然后派人四处搜寻那个少年,后查得他是一乐坊学徒的弟弟。于是他们便威胁那个少年,若是他敢说那夜的事,便让他姐姐遭殃。少年懦弱,自此没有再提那事。
只是过了一段时日,众人一旦想起那夜总觉心热难耐,怕是平日对惯那矫揉造作的小倌,忽而遇到这样的良家小孩觉得别有风味,于是商讨再找那少年一回,这次给他多些好处便是。
众人便寻个借口把少年带至陆行贻宅邸,却不料那夜似乎兴致过高,下手过重,众人心内有些不安,欲天亮找大夫给他照看。
但这少年竟然趁众人不备逃跑,他们赶忙出门寻人。
那时少年狼狈一路逃跑一路叫喊,不知是谁一阵心慌,拿起路上的石头便砸中少年后脑,少年因此落入河中。众人见此也不施救,而严浩与陆行贻更是狠绝,跳进河中把昏迷的少年按进水中良久,直至其不再有气息才肯罢休。
后来四人怕事情败露,决议不再谈及此事,他们匆忙回那宅邸清理干净,少年生前留下的发簪,竹箫二人不敢随意丢弃,故分开保管。
而李奉全则把当时折磨的工具埋在自家院子的枯井中,那口枯井本是一位算命师父教他挖的,说是可以辟邪镇住阴气。
陈德与李奉全还是不安,一人弄了副画像日夜诵经惭悔,一人则是自此遣散小倌不再碰男子。
三年前的事,至此也算是道了个明白。
紫嫣一路听着,在最后终是受不住,两眼一翻便晕倒过去。
陈德被收监,知府带人到他们府中搜索,也真的在李奉全的枯井中寻得一些相公馆才有的情趣玩乐工具,但在陆行贻家却找不到竹箫。
后过了数日,陈德在牢暴毙,具体缘由官府也没有说明。
同时,少阳又闻说那画卷以及玉簪都不见了,听说当时被盗贼打伤了正在查看证物的两位大理寺少卿以及小林大人。
“啧,真是性急的人,对方罪都招了,还怕他死不了吗?居然在此时作案,当真笨拙,还把那玉簪,画卷都拿走了,不知是作何意,我想那不见了的竹箫肯定在他那儿。从皇都一直追至此处,弄那么多花样还不是想要我们揪出此案始末,那人还想图什么?”欧阳逸托腮郁闷道。
少阳与他今日探望受伤的小林大人,他伤势不重,只是手臂被那人用刀划了一大口子,欧阳逸看着人家伤口悲伤谓他这是有好一段时日不得用笔了,突然又想起自己也应该好一段时日不得见妻儿,更是悲从中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林大人嘴角抽抽,道:“不碍事,我惯用左手。”
“欸,不知少阳你那位友人现今如何了?”见小林大人似乎不能体会自己的悲伤,欧阳逸又转而对少阳问起。
“哪位友人?”
“啧,就是那位在公堂之上因家弟之事伤心昏倒的紫嫣姑娘啊,你这人果然凉薄,这么快就忘记了对方。”欧阳逸语罢很鄙视地看了少阳一眼。
少阳不屑理他,淡然道:“我眼下正想去她那探望,不愁你费心。”话音未落便起身准备出门。
欧阳逸却拉着少阳衣袖,笑着道:“别走那么急,说两句便如此,你的气量可真小。既然要探望友人,不如带我一道?”
“你去干嘛,那是乐坊,里头基本上都是勾栏阁的姑娘,不怕四姐饶不了你?”
“想到哪儿去了,身为这次特遣过来的朝廷命官,此案疑点太多,我得去问个清楚不是吗?”欧阳逸笑道,又转身对小林大人道,“要不小林大人也陪我去?多一个人,我多一份清白。”
“那我就不去了……”小林大人拒绝。
“。。。。。。。”
但后来欧阳逸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加上他头死皮赖脸的纠缠,三人一同去了乐坊。
作者有话要说: 真心不会写悬疑,我挖坑让自己跳。。。。。ORZ
☆、疑凶
少阳认为欧阳逸是想让小林大人高兴一番,毕竟他自从查出严浩的各种不干净的勾当后,便一直郁郁寡欢。
紫嫣精神恢复得不错,还跟欧阳逸一同笑弄少阳,弄得少阳心里狠狠地腹诽欧阳逸,现在到底是哪个薄情?这人在四姐面前是连女人都不敢看的,此番却跟不大熟的紫嫣聊得这般欢快。
一旁的小林大人也少有的开怀,有时觉得二人说得过分,才帮了少阳一把。但已教少阳十分感动,就差没跪地认兄长了。
“如今,丰曜的事终于结了,他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当年他身体虽经水浸泡,皮肤都发白,但有好几道伤痕仍触目惊心,只是那时仵作告诉我那是野兽抓痕,往昔年幼,并不知晓个好歹。坊主给我丧葬的费用,还真以为她是善心,故而此事我也没多追究。呵,作为家姐竟连自己的弟弟受了冤屈都不知晓,让他走了也不甘心,真是惭愧。”
“紫嫣姑娘,莫要如此自责,不然丰曜公子也不得安心,当年他不把事情告与你,也是担忧你这般样子。”小林大人安慰道。
“是啊,苍天有眼终于让他们暴行被揭露。只是虽然他们的罪行难恕,也该由大理寺审判,由我刑部复核再按律法一一定罪,如今凶手这般所为,实在让人头痛。”姐夫的毛病又犯,似乎一刻也不肯放过他的高谈阔论。
“是么?我倒要谢谢那行凶的人,要不是他,这几人怕是到死都不会招认,那我家丰曜的冤情又如何诉得清?你以为以就算我知晓真相,无凭无据,别说户部尚书,就连陆行贻那些人都告不得啊。”紫嫣冷笑道。
“抱歉。”道歉的是小林大人,此番他表情悲伤,耳朵通红通红的,似乎那罪孽是自己犯下的。
“罢了,都过去了。”紫嫣别过脸去,似有送客的意思。
少阳心骂自己这个姐夫在朝中多年,人情世故这些怎么似乎根本不懂,为了缓解气氛,他对紫嫣道:“许久不听你唱曲了,不如今晚就弹奏一首给我们听听?”
紫嫣听此,忽而一笑,后长舒一口气道:“好,算是给几位做谢礼吧。”
语罢,便命人拿琴上来,她对少阳道:“其实,之前那首曲子是丰曜自己谱的,我也是在他出事后才发现,那时还未有唱词,如今说起故人,也就弹奏那首,宁公子莫要笑话紫嫣没个新意。”
少阳忙摇头说不是。
曲子听过两次,这次没有唱词,似乎也并无之前那般觉得凄婉,他想着既然这是丰曜的曲子,那么也只有紫嫣懂得,只是之前夜里听到有人也用箫吹奏,但曲调更加悲凉。
少阳闭目,循着曲子走向,又再一次唤起心中的相思之情,如今计算也有一个月时间未曾见过先生了,不知他现在如何……
“嘶……这曲子熟悉呀,在哪儿听过?”正当大家陶醉时候,少阳那个不知情调为何物的姐夫突然低声说了这一句。
紫嫣手一顿,也就停止了演奏;有些好奇道:“哦?莫非,您听过?”
“算是听过,但不是用琴的,好像是笛子还是箫,呵呵,我不懂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