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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
当然,到最后,杨谦终于还是做出了抉择——权衡再三,他放弃了看上去更优越一点的省直机关公务员机会,选择去公安系统做一名基层民警。个中缘由外人或许看不透,但杨谦讲过一次之后穆忻就悟了:省人大虽然是“看上去很美”的省直机关,但只要一脚踏进“省级”这个门,能够再选择的机会就少了。倒不如做个基层选调生,在基层服务满三年后可以参加省委组织部的统一考试,重新选择方向。到那时,因为有了三年基层工作经历,杨谦不仅可以报考省人大、省纪委或是其它什么需要法律人才的单位,还可以报考他心仪已久的高级人民法院或是省检察院。
“目光要放长远。”杨谦总结陈词。
穆忻点头,表示赞同,但她心里想的是:以杨谦那种气质,穿上警服一定很好看。
只不过穆忻没想到,别说穿警服的杨谦,就是想见穿便装的杨谦一面都那么难——七月参加完杨谦的毕业典礼后,再见他时竟然就到了第二年的二月。
中间长达七个多月的时间里,据杨谦的短信汇报,他仅在公安厅培训基地参加初任培训就耗时四个月,随后去G市公安局秀山区分局报到,被分配在刑警大队二中队。刚跟新同事们见完面就遇上了大案子,不仅没空来看穆忻,就连过年都没回家,而是蹲守在案发附近的村子里没日没夜地摸排:就像电视里演的一样,挨家挨户问“某年某月某时见过可疑车辆吗”、“村里有没有陌生人进出”、“村里那口废井多久没用了”……
用杨谦的话来说,现实生活中的摸底排队,不是艺术作品里灵光一现的精彩悬念,而只能算是骤然新奇后的无限枯燥。穆忻理解这说法,但同样也能感受到杨谦字里行间的那些激动——毕竟,对于普通地方院校的毕业生来说,警营,那不止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还是自小具有英雄情结的男孩子们幻想过无数次但未必有机会靠近的地方。她能理解他的投入,自然也能体谅他的忙碌。
甚至于,受杨谦的怂恿,穆忻毕业那年也参加了省委组织部与省公安厅联合招考的基层选调生考试。而且她也没想到——一个月后笔试成绩公布,她居然力挫群雄杀入面试;再过一个月,居然又通过了面试,金榜题名!
对于这个匪夷所思的成绩,穆忻只觉啼笑皆非。
因为到这时,她反而退缩了。
那是周末,难得杨谦有空,风尘仆仆地从偏远的秀山赶回到市区,专程请穆忻吃水煮鱼以示庆祝——只不过见面第一眼就被嫌弃了。
“警服呢?”穆忻坐在饭桌前翘首以盼,好不容易盼到杨谦进门落座,一看他那身普普通通的夹克就好生失望。
“没发呢,最快也得等到秋天吧?那时候我才转正,”杨谦奔波几十里路,仰头先灌下一杯水才顺过气儿来,“再说发了也没什么用,刑警穿警服的机会少,那就是个摆设。”
“不会吧……”穆忻嘟囔,“我还想看看你穿警服什么样子呢。”
“还不都那样儿?”杨谦指指窗外不远处的马路对面,张望一下,“那旁边不就是警察学院?门口站岗的都穿警服,看身高跟我差不多吧。”
那能一样吗——穆忻瞪他一眼,想说这几个字可到底还是咽下去。
杨谦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穆忻的怨念,还挺兴奋地一边吃饭一边拿勺子当话筒“采访”她:“这位同学,请问此时此刻你有什么感想?”
穆忻转转眼珠,很认真地答:“感想吗?我觉得所有考试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就像所有学习都有方法可言一样——与其死记硬背,不如活学活用。”
灯光下,她的眼神亮晶晶的,鼻尖上一颗细密的汗珠,衬着满桌子红彤彤的菜肴,好像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雾气里,越是不分明,越让人想要触摸。
杨谦一下子就被这种感觉震住了。他略微失神几秒钟,直到她纳闷地盯着他看,他才回过神来,不满意道:“没让你谈考试心得。我是说你对这份工作的感想,你不觉得很高兴吗?我们都留在这个城市,还能互相照应。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天天惦记事业、前途、专业、理想,不累吗……”
“可是如果没有了这些,之前过去的这些年,我们都还在忙个什么劲?”穆忻的表情很茫然,“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不是不犹豫的。毕竟那是一个太陌生的工作环境,所要从事的工作是我完全没有接触过,甚至无法想象的那一种。虽然我也知道女孩子找个稳定闲适的工作就很好,可我们读了十九年书,难道就只是为了喝茶水、看报纸,虚耗生命?我们比普通本科生还多读了三年大学,这三年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往更深入的地方学习我们的专业,如果真的要抛下这些,那倒不如三年前就考公务员,还考研干什么呢?”
杨谦翻个白眼:“你倒是够有理想、有追求的。”
“当初可是你说的,说一旦考上了就要到农村去,到基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穆忻瞥他一眼,“我一个学艺术的,一旦去了农村、基层,我能干什么?画宣传板报,还是扭秧歌、唱大戏?”
“其实你这种想法也挺有代表性,”杨谦想一想,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架势,“可是什么叫‘对口’呢?学会计的对口财务工作,学中文的对口文字传媒,学心理学的对口心理诊所,学数理化的对口研究机构、大型企业、跨国公司……可真要调查起来,有几个人的工作岗位是和大学时代的专业方向吻合的?大学学的是素养,是思考问题的方法,而未必是谋生手段。”
“话是这么说,可是生活毕竟是很现实的,”穆忻皱眉头,“你也说过你在试用期的薪水不高,因为工资关系归地方,穷地方就是工资少。可是我没想到那么少,居然每月只有一千五,而且你还说根本不像外界说的有什么灰色收入……”
“一千五毕竟是试用期工资,转正之后就增加到两千了。再说明年基层民警的工资关系要收回到市局,到那时候就是市财政发工资了,肯定是要大涨一下的,毕竟G市不穷,穷的只是我们秀山区而已。其实真要说起来,公安的工资性收入比同级别其他单位的公务员还是要高一点的。至于灰色收入的确跟咱小菜鸟没什么关系,可公务员毕竟是旱涝保收,虽然人家吃肉的时候我们只能吃馒头,可是人家吃糠的时候我们还是能吃馒头啊!再说福利这种事儿,能只拿账面儿上那点钱衡量吗?分房子不是钱?公费医疗不是钱?”杨谦终于叹口气,“穆忻,你看看将来,别只看眼前这点工资,行吗?”
穆忻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笑一笑,转身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杨谦。杨谦接到手里,一看更愣住了。
那是一封录用函。一间位于F城的广告公司于三天前寄来,希望穆忻能在拿到毕业证之后尽快报到。
杨谦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点思维混乱地想要再说服她:“这间公司在F城?你也没去过那儿吧?那么远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举目无亲,生病了都没有人照顾。要是留在这儿,有同学、朋友,当然还有我……”
“谢谢你,杨谦,可是我和你是不一样的,”穆忻静静地说,“你父母都有退休工资,养老不成问题。我父亲过世了,母亲下岗了,家里欠着债,需要我去还。对我而言,有份工作,薪水不错,再租个房子,把我妈接过去,以后只要我俩相依为命,他乡也是故乡了。运气好的话嫁个好男人,一起过日子,对一个女人来说,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
“我也是好人啊!咱也能一起过日子啊!”杨谦急了,终于忍不住想要捅破点什么了,“我知道这间公司,挺有名气,工资也高,可以想象得到工作压力一定太大,你说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又不是没机会。”
可穆忻只是摇摇头,淡然地笑了:“你当然是好人。我也不是不想过安稳舒服的日子,所以我也在犹豫。从俗一点的念头来说,公务员是既得利益阶层,社会地位可以带来直接的生活便利,恐怕这也是很多人就算混,也要来打这一竿子枣的原因。可是,这么年轻就去做这么没出息的职业,天天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没有冲劲、没有挑战,只是把自己熬得暮色四合的,有意思吗?”
杨谦深深地叹口气,过很久才说:“穆忻,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是很多人心里想的。可我还是觉得,许多事,不走近了,未必能判断得客观。别的都不说,就说这身警服吧,如果穿这身衣服的人都是尸位素餐,那么今天的你我,未必有机会在饭店里安安稳稳地吃一餐饭。”
他这话说完,穆忻有些怔住了。
貌似这句话一点错都没有……可是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她心里突然变得很乱?
而杨谦,在那一瞬,看着穆忻的眼睛,也第一次觉得,这世上有一件事、有一个人,是真正令他无力的。而这种挫败感,在他之前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未体验过。
☆、第一章:遇见(4)
所以,后来的后来,杨谦就一直都很苦恼。他试图通过短信、电话、QQ等一系列方式向穆忻表达自己“双宿双飞”的愿望,但得到的回应不是转移话题就是装傻充愣。直到穆忻在毕业答辩后、毕业典礼前趁着闲来无事直接跑回一百多公里外的家乡陪伴寡居的母亲,而杨谦的案子也恰好告一段落,他丝毫没有犹豫,当即买了车票直奔穆家。
穆忻在开门的刹那几乎傻了,直到杨谦把她拨拉到一边,自己拎着两个大袋子进了屋,她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你怎么来了?”
“旅游呗,我还没来过你们这儿呢,”杨谦笑呵呵地把袋子递给穆忻,“拿着,我还给你带了点秀山土特产,绝对是无公害的核桃、板栗、无花果,还有扁豆。”
穆忻被品种多样的农产品惊得越发混乱了,过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地址的?”
“你不看我干什么的?全国公安是一家,查个把人还不容易,”杨谦得意地笑一笑,才想起来问,“你妈在家吗?”
“你说呢?”穆忻一边回答一边扭头看着不远处厨房门口穆妈妈那一脸惊讶的表情,忍不住叹口气。杨谦随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在看见穆妈妈的瞬间就下意识地迸发出那种疑似毛脚女婿的憨厚笑容——只这一笑,穆妈妈当场便被征服!
对于这个结果,穆忻很无语。
意料中的,穆妈妈那一整天都喜笑颜开——这小伙子得有一米八吧?你看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笑起来的样子多好看!看他那眼神吧,转悠转悠地就往穆忻身上跑,偏偏她家这个傻闺女还无动于衷地问人家:“你要来玩几天?住哪里?”
穆妈妈真是气恼:她家的大姑娘都二十六了,怎么就能这么不紧不慢的连个男朋友都不找?要不是有这么好看的一个小伙子千里迢迢跑到C市来,她都不知道要去哪里给女儿找个对象。哎哟,这小伙子真是越看越让人欢喜!
结果这一高兴,穆妈妈就干脆置穆忻的反对于不顾,索性留杨谦住在了家里——也多亏他住下,穆妈妈这才在晚上聊天时得知穆忻居然已经通过了人民警察招录考试的层层关卡,眼见着就要去报到了,可她偏偏还不想去?
穆妈妈愣了,她似乎很难消化这个事实——在她心里,警察就是穿警服的,是代表着权力与安全的,也是代表着铁饭碗的。
穆妈妈愁眉苦脸:“妮儿你为什么不去?多好的工作,别人求都求不来……”
穆忻叹口气,也没法再避讳杨谦,只能低声道:“妈,杨谦告诉你基层工资有多少了吗?一千五啊!以咱家这个情况,除非卖了这间实在不怎么值钱的房子,不然咱家欠的债什么时候能还上?”
穆妈妈愣了。
杨谦也呆呆地看着穆忻,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穆昕叹口气:“妈,大舅二舅他们也不容易,舅妈逼得紧,他们又不好意思开口让咱还钱,两面为难。可是卖了房子,你住哪儿?我也知道大学毕业生进公司后打拼得不容易,可是录取我这家公司还是很不错的,薪水和口碑都有目共睹……”
穆妈妈终于噙了满眼的泪花,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这实在是太懂事的女儿。直到过了很久,她才哽咽着说:“妮儿,其实所有当妈的,都希望自己的闺女过得省心点儿……妈没本事,这个负担,本来不应该是你的……”
穆忻鼻子一酸,使劲眨眼,才把眼泪逼回去。
她笑一笑,看看杨谦,再看看自己的妈妈,努力做出轻松的语调:“你们干吗都这么沉重?我学以致用不好吗?如果转行,这七年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看杨谦想说话,她比划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