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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我们才知道那辆车是化工厂的车,里面放的是易爆原料,这东西要是和火车撞上可了不得呀!眼看着火车就要来了,那小伙子就喊叫让人质从车里跳下去,然后从旁边弄爆了那辆车。
「火车顺利通过了,杀人犯虽然死了,可是也算得上是死有余辜。这就是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当时那辆被炸碎的货车……恰好就是你说的那种型号。」老员警说到这里,肩膀轻微的抖了抖。
段林认真的听着,听完后忍不住低头沉思。
这件事听起来……除了事故本身的残忍性以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倒是让自己明白了火车上和火车下的联结点:当时那个员警引爆货车,货车的碎片伴随着强劲的冲击力,正好削掉了从火车上厕所探头查看情况的前列车长的头。
如果替死鬼真的存在的话,或许他们会让自己选中的人用同样的死法死去,这一点可以从火车上那个叫谢家荣的小偷身上得到验证─他和当年的列车长一样,是将头伸出窗外被削掉了脑袋。
那个绑架犯也如同当年那场事件中的绑匪,死于一场爆炸。
可是……
如果自己今晚遇上的那辆货车是当年的那辆货车,而那名司机是当年的人质,那么说明当年的人质已经死了。可是按照老员警刚才的说法,那个人质明明……
「老伯,我想问一下,当年那个人质呢?在事故中死了么?」
老员警听到段林问这句,似乎很是诧异,「不,他恰好是那场事件中唯一活下来的人。」 「什么?」
唯一!听到这个字眼,段林睁大了眼睛。
「您的意思是……」
「嗯,我那个同事……没几天就卧轨自杀了。你说奇怪不?他明明马上就要升职了呀……」
老员警的话像一滴墨汁滴入段林心里,原本刚刚开始澄清的水面混入墨汁,重新变得混沌。
真的是替死鬼么?那个员警为什么自杀?那个绑架犯的死亡是事情的结尾么?
可是那个炸弹……紧紧握住手里粗糙的茶杯,段林重新陷入迷宫。
心里隐隐一种不好的预感,段林知道,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第八章 十七年以后
在他心里那个人是自己死掉的,
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逃走就好,
可是谁知道会惹上员警、会惹上火车、会惹上爆炸?
「大仔你就只会吹这一个调儿么?」被大仔的口哨声搞得有些不耐烦,郭小琳忍不住道。
大仔是个嘴闲不下来的人,就算不说话也会吹吹口哨,会吹的种类多也就算了,偏偏他就只会吹一首。
「你吹这是什么曲子,吹的让人好想睡觉……」揉了揉眼睛,郭小琳打了个呵欠。
大仔偏了偏头,「我也不知道,我只会这一首,没准是我自己编的,哈哈!」
「不,不是哟,那是首儿歌,摇篮曲。」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耿小梅忽然开口,拍着怀里的孩子轻轻哼了起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手臂永远保护你。世上一切幸福的祝愿,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等你睡醒妈妈都给你……」
耿小梅的声音本来就温柔,轻哼起来异常动听。旁边的大仔听着她的哼声,目光渐渐遥远。一时之间车厢里耿小梅的摇篮曲,取代了大仔吹得走调的小曲。
「真幸福哩……我一定在哪里听过。」歌声散去很久,大仔才忽然开口。
「一定是小时候你妈妈唱给你的。」微微笑着,耿小梅道。
大仔却摇了摇头,「我没有妈妈哩。」
是孤儿么?「啊?真是抱歉……」耿小梅怔了怔。
「没关系。」大仔回答的落落大方。
「我帮你看一会儿孩子吧?」看着耿小梅抱着孩子有些吃力的样子,坐在他旁边的大仔忽然说。 「不!谢谢了,这样挺好的。」稍嫌粗鲁的,耿小梅拒绝了男孩的帮手,不久她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动作太不礼貌,于是抱歉的解释,「这个孩子比较怕生……」
看到大仔点点头,表示他并不介意后,耿小梅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安静躺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她从座位底下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团东西,拿出一条快要完成的围巾,开始轻轻梳理围巾的穗子。
「阿姨你怎么这个时候戴围巾呀?」大仔不解的问着,季节不对啊,现在远远不是戴围巾的时节。
「不是我戴,这是我刚刚织好要送人的,虽然早了点,不过我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想要趁眼睛还没有完全花掉之前弄好……」耿小梅还是笑着,她手上的围巾已经基本成型了,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大仔你多大?」耿小梅忽然发问。
「不到二十,怎么了?」
「不到二十啊……我要送围巾的那孩子也约莫是这个年纪,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喜欢红色么?」说到这儿,耿小梅淡淡笑了,「虽然我觉得红色男孩子用女孩子用都可以,但还是想要知道你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呵呵,阿姨你想太多了啦,我觉得红色很好啊!不过……阿姨你难道不知道你送围巾对象的性别?」
「嗯,所以才选了这个颜色……」
「啊,是朋友的孩子么?没见过啊……」大仔先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又摸了摸耿小梅正在编织的围巾。
手工编织的围巾粗糙却淳朴,耿小梅织的花样并不摩登,不过看起来简单大方,用的是极好的羊毛线,摸起来手感非常好。
「没问题的,那人一定会喜欢的。」大仔松开手,笑着对耿小梅道,「能收到礼物本来就让人兴奋不是吗?要是有人送我手工围巾的话,我绝对会乐翻天。」
「你妈妈没有给你织过……」问题只问了一半,耿小梅忽然想到大仔是孤儿,于是急忙收口。
「呵呵,没有关系的。不过阿姨你也是的,怎么选了这样一趟夜车呢?带着孩子会很累的……」似乎不愿让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别人的情绪,大仔笑着转移了话题。
虽然是孤儿,不过他倒真是一名性情开朗的年轻人,从他打着哈欠也不忘随时插话这点,看的出来这个少年非常喜欢聊天。
「我这十七年每年都来坐这班车,谁知它今年改时间了……」耿小梅低声说着,将棒针从完成的围巾中抽出来。
她的话引起了在座人的注意。
「每年么?有什么特殊意义?」
「……嗯,有的……」说到这里,耿小梅呆了呆,手中的动作停了,半晌,她将围巾塞入自己一直放在座位下的包内,站起身来,「我……去下厕所。」
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拎着一个大包,耿小梅对几人点了点头随即向前方走去。过道比较狭窄,她走得有点吃力,手里的包不时碰到旁边的座位,可是怀里的孩子却被她护得好好的,直到她拉开厕所门进去。
大仔看着耿小梅的背影,咂了咂舌,「女人真是麻烦,去哪里都拎着包。」
他注意到耿小梅每次去厕所都带着那个大包。
「一定是值钱的东西……」大仔自言自语的说着,猛地头上挨了一记。
「你们男人不会懂啦,女人的包是一定要随身携带的,里面秘密很多哩。」郭小琳敲着大仔的头,故作神秘的嘘了嘘。
「对哦,你的包也是随身携带的,有什么秘密啊?」大仔凑趣的追问。
「哼!告诉你就不是秘密啦!」郭小琳笑了笑,拎起自己身边的包,也朝厕所的方向走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大仔若有所思。
「大仔,你……没有票就上来了是吧?」耿小梅走了,郭小琳走了,那个员警和少年又一直没有回来,原本热闹的座位一下子就剩下了严守春和大仔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严守春忽然向大仔搭话。
当时查票的时候严守春就注意到,这节车厢上唯一没有票的就是大仔,没有买到票的大仔是趁乱上的车,打算上车之后再补票。自己那时候已经吓傻了,似乎是给他补了一张票,不过他却嫌麻烦没有到指定座位去。
「啊?大叔,你不会突然又变成查票员了吧?拜托,我都补好票啦!」抓着头发,大仔求饶似的对着严守春拜了拜,丝毫没有理解严守春心里真实的顾虑。
他是这节车厢自己以外,唯一没有十五车厢车票的人。
这意味着什么?他也是和自己一样,无意识踏进这个地方的倒楣鬼么?
「大仔,我记得一开始的时候,你说过觉得这节车厢诡异吧?」不断的抠着自己的手掌,严守春实在忍不住了,他想找一个人倾诉,他想证明恐惧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想象,而是真正现实的存在! 大仔有点诧异的看了看他,「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地方让人浑身不舒服……」
四处张望了一下,大仔抓了抓头,「你这话让我浑身毛毛的啦,怎么搞的,大家怎么一去都不回来啦?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严守春脸上的肌肉又微微抖了抖。
「老实说……我觉得那个女人很古怪……」摸着下巴,严守春忽然道。
他的话引起了大仔的兴趣,「你说郭小琳?她怎么啦?」
「不,我说的不是郭小琳,而是耿小梅……你……有看到过她那孩子的长相么?」
大仔楞了楞,然后一脸认真的思考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我还真的没有见过那孩子的长相。」
大仔的回答加深了严守春长久的隐忧,像是想到了什么,严守春怔怔的看向远方─
「……我也是刚刚想到的,我一次也没有见过那孩子的脸。」
严守春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到最后他看向对面的少年,看到对方也打了一个寒颤。
自从发觉这个车厢是十五车厢的瞬间起,严守春一直都在害怕。虽然勉强配合周围的人在说笑,但是他心里一直知道自己
所在的是一个什么地方;这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车厢,这种地方的乘客,真的是「人」么?
心里有了这个认识,严守春就比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警醒,他注意着周围人的任何风吹草动。
那个冷硬的员警让他害怕,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让他害怕,那个主动和自己攀谈的郭小琳让他害怕!忽然想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人里最让他觉得害怕的,却是斜对面的耿小梅……和她的孩子。
「嗯,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她的孙子,她说那是她自己孩子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她不是五十多了么?按照她的年龄说,有这样一个婴儿实在有点勉强。」像是附和严守春的话,大仔也忽然想起了关于耿小梅种种异于常人的地方。
「郭小琳不是好几次想要抱抱她的孩子吗?可是那个耿小梅一直不让,是老来得子的溺爱么?现在想想也说不过去……」
大仔说着,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很明显,严守春的话引起了这个年轻人的恐惧感。
两人对看一眼,觉得更冷了。
大仔说的一点也没错,耿小梅这个女人看起来虽然温和,可是对于她孩子的保护却非常的偏执,生怕怀里的孩子被窗外有些凉的夜风吹到,她把孩子包裹的严实。不让别人摸更不让别人抱,让旁人觉得她对孩子委实有些过分宠爱。
那孩子似乎非常容易受到惊吓,有大声响就大哭起来,哭声刺耳,听久了让人觉得麻木而机械,如果不是耿小梅亲切的性格,旁人怕是早就斥责开来。
耿小梅提到的那个「十七」,尤其让严守春心头一颤。
原本刻意遗忘的数字如今被重新提起,让人格外胆战心惊。
「那件事」距离现在正好十七周年满,严守春忽然想起来,今天正是「那件事」的十七周年纪念!
十七年前的事情对于严守春来说,是他一辈子不能忘记的、终生的梦魇。
他这辈子就做过那一次坏事,然而就那一件事让他的后半生,生活在深渊。
只是想要发一笔横财而已,是那个人自己不好,让他抢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反抗?他又不知道那个人身体那么的脆弱,稍微碰一下就倒下了……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杀人。
在他心里那个人是自己死掉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逃走就好,可是谁知道会惹上员警、会惹上火车、会惹上爆炸?
这次错事的后果是严守春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的:自己生平的唯一一件坏事,那场事故中一共死掉了四个人,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数字,那是他看报纸看来的。
可是这一切真的不是他的错,他一个人也没有杀……那个人是他自己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