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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话没有中断。他仍能听到金属摩擦声和一些人声。可约翰却迟迟不回答他。
66…锋刃复现
车子撞进商店的瞬间,以两辆车为中心,一张灰色半透明的的不规则薄膜展开来。它从建筑中穿过,飞扬的碎屑飘出薄膜外。
人间种恶魔洛山达的速度比较快,他在车子被撞翻的瞬间就跳出了驾驶室,但无法走出这层薄膜的范围。
他从副驾驶位拖出来一个猎人,约翰也撕开车皮,把戴文妮挪出来。车子被撞得变了形,其他人被困在车厢里,有个猎人昏迷了,卡萝琳和丽萨被扭曲的车座卡在原地。
油罐车扭曲的前厢车门脱落了,从里面跳下来一个人。当戴文妮看清他的模样时,她惊恐地拼命抓住身边的约翰。
约翰同样直直盯着那个人,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事。
是那个黑发蓝眼的高个子男人,数次出现在协会记录中的德维尔?佐尔丹。
他看起来也人到中年,但比戴文妮年轻一些,身形挺拔,仍穿着很多天前在吉毗岛参加酒会用的礼服。
这是约翰第一次真正注视他。以往要么是听人描述,要么是从画像中想象,或者是在幻视中看到他。
佐尔丹根本不像个正常人,他的眼神中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背叛者之一,德维尔妮。”他缓缓朝戴文妮走来。
他认识戴文妮,但似乎并不认识曾是他妻子的戴文妮。
约翰和洛山达挡在他面前。佐尔丹停下脚步,摘下已经污损不堪的白手套。袖筒里滑出一枚木柄折叠刀,刀锋弹出,是银光形成的半透明锋刃,与丽萨的银色马刀是一样的东西,只有刀柄设计不同。
每个施法者都知道黑暗生物畏惧是什么武器。佐尔丹显然知道眼前的两个男人是黑暗生物,据说他也有真知者之眼。
戴文妮勉强站起来。由于是作为巫师被押送的,现在她身上没有任何能防身的东西。“你是谁!”她喊着,“你不可能是佐尔丹……佐尔丹已经死了!就算他仍然活着,也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佐尔丹不回答,也并不急于发动袭击。
空气中渐渐出现异味,撞击发生后,车子的油箱开始泄露了。
灰色屏障是他施展的。它隔绝不了空气流通,但却能阻止生物离开。所有人都被困在了狭小的范围内。
……
克拉斯用力敲门,拳头疼得都开始麻木了。没人回答他,显然他们不准备放他出来。
西湾市办公区已经从克拉斯的通话里听到了发生的事,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大厦,赶往事发地。留在办公区的只有前台的艾丽卡和一个猎人。
他们谁都没有打开隔离室的权限,就算想开门也办不到。
克拉斯开始耳鸣。手机里传来一连串的噪音,金属撕裂声,土石崩塌声,利器刺穿躯体时的声音……微小的呻吟声,哭喊、爆裂、质问、电磁干扰声……
他把手撑在门上,慢慢跪倒。
他刚刚听到的惨叫声来自戴文妮,他认得自己母亲的嗓音。
他听到丽萨念咒语的声音,约翰嘶吼着呼唤洛山达,洛山达却没有回应……
声音突然彻底消失,变为忙音。大概是约翰的手机彻底损坏了。
现在克拉斯看不见任何画面。
他连面前的门扉和地板都看不见。像是彻底失明般。可他自己却又不知道。他仍注视着视野里出现的东西:棺材般狭小的四壁,门打开又关上,他偶尔低头一瞥,自己的身体上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或刻印,没有一点平滑之处,连指尖和指甲板下都不例外,血珠还没彻底凝结,一滴滴落在脚下的魔法阵上。身体每一处都痛得像在被焚烧。
巫师们看着他,窃窃私语,而他却随着法阵里的光芒而无休止地惨叫。
他们说:对,你是无辜的的,可这是我们的工作。
他又看到有人私下对他低语,有人破坏禁锢他的法阵。他和身边的人一起跑过昏暗的通道,有时他会停下来等他们,有时他们在远方向他伸出手。
他躺在澄净的蓝天下,花草的香气取代了血腥味。他的呼吸渐弱,黑发蓝眼的男人俯身对他说话……
雾气弥漫住视野。
他站在郊外的房子里,戴文妮教他念最基础的古魔法文字,告诉他什么是真知者之眼。
他从普通的学校毕业,在无威胁群体庇护协会入职、实习,杰尔教官第一次带他去和狼人流浪汉谈判……
他和史密斯约会、结婚,可后来史密斯又决定离开他。
佐尔丹——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个人是佐尔丹——杀死他的数名同事,又轻声问他“你是谁”。
他因为三任妻子的“死亡”而被警察盘问,史密斯送给他礼物赔礼道歉……
还有,那是个暴雨前的傍晚。当时他正在试着做点心,屋子上层的法阵里还关着两只魅魔。有人敲开他的门,自称来自杂志社,可是实际上这个人是血族,他叫约翰?洛克兰迪……
克拉斯稍稍恢复了意识,他想起了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他想继续敲门,想找到地上的手机给协会前台打电话。可是他什么都看不见,甚至没办法抬起手。
他并不是由于虚弱无力才无法动弹。而是……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艾丽卡浑身发抖,指指隔离室:“里面……是什么声音?”
“是他在敲门吗?”猎人也觉得奇怪。隔离室里肯定只有克拉斯一个人,但是敲击和摩擦声凌乱而密集,根本不像一个人能弄出的动静。
起初他们还听到克拉斯在喊叫,他们也回答了,可克拉斯似乎听不到。
之后安静了几秒,接着就出现了这种不明声响。
监视用的仪器开始发出警报,艾丽卡手忙脚乱地查看,像被冻在了屏幕前:“隔离室……隔……”
“你在说什么?”猎人也走过去,可是他看不太明白那些字眼的意思。
“隔离室的法阵隔层失效了……”
有东西在挖掘和吞噬。隔离室墙体里的多重符印、材料开始一个个失效,摩擦声越来越大。
猎人并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他仅凭多年的战斗直觉作出判断:“离开这儿!”说着,他抓住艾丽卡跑出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写字楼的电梯已经停止运行。而且他们也不能乘坐电梯。当他们跑到楼梯间时,似乎大厦在微微颤动,就像发生轻度地震时一样。
他们拼命跑下去,有时被晃得摔倒差点滚落。他们没时间查看身上的淤青,只能继续向下。
还仍在楼内的他们看不到——写字楼外部的装饰灯光全部熄灭,楼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从高层开始,墙砖、内饰、钢筋都开始脱落,建筑结构脆弱得像纸片。
当他们还剩几层就能跑出大厦时,整栋建筑轰然倾颓,就像对楼体进行定点爆破一样。
在跟着走廊一起下坠时,艾丽卡尖叫着拔出一把枪——看起来像个发令枪。
射击声之后,球形的法术力场盾展开,为她和猎人挡住压下来的重物。
艾丽卡不太擅长施法,她只是协会的前台。这把能发射魔法力场盾的枪是克拉斯送她的礼物。因为她偶尔也难免要和超自然生物打交道,有点能自保的手段才好。
摇动和下落又持续了一会,终于安静了。
连猎人也吓得说不出话,愣了好久才想起来安慰身边的艾丽卡。
“我没事,多亏有这个,”她搂着手里的发令枪,“但是……我们被困住了……”
“会有人来救援的。”猎人摸摸圆形力场球,周围都是凌乱的土石,他们差一点就会被埋葬在地下。
“但愿三小时内就有人来,”艾丽卡说,“克拉斯说这它每次至多只能持续三小时……还有,当救援队把我们挖出来时,我们怎么解释这个球?”
猎人想了想:“……那就不解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
只要一点火花,两辆车子随时有可能发生爆炸。
灰色的屏障阻止生物出入,约翰他们无法逃离。同时,壁障却不会阻挡其他物质。一旦发生爆炸,周围的建筑物全都会被波及。
远处已经响起警笛声。而协会的人来得比警车更快。可是,大家都无法走进灰色屏障里。
有驱魔师能够辨识出这个巫术,却一时难以解消它。杰尔教官命令所有人撤离到安全距离外,只有他和史密斯留下继续尝试破坏壁障。
因为油箱泄露,卡萝琳不敢开枪,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她被卡在车子里了,只要一动,腿就疼得令人几乎要昏蹶。
洛山达被银色弯刀钉在地上,痛苦地痉挛着。佐尔丹还有另一把银弯刀,他想杀死戴文妮,并且也并不在乎同时杀死其他人。
约翰和一位猎人仍在与佐尔丹周旋,想给车里的人争取逃脱时间。其实约翰可以逃离,他可以雾化为尘埃,但他没有这么做。
血族的速度和力量比人类强很多,在有其他猎人配合的条件下,他有自信可以抓住佐尔丹。
约翰避开锋刃,跳到被挤烂的车厢上方。猎人则趁机扑向佐尔丹,他是人类,并不怕那把银弯刀。
在佐尔丹念出一串咒语时,约翰比风还快地出现在其身侧,手指尖端钢铁般的指甲穿透佐尔丹的右肩胛。
但佐尔丹却并没停下。他像根本不知道疼痛般转动手臂,弯刀同时也穿过了约翰的胸膛。
约翰直直向后倒下。银弯刀很细,造不成太大的出血和伤口,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血族被钉住心脏时会被定身,即使意识清醒也不能动弹。
他听到卡萝琳在骂脏话,然后又尖叫,大概是被卡住的腿实在太疼。壁障外,史密斯和杰尔教官摆了满地的瓶子,魔女血裔的卡罗尔跑回来,似乎是叫他们尝试用他的血做某种法术……约翰听不太清,因为一种更强烈的感觉突然攫住了他。
他感觉到克拉斯的位置变化了。
这是刻印带来的效果,他能够在一定范围内感觉到克拉斯的生命状态以及所在位置。
克拉斯在向他们靠近,而且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更诡异的是,克拉斯的气息时有时无,就像每隔一会就中断半秒的信号,十分不稳定。
约翰不敢猜下去……克拉斯有可能已经失控了。
“我快成功了!”史密斯大叫着。灰色的壁障开始抖动,浓度减退。
约翰感觉到克拉斯越来越近,几乎只差几条街……几百米……就像吸血时反而被克拉斯身上的东西侵袭般,此时,他也感到自己的意识在被克拉斯影响。
克拉斯的魔鬼特征也许确实是真的。他的气息中裹挟着一种恐怖的压迫感,光是感知他的靠近就令人想要尖叫着逃离。
约翰发不出声音,也不能动。突然灰色壁障崩塌了,史密斯破除了它。
杰尔教官和卡罗尔冲进来,远些地方的驱魔师们也跑了过来。
“阻止他念咒语!”丽萨高喊道。她看到佐尔丹的嘴唇在动,那是个引发火星跳动的小魔法,在平时只能算戏法,现在却是致命的。
虽然猎人们来不及冲过去,但佐尔丹的咒语确实没能念完。
一种重压感猛然出现,仿佛空气变重了数倍,让人被挤压得抬不起头。
夜色中泛起黑曜石切面般的光芒,它呼啸着穿过佐尔丹身边,巫师的脖子上出现一条细细的红线。
他的头颅从肩上滚落,可身体却毫不动摇。
他仍手持银色的弯刀,继续一步步向戴文妮靠近。他攻击每一个靠近身边的人,甚至物体。
协会的人们因眼前的场面而震惊,但并没有慌乱。他们阻挡佐尔丹、救出被困住的人,尽可能逃离漏油的车子。
杰尔教官拔出约翰胸前的银刃。伤口又痛又冷,约翰一时站不稳,被杰尔和史密斯搀扶着才慢慢爬起来。
夜色中响起群鸟振翅般的噪音,浓黑的集群物体从街道一头靠近。
狂风裹挟着叶形的黑色锐利薄片,它们所及之处,墙体、信号灯、路灯都被切得粉碎,连灯光都被黑暗吞噬得一丝不剩。
电路被损坏时的火星飘过来,引燃了地上的油。人们只能头也不回地拼命跑,下一秒,震耳的爆炸声就响起在身后不远处。
声音听上去很奇怪。第一波热浪燎伤了行动稍慢的人,可热度却在一点点减少,声音也闷闷地渐弱。
黑色的叶子在空气中飞舞,所到之处,光芒和热量被它吞噬、分解。它不仅会将血肉和物体碾碎,连声音和光也会被它捕捉并摧毁。
那团东西吞噬了整个爆炸,继续向人们逼近。整条街都要被它切碎了,地面被削割得深凹下去。
人们不敢停下来,向反方向撤离,没有头颅的佐尔丹摇摇晃晃地追上去,手里的爆裂魔法不停闪耀,却因为无法念咒语而再也没法触发出来。
戴文妮忍不住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