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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有人管他。”熊妈妈用屁股撞了一下她的丈夫。
今晚约翰很忙,他放下东西后要再赶回协会交报告,然后把僵尸小姐阿黛尔的新塑身衣送到墓地去。以前阿黛尔只相信克拉斯,只愿意被克拉斯看到样貌,经过数次交流,现在她也同样信任约翰。
阿黛尔从坟墓爬出来,在约翰的帮助下穿好新塑身衣,并把自己做的一盒子手工戒指交给约翰,让他带去协会。同为不死生物,约翰和阿黛尔有时会交流一些避世的小窍门,聊夜晚的美景,聊克拉斯。
不止阿黛尔,很多生物都曾向约翰询问过克拉斯的下落。比如约瑟夫老爷,自从克拉斯失踪,他自称因忧郁而连猫罐头都觉得不香,瘦了一公斤;还有迷诱怪法尔夫妇,她们俩旅行回来后再也见不到克拉斯了,正在伤心之余,却看到推特上“杀妻的当代蓝胡子被命运惩罚”这样的说法,于是她们全身心投入到与发文者的互相嘲讽中,在互联网上为维护克拉斯的名誉奋战至今。
克拉斯可能要回来了,可约翰不能让他们知道。虽然可惜,他心中却升起一种自豪感:比起什么刻印、缔约,这种“只有彼此知道”的事似乎更说明他们对对方而言有多特别。
离开墓地返回的路上,约翰感觉到了克拉斯。刻印带来的效果——在一定的范围内,约翰可以感知到克拉斯的大概位置和生命状态。
他心情愉快,不由得加大了油门。从大致距离看,克拉斯现在在西湾市另一侧,并未进入市区,也在向老房子方向移动。他大概得都个很大的弯子。
约翰比克拉斯更早到达。停好车,确认熊人一家都在梦乡里后,他走出来站在屋外石阶下。
现在是凌晨,他面朝克拉斯可能会来的方向,能够感觉到他们之间距离越来越近,克拉斯的气息越来越清晰。
大约快一个小时后,一辆小小的车子出现在公路远处,是辆老款的浅黄色MINI,和憨豆先生开的那个差不多。它行驶很慢,还总是哆嗦。
约翰能清晰地感觉到克拉斯就在那车子上,不过克拉斯以前不会开车,难道三年内他学会了?
再近一点,约翰才发现开车的是个穿白衣服的女性,克拉斯坐在副驾驶位置。这个发现让约翰一阵无力,连站姿都松垮了好多,毕竟他还以为克拉斯会是一个人来的。
小车停下,克拉斯走下来,直接给了路旁的约翰一个拥抱。约翰有点僵硬,如果不是因为车子里还有一个人,他会更热情地回抱过去,可是现在……他只能友好地拍拍克拉斯的背。
“记得达尔林镇吗?”这是克拉斯见面的第一句话。
“不记得……”约翰说。
“就是我在沙盘空间里提过的那个。我说,我从沙盘离开后会先去一趟达尔林镇,然后来找你,因为达尔林镇有些事需要协会介入。”
约翰点点头。他倒是记得,但他一点都不想聊这个。不,哪怕只是晚点再聊也行……
浅黄色小车里的人喊了句“我把车子停在哪里?”,克拉斯指了个地方,颤悠悠的小车子从斜坡绕过台阶,向房子侧后方的车库去了。
克拉斯回过头看着约翰:“对了,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
“什么?”
“从三年前开始,以及前些天在沙盘中,”克拉斯把扫在眼睛附近的头发向后拢了拢,他的发型有点乱,现在基本等于没有发型,“从发生的……种种情况看,我们好像已经不是搭档了,但又不是朋友这么简单,你觉得……”
“我也想过这些,”约翰低头看着地面,开诚布公地谈“关系”总是比实际行动还令人难为情,“我思考过,你能不能接受吸血鬼?我觉得你可以,你连变形怪都接受过。我还想过,你能不能接受一个男性?似乎你也可以,你还和变形怪登记过民事伴侣呢。”
克拉斯愣了一下:“所以你的结论是?”
约翰左右看了看。凌晨,安静的道路旁,屋里有一家熊人,屋后有个不知是什么的生物在停车。
此时此刻,实在不是谈心的好时机,环境不浪漫,气氛也太普通。
可是他仍然说了出来。这是他三年前就明白的事,只是到现在才直接说出来而已:“我想……大概我爱你?而且似乎你也能接受这件事吧?”
这次克拉斯愣了好几秒,目光游移了很久,慢慢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你要用疑问句?”
约翰认真地说:“我怕因为语法问题,让普通陈述变成对你的命令。”
“好吧,谢谢你的体贴,”克拉斯走近,“你全说对了。不过我得补充几个细节。”
“什么细节?”
“第一,你不用思考我能不能接受血族。你都能接受‘魔鬼的碎片’,我为什么不能接受血族。第二……别总拿我的前妻举例子好吗?”
克拉斯停下来想了想,又说:“还有,我对你有些歉意。”
“关于哪方面?”约翰问。
克拉斯说:“我不会是个好的爱人。比如,一般人们在一起后,他们可能去剧院约会,圣诞节一起拆礼物,和同事们坦白关系接受祝福……这一切我都做不了。甚至,我也不知道未来能不能,也许我们永远不能……”
“没关系,我很有时间。现在你也有。”
约翰微笑着捧住克拉斯的脸,他们彼此靠近,轻轻闭上眼。
鼻头皮肤刚刚轻触在一起时,车库传来一声巨响。
“天哪,我该叫你去帮他倒车入库。”克拉斯转身跑上楼梯。
“什么?”约翰追上去,“你说‘他’?开车的那是男的?”
“你竟然不先关心他撞到了什么吗?车库里那辆斯柯达你可开了好几年呢!”
我比较关心好不容易出现的罕见气氛被停车事故打断……约翰在心里嘀咕着。
克拉斯停下脚步,从台阶上回过身,匆忙但用力地吻了一下约翰的嘴唇。约翰的满腹抱怨在一秒之间烟消云散。
幸好浅黄色MINI撞到的不是斯柯达,而是墙边的置物架。车里的人走下来一个劲地道歉,约翰则负责把车位置停正。
看得出来这辆小车非常古老,引擎声惨不忍闻,车身到处吱呀作响,让人联想起地堡的罗素先生。
开车的是个身穿白色短布袍、一头及踝的银白色长发少年。他身形纤细,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说起话来也是未变声之前的青嫩嗓音,远远看去他更像个少女。
“谢谢。您可以叫我裘瑟,”少年对约翰行了个礼,鞠躬,双手交叠在胸前,像是非常古老的礼节,“这是个世俗名,我的本名恕不能告知。简单来说,我需要帮助,原本我想请猎人先生帮忙,但他说我的身份特殊,最好在协会备案一下,而且他说您能提供更好的帮助。”少年所说的“猎人”指的是克拉斯。
“请问,你是个……?”约翰打开门,三个人走进去,二层传来四只熊酣睡的呼噜声。
“他是个神。”克拉斯替裘瑟回答。
“是个什么?”
“神,”克拉斯说,“我说的不是宗教的那种‘神’,而是山林之灵。”
约翰知道山林之灵。古时候人们所敬拜的神明基本都属于山林之灵。他们是几千年前的古老种族,和元素生物、精灵血脉均有联系,同源不同科,就像是猛犸象和现代大象的关系。
山林之灵数量稀少,生命绵长,有天生的魔法力量,能够保护水土、赋予其他生物神奇的力量。所以,从前山林之灵几乎就是神。
“我有两件事要麻烦你们,”坐下后,裘瑟的银发铺散在沙发和地毯上,“我在几百年前游历到达尔林镇那一带,当然那时还没有达尔林镇。我被当地的同胞打败,不得不签下了千年的契约一直留在那里,为那块地服务,就像……不平等的劳动合同一样。从那时起,我的生活中心是达尔林镇外某棵古树,活动范围大约最远能到西湾市郊区,也就是这一带。”
约翰默默感叹着:这位打扮得像远古神话人物,连裤子和鞋都不穿,却竟然知道劳动合同,还会开车……
“现在,当初束缚我的人不见了,”裘瑟撩起袍子,他的大腿上有个金色的魔法符文,“谁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连他是什么地方来的都不记得,大概要么他早就忘了那件事,要么已经死了。总之,合同已经到期了,我却不能恢复自由,除非有人帮我去除这个印记。”
“我打算帮他去除印记,”克拉斯说,“其实很多人都能做到。在古代不行,现代驱魔师们反倒容易做到。”
“这是为什么?”约翰问。
“施展和解除都需要一些比较特殊的材料。从前它们很难炼制,而现在的化学技术让驱魔师们能直接找到现成的原料。”
克拉斯从旁边的书架拿下来几个盒子,里面是些施法器械(约翰从来不知道这些什么)。他准备上楼去拿更多:“书房里还有其他材料。等我一会。”
裘瑟感谢地看着他。克拉斯上去后,约翰又问这位小神:“那么,听你的意思是,还有一件事需要协会帮忙?除了解除印记之外。”
约翰边询问边递给裘瑟一张表格,叫他填写。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时,约翰自己也写过,协会人员会要求能接触到的一切超自然生物填写基本表格。
裘瑟接过纸笔:“是的,还有一件有点尴尬的事。因为我常年在达尔林镇,也曾经用力量保佑水土、回应祈祷,所以……镇上已经形成了……以我为核心的信仰。”
约翰努力忍着笑:“这不是挺好吗?”
“不,不好。我的信徒们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一个邪教!他们靠这个赚钱,自称大祭司的家伙还打着我的旗号勾引年轻的男人和女人上床。”
约翰这次真的再也忍不住了,低头笑得直发抖。
一个来自至少一千年前的小神,来举报自己的信徒搞了邪教……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笑,只是有点意外,”约翰说,“既然你都打算解除印记离开了,人类的‘邪教’也就无所谓了吧。这种事不归协会管,应该找人类警察。”
克拉斯正好拿着东西从三楼走下来,他解释说:“不,人类警察管不了。我曾经远远看了一眼那位‘宗教领袖’,他并不是人类。”
79…渐近的目光
清晨太阳刚升起来时,克拉斯家里还在进行关于达尔林镇的讨论。
与此同时,在私人研究所里,路希恩刚刚走出实验室。
他和他的助手都带着黑眼圈,正在喝二十四小时内的不知道第几杯咖啡。
早餐后,助手们纷纷准备下班。路希恩还在对着电脑屏幕阅览资料,不时皱眉。
这三年内,除了正常的讲学、研究之外,他利用黑月家的资源,利用身为法术研究者积累下来的人脉,几乎将业余时间都用来找克拉斯。
有时路希恩怀疑丽萨故意会隐瞒。其实,他有办法知道她是否说了实话,但他不想这么做。
丽萨现在就在研究所外。她叫卡萝琳等在车子里,独自进去找路希恩。
从监视画面看到她时,路希恩烦恼地按了按眉心。他知道丽萨为什么要来。
“你派人跟踪我?”丽萨走进来,用力甩门,发出一声巨响。
路希恩慢条细理地搅着咖啡:“丽茨贝丝,你和卡萝琳小姐相处得太久了,现在你也变得越来越没有教养。母亲的生日快要到了,塞伊和爱玛准备了规模很大的聚会,希望那时你的举止别吓到他们。”
塞伊是黑月家第二个孩子,爱玛是塞伊的妻子。他们夫妇比起研究者更近于普通商人,塞伊也是黑月家的三个孩子中最早组建小家庭的。
丽萨现在并不想聊聚会:“我再没教养也比塞伊和爱玛强,塞伊还在家随手弹烟灰呢。别管他们,我来这里是想说,让那些每天偷偷摸摸跟在我身后的人离开吧,一点意义都没有。你觉得跟踪我就能找到德维尔?克拉斯吗?”
“当然不,”路希恩说,“第一,我时刻留意的不仅是你,还有其他人;第二,我只是偶尔查看你的情况,并没有每天都监视你;第三,我想找到克拉斯,而你和你的同事都不积极,也许某天他会出现在你们的视野里,可你却不一定会告诉我,为避免这情况发生,我才在必要时让一些助手留意你。放心吧,我不会干涉你做任何事,而且我也干涉不了你。”
丽萨越发觉得和路希恩说话很累。路希恩总是那副“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我就要这么做,我礼貌地告诉你我非要这么做”的态度。
她双手撑住桌子:“路希恩,你认为我会隐瞒克拉斯的行踪?”
“难道你不会吗?”
“当然不会,”丽萨说,“我清楚幽暗生物有多危险,如果我见到了他,我会告诉协会的。”
“但你不会第一个告诉我,”路希恩摘下眼镜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