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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一座巍峨的道观出现在眼前。
她走得有些累了，喘气道：“大哥，我们进去转转，顺便讨杯水喝吧。”
秦叔宝点点头。
迈进山门，一个梳着丫髻，模样清秀的女道童迎出来，秦叔宝揖首行礼：“在下有礼了，能否借杯水喝。”
女道童回礼：“两位施主请。”
不一会，道童递上两杯凉茶，把他们让到一旁坐下，又去招呼新来的游人。
四处打量一番，她忍不住笑道：“想不到这里面全是女道士。”
秦叔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道观中竟全是女子，或头戴道冠，做道士打扮，或梳着丫髻，做道童打扮，也不禁笑道：“原来是女道观。”
话音未落，只见一阵喧闹声起，闹声越来越大，似从观里传出来。
秦叔宝起身道：“我去看看。”
她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到了观内院子里，只见方才那帮突厥人围着一个女道士动手动脚，那女道士奋力挣扎，奈何被他们团团围住，几次冲突都逃不出来，其他道士和道童远远地避在一旁，都不敢上前相劝，游人也只是看热闹而已，并不阻拦。
她看不下去，上前道：“喂，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身为异族，也敢调戏民女。”
为首的突厥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呵呵一笑，用不太流利的汉话道：“这位公子生得好生标致，莫不是女扮男装。”
想不到这么容易被他看出来，脸上一热，她怒声斥道：“关你什么事，还不放开这位道士，你们不怕触犯大唐律法？”
“大唐律法？”那些突厥相视大笑。
为首之人轻蔑道：“什么大唐律法，与我们何干。”说罢一顿，色迷迷道：“美人，跟我回去享福吧。”一只大手便向她脸上摸过来。
她气得满脸通红，不及说话，秦叔宝早已按捺不住，把她拉到身后护住，厉声喝道：“住手，马上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突厥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冷笑道：“来了个找死的，大爷正好手痒，教训教训你。”
秦叔宝也不答话，侧身让开他钵盂大的拳头，抬手一击，那人料不到他拳风如此犀利，勉强躲过，喊了一声突厥语，那些人顿时一拥而上，把秦叔宝团团围住搏斗。
第二十六章 故人相遇
她急忙把吓呆了的女道士拉到一旁，关切道：“你没事吧。”
女道士抬起头，四目相对，同时惊呼一声：“是你。”
她好不容易定下神，再看秦叔宝一直未出剑，被那些突厥人左右夹击，险象环生。
她心知大哥不愿和这些突厥人起冲突，以免把事态闹大，急中生智，她起身叫道：“大哥，秦王殿下就在后面，我去叫他。”
那些突厥人听了，面露惊恐之色：“秦王李世民到了？”
她冷笑道：“不光秦王殿下，还有秦王府的几十员大将，他们听说这里有一伙突厥人仗势欺人，早想教训你们一顿，我大哥就是秦王府麾下大将秦叔宝，你们要敢伤他，哼，大王不会饶你们。”
为首的突厥人将信将疑：“你是秦叔宝？”
秦叔宝挺起胸膛：“不错，正是在下。”
为首的突厥人想了想道：“好，就给秦王府一个面子，我们走。”
看着那些突厥人一阵风般走得没影，她急忙上前道：“大哥，你没事吧。”
秦叔宝宽慰地一笑：“我没事。”
她心下一叹道：“想不到大王的名号这么有用，一出口就把他们震住了。”此时只觉得那个端坐秦王府的年轻人，赫赫威严，卓尔不凡，君临天下，舍我其谁。
秦叔宝感慨道：“大王年纪轻轻，历经大小战役数百起，他的威名早已响彻中原，又有谁不惧他三分。”
那女道士走过来，躬身一礼：“多谢这位壮士搭救。”
秦叔宝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女道士转向她：“这位施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她实在不愿和这个女人说话，淡淡道：“不必了，我还有事，告辞。”一手拉着秦叔宝掉头就走。
身后女道士突然大声叫道：“你不想知道他的消息？”
心突得一跳，她停下脚步，向秦叔宝歉然道：“对不起，大哥，我暂时离开一会。”
秦叔宝疑惑地看了看她，点点头：“也好，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离开院子，到了一处静室，关上门，女道士苦笑起来：“妹妹，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我们早已不是姐妹。”她冷冷地望着眼前红拂憔悴的容颜，感觉到心底泛起的一抹苦涩。
时光飞梭，岁月如歌，只是记忆依然还在，那些恩怨并未随时间逝去，再见这个女人，心中仍免不了有怨。
红拂一双明眸泛起淡淡忧伤：“妹妹，对不起，是姐姐错了，姐姐向你赔罪。”她起身跪下叩头。
她闪身避开：“不必了，我不需要你道歉。”
红拂苦笑：“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们之间没什么原谅不原谅。”她转眼望向窗外。
红拂缓缓起身，低低叹一声道：“那日龙船起火，我趁乱逃下船，跟着逃难的百姓一路奔逃，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来到这里。”
“只是，你为何出家当道士？”她忍不住问道。
红拂露出惨然的笑意：“不当道士，又能如何？我自知做了很多对不起你和宇文公子的事，心中时时忏悔不止，只有在这道观中，才能感觉到一丝宁静。”
她听了，心有所感，轻声道：“这样也好，如果有可能，我也想出家避世，免得被尘世间的烦恼纠缠。”
红拂定定地看着她：“其实，我真得很羡慕你。”
她皱起眉头：“我没什么让你羡慕的，说吧，他在哪？”
红拂轻声一叹：“他曾经来过终南山，是和一个突厥女人一起来的。”
恍若天空响过一声惊雷，宇文成都真得还活着，心里一阵狂喜瞬间涌过，她激动地站起身：“你是说，他曾经到过这里？他现在在哪？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红拂伤感地抬起头，望着她：“他到终南山，就是来找你，当时他曾在这座道观住过几天，我偷偷听到他和那个女人对话。”
“他们说什么？”她急切道。
“那个突厥女人似乎对他有救命之恩，言语中屡屡向他逼婚，他执意不肯，说是和妻子有约，植桑渭水旁，终老南山下。”红拂轻轻道。
心头巨震，眼前瞬间一片模糊，他还记得他们的誓言，还记得要陪她终老南山下。
红拂叹息道：“他们在这里呆了好些日子，把整个终南山都翻遍了，始终找不到你，他答应那个女人，说是以半年为期，半年后若再没有你的消息，就迎娶那个突厥女人为妻。”
半年？她艰难地开口：“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们？”
红拂想了想道：“是去年秋天，算起来已有半年多了。”
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这么说，宇文成都已经娶那个突厥女人为妻。
她颤颤起身，眼前模糊地看不清脚下的路。
“妹妹小心。”红拂上前扶住她。
无意识地笑了一下，轻轻挥手：“我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他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好，不是吗？”
“可是。”红拂轻叹道。
“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有谁能说得清。”她缓缓走向门口，来到院子里，眼前冷风吹过，泪突然狂涌而出。
植桑渭水旁，终老南山下。
他把这句誓言牢记心中，以为她会来终南山与他相会，谁知天意弄人，她以为他早已战死沙场，待到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他们已经擦肩而过。
红拂追了出来，执意将她送到门外，出了道观，回头看去，红拂纤细的身影还在那里，远远地望着她。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红拂曾经被爱恨纠缠得那么深，一旦放下，突然云淡风轻。
只希望，红拂真得放下才好，回想自己，何时才能真得放下呢。
秦叔宝迎上来，关切地盯着她的脸：“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她笑着挥挥手。
长长的石阶从脚下延伸而去，心里乱得很，她几次差点被石阶绊倒，幸好有秦叔宝在身旁关怀她，总是在她摔倒之前，轻轻扶住她。
人生就象这道石阶，她好希望有一个人象秦叔宝一样，陪伴在她身旁，在她摔倒的时候拉她一把，那个人会是谁，是秦王府那个即将登基大宝，傲视天下的大王吗？还是那个说过要和她终老南山下的玄衣少年，或是赠她血玉，订下终身的李靖，甚或身边这个和她义结金兰，立誓同生共死的秦大哥。
秦叔宝一直把她送回王府，这才告辞离去。
第二十七章 玄武门兵变
悄然踏进王府的侧门，她敏感地发现气氛不对，那些婢女侍卫个个神色异常，大不同于往日，侍候她的婢女见她一身男装回来，居然也只是惊叫一声，再没什么反应。
联想到今日一早婢女说李世民入宫，她悚然一惊，难道今天就是那个历史上有名的日子，玄武门兵变。
她紧着问婢女：“今天是什么日子？”
婢女想了想道：“好象是武德九年六月庚日。”
她一下跳起身，婢女惊得面无人色：“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她匆匆问道：“大王回来了吗？”
“回是回来了。”婢女吞吞吐吐道。
“什么？”脑子里嗡一声，她一把抓住婢女：“他受伤了？”
婢女结结巴巴道：“夫人放心，大王伤得不重，听说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没有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她急道。
“大王回来以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都不见，饭也不肯吃。”婢女一边说，一边悄悄看他。
她怔了好一会，摆摆手：“好，我知道了。”
弑兄杀弟，兵围皇宫，威逼自己的父亲。
身为手握兵权的秦王，为了稳定人心，彰显强势，即使心中有无数无奈和痛苦，他又能向谁倾诉呢。
想也没想，她转身就往前走。
婢女追上来叫：“夫人，夫人你去哪里？”
“我去见大王。”她头也不回地说。
夕阳的余晖映在墙上，书房的门紧紧地关着。
她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门里寂寂无声。
伸手轻推，门没有锁，呀的一声开了。
一道光线滑进来，照在那个人身上，他缓缓抬起头，看清他的脸，她的心震颤了一下。
和他相识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疲惫，痛苦，忧伤，无奈，还有深彻心底的孤独，就这样复杂地呈现在他脸上，苍白的唇，血红的眸子。
心微微往下一沉，她轻唤道：“大王。”
他动了一下，猛地挥手，语气生硬得打断她：“孤想一个人呆着。”转过眸子，他不再看她。
今天他是怎么了，在她面前，他总是以我相称，从未称呼自己为孤。
若换作往日，她早就转身走掉，才懒得跟他废话，可是此时此刻，他身上笼罩的深深哀痛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传来一丝轻微的疼痛。
她猛地转过身，把门用力打开到最大，让黄昏金灿灿的阳光无遮无挡地倾泻入室，照亮整个阴暗的空间。
他抬起头，双眉紧皱，眼里隐隐掠过一抹怒色。
她突然屈膝跪下，口中呼道：“民女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出乎意料之外，他怔怔地看着她。
她抬起头，充满崇敬地仰视他：“大王，从今日起，天下少了两个象隋炀帝一样昏庸暴虐的君主，却多了一位旷古少见的明君，这是天下苍生的幸事，也是大唐皇朝的幸事。大王当机立断，先发制人，让百姓幸免于水深火热，让大唐基业千秋万代，光照后世，这是大王的功劳，公道自在人心，只要大王励精图治，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开创一番繁华盛世景象，史书一定会给大王公正客观的评价，大王文治武功，必将名垂青史，万古流芳，民女当然要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他诧异的眸光渐渐柔软，渐渐深沉，最后化作幽深似海。
“双儿，过来。”他向她伸出手。
她犹豫片刻，屈膝一礼：“大王身体劳累，早点歇息，民女告退。”
在她跨出门之前，他抢先一步拉住她，她身不由己倒入他怀中。
“双儿。”他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叹息着，在她耳边低低道：“别走，陪着我。”
心底有什么暖暖的东西突然泛滥，理智告诉她，必须马上推开他，否则后果难料。然而，她始终迟疑着没有动。
他缓缓低下头，把脸埋到她怀里，贴着她心跳的位置，一动不动，象个极需要温暖慰籍的孩子。
她情不自禁伸手轻抚他的头，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赶紧走开，可她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