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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已至危难之际,吾辈责无旁贷,只能倾尽所能,守护泱泱华夏的万里河山……
“日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中华儿女自当用血肉之躯,筑成保护国人之铁壁铜墙,早日走向自由胜利……”
沈云祥长叹一声,将信折叠收好,衣服懒得脱,半靠在床上发呆,过了一会儿秦瑞亭“蹬蹬”跑上来,开门探头问:“吃不吃饭,我给你热点儿?”
沈云祥摇摇头,直着眼睛若有所思。秦瑞亭见他反应冷淡,略感尴尬,他搓搓手:“哦,吃过了啊。”他脱了外衣,带着满身的凉气挤上床:“往里点儿坐,怎么不脱衣服?”他伸手解沈云祥的扣子,没解两颗就心猿意马,手指顺着脖颈攀上他的脸,见沈云祥,见沈云祥没有拒绝,一个翻身亲上他的脸。
沈云祥扭头避开秦瑞亭的嘴唇,按住他的手指:“我说……”见秦瑞亭没反应,便加重语气:“秦瑞亭!”秦瑞亭住了嘴,转而去舔沈云祥的耳朵,舌头刷过细细的绒毛,让秦瑞亭感觉身下的人是一只美丽而难伺候的猫。
沈云祥叹气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鬼子打到这里,你这店就开不下去,那些常客也没法再来……”
秦瑞亭心思活络,他此时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乃是今晚和沈云祥好好舒服舒服,便含糊道:“嗯?不会的。”
沈云祥被秦瑞亭坦率的油盐不进呛了一口,索性推开他,有话直说:“秦瑞亭,我是个搞数学的,这种时候我不能,不能缩在一个小客栈里,我有我该干的事。”
秦瑞亭坐直身子,定定地看着沈云祥,问道:“为什么?”
沈云祥道:“为了……中华民族……”
秦瑞亭冷笑道:“民族?狗屁民族!”
沈云祥怒道:“秦瑞亭!”
秦瑞亭按着沈云祥的肩膀,把他压在床上:“民族民族,跟你有什么关系!就差你一个吗!缺了你不行吗!”沈云祥心生无奈,本想张嘴跟他说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秦瑞亭又骂道:“你谁也不是,就是我老婆,你得听我的!”
沈云祥一辈子没听过这种话,当即怒火攻心,一脚将秦瑞亭踹翻在床尾,翻坐起来,膝盖顶着秦瑞亭的胸膛,将上衣撕扯开一半,黛青的苍龙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刺激,让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一些他想了很久,但是不忍心说出口的话:“二爷,老子不想跟你计较这么多,老子以前也是压人的,技术没的说,保证让你舒服。你让老子上一次,咱们好聚好散!”
沈云祥没去看秦瑞亭震惊僵硬的脸,低头咬上他的脖子,这种触感外表年轻鲜活,内里却是迂腐而陈旧,让他感到迷茫而厌恶。沈云祥抬起头,轻轻道:“秦……瑞亭。”
秦瑞亭突然单手抓住沈云祥的后颈,向一旁一拉,沈云祥下盘不稳,侧跌在床上,眼见秦瑞亭坐起,气红了眼,抡起拳头还未砸下,秦瑞亭一脚踩在他的小腹上,让他仰面躺在床边,尾椎骨磕在床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汪汪。
秦瑞亭挣脱桎梏,气血汹涌,大吼道:“你就不能……”他看见沈云祥眼角划过一滴眼泪,眼神却是阴翳而坚定,心里一哆嗦,后面的字一个也不敢说出口。沈云祥道:“我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是不是?”
沈云祥坐起来,系上领口的扣子,转过头淡淡道:“我是个男人,不是你店里的摆设。”
秦瑞亭慌忙道:“不是,不是……我知道你是男人……我只是,只是……我错了,敬临,我爱你啊,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过摆设……”
沈云祥轻声笑道:“我在城里看见穆玉卿的玉佩了。”秦瑞亭浑身一震,抬头迷惑地望着沈云祥。沈云祥道:“可是那人说,这是在一具尸骨上捡到的,那尸骨,至少是几十年前的。秦二爷啊,你爱我,你跟我说过实话吗,你……你何苦啊。”
沈云祥这番话未存兴师问罪之心,秦瑞亭却懊悔惊吓得脸色惨白,半个字都说不出。沈云祥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不想开口解释澄清。外面是个不见天日的世界,只有这个客栈,这个小店长,是那样明亮纯粹,无知而坦率,让他觉得难得可贵,欲罢不能,甚至于奢望起了天长地久。
沈云祥叹气道:“你出去吧。”
秦瑞亭抬起头,可怜兮兮地说:“沈先生……”
沈云祥揉了揉秦瑞亭脏兮兮的短发:“出去吧。”
秦瑞亭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沈云祥关了门,落了锁,开始收拾东西,他的家当全缠在腰上,当初小皮箱里装的衣服,这个天气也穿不了,沈云祥没多想,一股脑塞进箱子里。他身上还穿着秦瑞亭的大衣服,他怕冷,不想脱,他还想在心里留个念想,有一个人,他沈云祥差一点就打定心思跟他过一辈子。
秦瑞亭出了门,在门口徘徊良久,心想:我对他那么好,就差把心肝挖出来给他,他倒好,说翻脸就翻脸,这次要是留得住他,绝对要好好管管,不准想那些有的没的。他等了一会儿,见屋里窸窸窣窣,是个打点行李的声音,心里慌了,忙拍门大喊:“沈先生!你开开门,别走……别闹了好不好!你不能走啊,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沈先生!”
秦瑞亭嚎了半天,店里的伙计没一个敢探头出来看热闹,秦瑞亭想:他生我气,是因为我不跟他说实话,其实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告不告诉不都一样吗,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秦瑞亭盘腿坐下,脸贴着门缝道:“沈先生,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屋里没反应,秦瑞亭接着说:“我几十年前就死了,具体记不清,也就六七十年,那时候我刚二十岁,被仇家一把火点了客栈,客栈里的客人伙计全死光了。后来这破木头瓦片子,还有尸骨,就给人运到城外的乱坟岗上,我就在那儿开了家死人的客栈,我身上的纹身,就是烧出来的伤疤……”
沈云祥一边收拾,一边听秦瑞亭絮叨,心想:我挺同情你的,可是咱俩这点破事儿跟着没关系。又想那跟什么有关系呢,沈云祥仔细想了想,想得脑仁疼,索性放弃。
秦瑞亭继续道:“这客栈是开给死人的,死人住进客栈,阎王手下勾魂的小鬼就看不见,有些活人能看见,我们也就伺候着了。穆玉卿死的比我晚十来年,他,他……”秦瑞亭“他”了半天,发现无话可说,便道:“沈先生,我没想骗你,你也别闹了,啊。”
秦瑞亭当真生出了跟沈云祥过下去的念头。他的人生像深夜的原野,黑得无边无际,放眼望去,尽是茫茫然的距离。沈云祥不一样,他现在英俊风流,过不了多久依然会苍老衰败,病死,或者老死。
秦瑞亭好像听到屋里开窗的声音,楼外静得好似十里坟场,吞人不吐骨头。他索性不再敲门,头倚在门框上等。
他迷恋的是英俊风流的沈云祥,但就算是年迈苍老的沈云祥,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因为漂亮的人他见得多了,怎么单单就想跟沈云祥上床呢。他想,要是沈云祥没了,他该怎么办呢。
秦瑞亭一动不动,坐在地上听了一整夜的风声,这一年天气反常地凉得早,木格子窗吱吱呀呀泣诉了一整晚。东方既白,秦瑞亭强行开了门,门太旧,用力晃了几下门闩就松开。他进了屋,掀开被子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日暮西沉。
晚上秦瑞亭照常上台拉二胡,这天唱的是一场极为悲戚的戏,他的二胡便拉得声声血泪,如泣如诉。戏唱到一半,秦瑞亭突然想起什么,扔了二胡炮弹一样轰上二楼,楼梯被他震得掉渣渣,他进了屋,在房间的明面上转圈找了七八遍,终于确定沈云祥没把他的玉扳指还给他。秦瑞亭坐在床上呵呵傻笑,末了像是突然回过味儿来一般,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八章
北方的二里镇来了个中年人。
二里镇作为天津城的附属,人口适中,不甚繁华,几年动荡下来,能跑的就都拖家带口地跑了,留下的都是世世代代靠这片土地养活,死也不做外乡鬼,说白了,就是跑也没活路的人。
初春季节,中年人裹着大衣,衣领竖起来挡到鼻子,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脚下,两步一瘸慢慢地走。男人赶了一天的路,身上沾满城外的烟尘,他看见一个面摊,想找位子坐下,可惜正赶上饭点儿,没有空桌子,踌躇中一个带羊皮帽的小伙子向他招手:“大哥,过来坐吧!”
中年人身心俱疲,从善如流,不一会儿叫的面被端上来,往里撒了葱花和韭菜末,吃得脸差点埋在碗里。小伙子乃是一名车夫,对这种吃相见怪不怪,只是不想这么个体面的人,吃起来也这么豪爽。中年人把面吃得就剩一汤底,才注意到有人在盯着他看,抱歉地笑笑:“对不住了,这汤汤水水的,也没法斯文地吃。”
小伙子大手往中年人背上一拍:“这有什么,大哥是个实诚人!”
中年人把最后一点面汤倒进嘴里,意犹未尽地舔舔碗边。这烂糊糊的一碗,连盐都没多点儿,实在不好吃,可是现在也没条件给他挑剔。
中年人道:“老弟,跟你打听个事儿。这城西头一里多外的地方有个客栈,你知道不?”
小伙子连连摆手:“大哥,我一粗人,哪敢跟您这知识分子称兄道弟的,你叫我小郑就行。这城的西南角有条官道,再往外就是土匪窝,我这来回不下几十趟了,没见过有客栈。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前年有帮土匪在城外打起来,轰塌了半个土坡,里面全是死人骨头,这种地方,哪能有什么客栈啊。”
中年然淡淡应了一声:“哦,这么回事儿啊。”小郑问:“大哥,你说的都是哪一年的事了?”
中年人想了想:“不长吧,就三年前。”
沈云祥这才发现,从遇到秦瑞亭那个小祸害到现在,都已经三年了。他在西北呆着倒没感觉,可这阴间时间过得慢,这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小郑又问:“大哥,回来找亲戚?”
沈云祥摇摇头:“不是,是相好的。”
小郑笑道:“大哥是跟嫂子闹别扭了?”
沈云祥被“嫂子”二字噎了一下,愣没接上话,小郑则在一旁喋喋不休:“大哥,这我就得说你两句,这自己家的媳妇儿,再怎么不好,也不能说扔,就扔家里三年啊,这世道,又是一妇道人家,唉,三年得发生多少事啊?”他见沈云祥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忙道:“哎,我不是这意思。大哥,我是个穷拉车的,但有些话你得听,我这儿有个故事,当初我跟我家那口子闹别扭的时候,兄弟当乐子讲给我的,听完我就回家跟她承认错误去了,你看现在,我都抱上儿子了。大哥,你要不信,就当听个故事,你是聪明人,有些理儿,我说得没你好听。”
沈云祥万万没想到,受了人家一座之恩,就得陪个小愣头青听故事,他不好回绝,索性塌下心来,听了再说。
“说是一个南方官家的少爷,自己偷偷跑到北边来找乐子,看上一个小唱戏的,被迷得五迷三道,花大价钱捧她,什么都依了她,成天抱在怀里‘玉官儿,玉官儿’地叫。后来这少爷家的人就找了过来,一看这儿子不学好,立马把他领回老家去了,少爷和戏子胡搞,那是给祖上抹黑的勾当。都说□无情,戏子无义,那玉官儿估计拿了钱,闹也懒得闹,这事儿就过去了。”
沈云祥眉头一皱,不由插嘴:“戏子不是无义,他们的义,全留在那戏台子上了。”
小郑看了看他,笑而不语:“后来那少爷回了家,魂还丢在外面,人家就问:‘你是不是真的爱上那个小□了?’少爷一听不干了,自己多高的身份,玩玩人家可以,真爱上,那是奇耻大辱!就带着一帮家丁,回北方把玉官儿绑着,吊死了,扔在乱坟岗里,半夜有人路过,还能听家有人吊着嗓子在唱戏,那是死的冤啊。那少爷回了家,娶了太太,越看越不顺眼,心里总惦记着玉官儿,用鸦片把太太毒死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孤孤单单活了八十岁才死。”
沈云祥问:“那少爷活了八十岁,这故事,该是好几十年前的了吧。”
小郑自己把自己感动的唏嘘不已,低着头泪珠子差点滚出来,摇摇头道:“嗯,有几十年了。”
沈云祥道:“你看你说的这么详细,连人家枕边话都知道,怎么,你听人墙角了?”
小郑空生一副大个子,沈云祥一句话就把他惹了个大红脸:“没没没,我朋友的老叔,他在外面听说的……”
沈云祥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会从一个外人口中听到有关穆玉卿的往事,这故事因太过久远,成了一个香艳而凄惨的传奇,也不知哪句信得,哪句信不得。故事里的小戏子,有情也好,无义也罢,都唱着才子佳人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