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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山花开满,景致很美。快走到小屋时,远远地就看见余阳立在那儿抽烟,吐出的烟圈在山风里散开,像蚊香的烟气袅袅消逝。
他看见了她,两根指头夹着烟,张开了怀抱,很夸张地朝她笑。
她几乎是比着唇形说话:“你不是不抽烟了吗?”
山里风太大,尽管她已经在一步一步靠近小屋,他们之间却依然隔着不小的距离,她的话刚说出来,就被山风撕碎,扔向远处空谷中。
但余阳还是连蒙带猜认出了她的唇形,笑道:“今天例外,忍不住。”
“你的‘例外’一向很多嘛,‘例外’开的多了,也就不是‘例外’了,余先生。”
他大笑,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他的怀抱始终没有收回去。
舒妤越走越近:“余先生,这里树多风大,小心火烛。”
他乖乖地低头,一脸歉意地捏起那支烟头,却又开始手足无措起来,不知应该扔在哪里,或是收进衣兜。
舒妤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余先生,可以帮个忙吗?”
她伸手把行李箱递上去,余阳站在小屋前的高处,稳稳地接住。
山风很大,也很凉爽,非常适宜的天气,出来踏青游玩,真是美妙。只不过……好像陪伴对象稍有差错。
她撩起被山风吹乱的前刘海,弯腰的瞬间,被那人伸出的大手接住,逆着光,他轻轻在她唇上留下轻吻。
很错乱的光阴,她不知如何招架。
所有的羞赧却都被山风撕乱。
进门后,她顿时有一种羊入虎口的错觉,厨房里居然有人间烟火味,她一惊:“你在做饭?”
“怎么,很意外?”他笑,背着她,舒妤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嗯,她差点忘了,余阳是会做饭的。来源于很多年前火头兵的经验。
她扔掉行李,还没醒过神,突然被他从身后抱住,她慌乱地想要挣扎开,余阳呼吸渐深:“小妤,你别动,别动啊。”
居然被他这句话唬住,舒妤乖乖地站着不动。
他很张扬,一点都不顾及,开始亲吻她的眉眼,头发,顺着脸部的轮廓一路一路探下来,呼吸很热,很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吻,让舒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然乖乖地配合。
“你在做什么,余总?”她扬起头,惊问。
“陪老婆度蜜月。”
这话说的这样坦然、理所当然,让舒妤差点失笑:“‘老婆’的定义我们再论,‘度蜜月’?余总,跑深山老林里来度蜜月?”
“不好吗?上一次蜜月满世界飞,累的我们都没兴趣‘造人’,现在,换个口味,休闲一点,你洗衣服我做饭,好不好?”
舒妤被他弄的哭笑不得:“你……你打算在这儿住多久?是不是打算变卖了家当隐居到这儿来?”
原则上讲,他们现在不是夫妻。
可是余阳向来没原则。
晚饭端上了桌,舒妤正准备开动,被他拦下:“要不要等等你的青梅竹马?”
她以为余阳在说笑,也没顾:“我的青梅竹马,不是你吗?余先生。”
伸手夹了一筷子小青菜,却突然醒悟过来:“青梅竹马?就是上次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给你烧柴火的那位?”
余阳笑着点头,一支烟夹在手里转了又转,却没有要点的意思。舒妤看见了,推他一把:“想抽就抽,晃的我心烦!”
“不行啊,”他脸皮很厚,“我现在想养好身体,生个漂亮萌宝。”
她喝着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生萌宝?那请别人代劳!你滚开,看的我心烦。”
余阳大笑:“我突然忘记了,你是许如仪啊,女强人大名记许如仪啊,怪不得嘴巴这么厉害!做你老板一定很倒霉?”
她瞪他一眼。
屋外有动静,窸窸窣窣的响个不停,好像有人在外面,舒妤有些惊跳:“你说……外面是什么东西啊?”
这边的森林,并没有什么猛兽,但小蛇啊,黄鼠狼之类的,还是有的。猛然听见外面有动静,她本能的惊怕。
“你青梅竹马来了。”余阳搁下筷子,大笑。
是王葛。
别名葛蛋的王葛。
在这里遇见故人,舒妤倒很惊讶:“你们两个……怎么?”
王葛还是老样子,很黑,很健康,皮肤被山风吹的粗糙皲裂,见了舒妤,仍是一脸憨憨地笑:“小妤,你……听说你孩子都很大啦,真好。”
王葛不知道她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此时是舒妤的心头痛,猛然听见提起添添,舒妤神色有些不自在,但她知道王葛蛋并无恶意,也便微笑着应他:“是啊,我的孩子都三岁了,好久没见他。”
“孩子啊,还是带在自己身边的好……”平时话少沉闷的王葛这时反倒大谈育儿经:“我们村上的,隔辈带的孩子,都和爷爷奶奶亲,被娇惯的不像,等接到父母身边的时候,有很多很多的坏习惯,改也改不掉……”
其实他说的很有道理。舒妤自己就是从小跟着爷爷一起长大的,亲情的缺失,她再能感同身受不过。
说起添添时,她的眼底溢满母爱,总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
余阳也看出了舒妤的无奈,心情很微妙,一个人坐在一边淡笑着听他们谈话,也不插嘴。
“你的……孩子,现在在哪儿?”王葛有些惊讶,因为是老乡邻的缘故,他对舒妤的家庭多少有些了解,知道舒妤的母亲对这个女儿万事不管,更不会帮着带孩子。
“现在,在伦敦,”她叹了一口气,余光很不经意地瞄向余阳,“那边有人带,宝宝过的应该还不错。”
王葛傻笑着:“我差点忘了,你们有钱人,跟我们的生活是不一样的……”
很憨厚老实的笑,却让人不知如何回应。
一餐结束,洗碗的是余阳,她连下手都没打,只是坐在小板凳上默默地看着那个男人忙碌的背影。
突然叹息。
其实是很美好的画面,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和余阳之间,也可以拥有这样的静谧与宁和,真像牵手到老的夫妻,在一起过了很久很久的日子。久到他们都忘了过去和时间,仿佛一出生就在一起了,根本连想都无法想出来,过去没有遇见对方的日子,如何捱过。
“叹什么气?”他轻声笑。背着舒妤,很麻利地刷碗。
“没什么呀,”她埋下头,“只是想不到,你也会洗碗煮饭,真是……好好先生啊。”
“怎么,是不是开始有点爱上我了?”他贫,贫的让人哭笑不得。
“不,这样的画面,无论是谁,都会感动的。当然,我们之间……或许有点特殊。”
“哪里特殊?”余阳转过身,一副“求赐教”的模样。
“我们已经离婚了呀。反正……回不去了。”
碗轻轻地扣在灶台边沿,发出一声脆响,细雨流光,花好月圆,这才是生活。
她听见余阳在小声说:
“可以复婚的。”
可以复婚的,小妤。
只要你愿意。欠你的,一并补偿。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想,还是女人厉害的第六感,她总觉得余阳这次带她来这边山里,她童年度过的地方,别有用意。
余阳虽然脸上轻松,偶尔还会说几句叫人脸红耳热的情话堵她,但是细细观察,他的一些小细节,还是叫人莫名不安。
睡前,她照例拿份报纸看,余阳见了,凑上一脸笑意:“许小姐,您这是职业病啊?”
“没办法,”她叹气,“和面目可憎的余先生共度漫漫长夜,总要有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他笑声放纵,一把抢下她的报纸,油嘴滑舌:“不要紧,我们拉灯。”
这话说的妙,舒妤连躲都来不及,就被他抱进被窝。很软很软的呼吸,似乎还带着牙膏的味道,就这样,窜进她的肺腑,舒妤只觉得自己要晕了……
屋外刮过一阵大风,树影摇曳,月色溶溶。
半夜时,下起一阵急雨。
沙沙打着蕉叶,一阵缓一阵急,很美妙的声音,像律动的音符。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她在他怀里,睡的很沉很沉。
☆、愿赤裸相对时 能够不伤你(8)
山里挖野笋,树上掏鸟蛋;闲了去溪边摸鱼;贴近大自然,最原生态的生活,让她乐在其中。
短短几天时间;她和余阳把小时候漫山遍野野逛的闲心都拿出来了,疯起来没完没了,树上地下溪边;除了天上;她处处摸透。连余阳也笑她:“玩的这么疯;幸好没在你更小的时候认识你啊,要不然我招架不了……”
她大笑;捡起石块就丢他:“余先生;用最低的成本收获最大的快乐,这不是你们做生意的人最会拿捏的吗?”
户外活动最好,成本低,耗油少,天然又环保。
最初两天是玩的很开心的,之后余阳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始频频抽烟,躲着她,一个人跑到外面吞云吐雾。
许如仪本来就不是善茬,自然当面戳穿他:“要抽烟当着我面呀,说是戒了,余先生反悔了还不行吗?”
他笑笑,反手搂过她:“这不是有点心事嘛,难得装装深沉都被许大记发现了。”
她推开他:“怎么了?听上次许谦益的口气,好像你最近有点麻烦?”
“没事,公司进行人事变动,产业整合什么的,其实都不用我亲自出席,这些程素都会做好。”他说的很轻松。
“真的?”
“真的。”
余阳避开她,转过身去,吐了一口烟圈,回头接着舒妤的眼神,淡笑:
“这不是……这不是怕浪费吗!抽完这支我就进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王葛也来了,带着他的光头儿子,捎了些外面的新鲜蔬菜来,一桌四个人,嘻嘻哈哈地喝了点小酒,吃着小菜,俨然有了小家的氛围。
酒酣时,男人们插科打诨,总没好话。两人开始细细数着舒妤小时候的囧事,借着酒意,一倒一箩筐,把王小光头逗的哈哈大笑。舒妤拉着小孩子的手,不许他听,嗔怪两个大男人喝酒喝出了一箩筐的废话。
其乐融融,真像一家人,这样的感觉,很久没有了。
只有小时候,整个大院的孩子在一起,每天蹭吃蹭喝,天太热时,在院子里摆露天席,不生分,不分人家,小孩子们见了席就上,巴巴地坐在那里等开饭。
他们几个插科打诨很厉害的男孩子,拼了一桌日日惹大人闲气,开饭时,叽叽喳喳就像捅了喜鹊窝,皮的过分了,免不了又是一顿胖揍。大院的家长们,打人从来不手软。远远地就能听见皮实的孩子一声高过一声地喊“救命”。
温思懿领头的女孩子们,在大榕树下跳皮筋跳够了,呼啦啦地一圈围上来,趴桌上扯下一个鸡腿,擦着小油嘴围坐着看热闹,连伯伯收拾一家男孩子真是有趣极了,连家孩子最多,捣蛋鬼也最多,皮厚不怕打,连伯伯抡圆了皮带,势头大的很,还没敲下来,已经鬼哭狼嚎一片。
温思懿胆儿最大,天不怕地不怕,男孩子挨揍时,就数她呼声最高,脸上光彩最足,拍着小手指点江山。
榕树下飘了一片又一片叶子,草木枯荣往复,一季一季地过去,一年一年的时光溜走。他们慢慢地长大,再大些了,兄妹间微妙的情愫也变了,最后各自飞走,各奔东西。
那时候的日子,才有家的温暖。那时候的光阴,只要想起来,都掬了一把泪。
她还在发呆时,余阳已经凑了过来,从背后抱着她。
她一惊跳,却突然听见他在说:“我去刷碗,你,床上等着。”
很暧昧的话,羞煞了人,她抬起头,王葛和那个男孩子已经沿着山路走远了,明明灭灭的星子,在天空中眨着眼,照亮了路。
在这里,没有工作,没有身份,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过的很平静。她和余阳的过去,那些含泪的往事,好似就此抹平。他很温柔,很宠爱她,舒妤心中大恸,不知为什么,就那么容易想起当年榕树下和她们一起胡闹的男孩子……
阳阳哥哥,不是余阳,更不是余总。只是一个很简单的称谓,就能够让她从过去五年不愉快的婚姻中解脱,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突然有想要白头的冲动。
其实她的心真的不硬,一句软话,一点关心,就能够让她忘记不好,记得他所有的好。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余阳很小心地脱了鞋子,上床,从身后抱住她。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悄悄地抱着她。
舒妤动了动肩膀:“你不睡吗?”
他很久也不吭声,抵着她的颈窝,淡淡呼吸,最后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