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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妖-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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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禾想了一阵,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梦初醒道:“是那本书!”
  云渊笑道:“总算开窍了些。”
  “属于公子的心上人的东西……公子寻了多年,却不经意间莫名出现……而且那人已经死去十年了……”小禾喃喃自语着。一切事实摆在眼前,如同无云夜色之下的月光一般清晰,完完全全证实了他刚刚灵光闪现出来的想法。
  心一沉,他咬牙道,“不行!我不能让那妖书害了公子。”
  云渊微微笑着,眼看小禾蹬蹬地跑向楼上客房的位置,一溜烟就没了身影。
  一枚桑叶凭空而现,缓缓落在云渊肩头,如艳光下的翡翠一般闪着光亮,仿佛是在警示着什么。
  云渊见状,抚着拂尘轻笑道:“寻桑呐,这回我只是好心为他人解除迷津而已,并没有动手。真是冤枉呢——”
  桑叶不罢休,又继续闪了几下。
  “好好好,你的话我怎可不听”云渊起身,悠哉的慢慢踱上楼去,“你啊,心狠的不是地方,心软的也不是时候。再这么耗下去,咱们何时才能回家呐——”
  小禾进客房之前,稍稍停顿了下脚步。
  主人格外珍惜那本书,连夜间休息的时候都贴身带着。而现在他还在泡澡,正是迎面而来的机会。
  小禾下定了决心,放轻步伐,悄悄推门而入。
  房内水雾缭绕,小禾踮着脚尖小心翼翼摸到床边,从衣堆里翻出了《牡山杂记》。出乎他意料的是,和书放在一起的,居然还有把折扇。
  小禾把折扇扔到一边,把书拿走了。然而还没等迈出门,就感到胸口一阵压迫的疼痛,怀中的书突然有了生命一般躁动起来,散出的强光几乎要吞噬了他。
  “放手,否则——死!”
  小禾听到一个陌生男子的悦耳嗓音,语气冷得如同j□j一般,话语中不容拒绝的威慑气息,令他不由得一阵寒战。
  小禾脑中一片空白,却丝毫没放开,反而将书抱得更紧。
  就在他的身体快要被强光撕裂的时候,突然怀里一空,书直直飞了出去,在半空中悴不及防被飞入的几道蚕丝捆绑缠绕得严严实实。云渊骤然闪现出来,抬手一接,杀人强光立时被遏制住了。
  死里逃生,小禾反应过来后怕不已,腿脚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而书妖只是沉寂片刻而已,转眼间,那书又继续疯狂挣扎起来,男子愤怒的咆哮响彻云霄,引动地脉震荡,已有了些年头的陈旧客栈承受不住,似是下一刻便会崩塌。人们的惊叫声与脚步声纷乱而起,恍若地狱将现。
  云渊丝毫不为所俱,淡定的看着已被他牢牢控制在掌中的书妖,道:“注定无法挣脱,你又何苦做无用抵抗。”
  而书妖明显不愿善罢甘休,书角的血色莲骤然变得鲜红欲滴。瞬间红色光焰猛地自蚕丝捆绑的缝隙窜出,趁云渊尚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急闪进入叶修筠的客房之中了。
  云渊暗道不妙,马上急急入房。只见屋中地上叶修筠披着中衣人事不省的躺着。云渊去查看,可惜甚至还没有来及碰一下对方湿淋淋的发丝,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了进去。
  寒气扑面而来……
  飞蛾一向只喜爱温暖的环境,幻境中的气温极度冰寒,令云渊身体十分的不适应。然而不仅如此,这种气息还令云渊想起了一个人,那个曾屹立在牡山之巅的男子——《牡山杂记》真正的主人。
  心中缓缓生出一股根深蒂固的憎恶,如同早已潜伏在心头的毒藤得了滋养,又开始慢慢起芽蔓延。他看见了那个人,站在牡山山头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中,白发白衣的样子,色彩上几乎要与山雪融为一体,但绝代风华的姿态却又显得十分的鲜明突出、遗世独立,使人难以挪开视线。在他背后,一株冰雪雕琢一般的纯白巨木直上云霄,参天树冠隐没在层云之中,壮美非常。
  视线转移,云渊看见了有个人站在身侧远远的地方,也和他一样一直望着同一方向。
  那是个身着紫青华服的青年,眉目浓丽,竟是说不出的好看。云渊记得,那人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肃杀模样,颇为辜负那般绝世的好容貌。而现在,那人望着山中独立的白衣人,眼中竟透出一股云渊从未见过的柔情。
  在自己还未出现在那个人生命之中的时候,不知道那人已经这样望了几百年,亦或是几千年?
  耳边响起男子悦耳而又魅惑的低吟:
  原来你也有求之而不得的人……
  云渊心头一震。
  如同湿冷粘腻令人作呕的蝮蛇缠绕在胸口一般,不怀好意的男声继续响起:
  如何,不再只是远远地观望着,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得到他。这对你来说不难,分明是触手可及的东西,为何却偏偏裹足不前,将大好时光白白浪费掉。那人前几千年的时光已经耗费在了他人身上,然而现今与往后的数万年光阴终将归属于你——只要你肯上前,只要你肯迈出那一步……
  云渊感觉自己与那人的距离变得不再遥远。仿佛不知不觉中那人身形更靠近了些,近到甚至可以看清那人浓密睫羽微翘的弧度,以及眉心一点艳红得令他心悸的血泪朱砂。
  身体被一股无形力量牵引,云渊面色茫然的往前迈步,想要离前方的紫衣人更近一些,心想就算只是触碰到那人垂坠着的袍角也行。
  蛊惑的声音继续着:再往前……再往前,就差那一点点,他就是你的了,只属于你一个人……
  云渊没有发觉,此时在他前方不足半步的位置,正有一道万丈深渊。

☆、写书人

  再往前……再往前,再有一步……你就可以得到他,只属于你一人……
  云渊的脚抬起,就在即将迈入深渊的前一瞬间,他忽然抬起头来,上一刻眼中的茫然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笑了起来,是少年得意的笑容,明朗而清澈。
  “找到你了。”
  与此同时,云渊手上拂尘的丝线骤然漫长延伸开来,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急冲过去。击中云端上的目标之后,再继续扩展开来,一道道丝线交织出一张密集的网,将整个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
  顿时天空有如破碎崩塌的镜,碎片四散坠落。
  幻境——破!
  “若我是你,就不会做这垂死挣扎。”
  空气中的冰寒气息未减,然而四处已不再是牡山景观。放眼望去,地势平缓,尽是一望无际的苍白雪原。
  ——冰寒彻骨而又绝望极端的内心,这便是书妖的真正写照。
  云渊心中了然,终知晓何以《牡山杂记》择定了这毫无关联的凡人,作为它新的主人。
  王者帝气是一方面,然而这冷酷的本心,简直就与当初写就此书之人一模一样。
  想及那个写书人,云渊不由陷入深思:
  要说书妖的能力,就是能够以梦为媒介,窥探他人内心,寻找放大出掩藏在心中最深处的魔障,进而控制这个人,即便此心魔连心的主人都尚未发觉。
  写书人,对云渊来说,其实也不过是个过客般的人物。
  云渊还是人的时候,写书人是妖。等云渊成妖之后,写书人早已神形俱毁、魂飞魄散。
  不过几面之缘而已,远远算不上熟识。因为那时候云渊不过一小小凡人。云渊印象深刻,当时自己必须要仰视着,才可以望见那个人。那人高高的站在牡山山巅之上,一身孤傲的绝代风骨,与背后的参天雪树一样,冰冷而高不可攀。
  而云渊对那人的感情也如同对着那株雪树一样,毫无交集,无爱无恨。
  直至寻桑的出现。
  云渊对写书人原本没有恨,敌意不过是日积月累慢慢堆砌而成的。其实那敌意还可以换成另外一个名字——
  是嫉妒。
  嫉妒那人可以得到寻桑深情的遥望。嫉妒那人即使死去千年,寻桑依旧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不惜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寻找《牡山杂记》,以助其复活。
  然而自己,在寻桑心目中,又是个什么位置呢?
  那般内敛的性子,无论对一个人的感情是爱,是恨,或是无关紧要,俱是无法令人察觉的。就连寻桑爱着写书人这件事,千年以来,也只有云渊一个人知道。
  不过云渊还知道一件事,一件足以令他欣慰的事。
  就是寻桑再怎么爱着一个人,也不会因爱变得卑微,进而失去本心。
  “他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他自己。”
  望着前方的书妖,云渊笑道:“我注定得不到他,然而你比我悲哀的是,你分明已经得到了,却依旧不自知。”
  拂尘丝线延伸着的另一头,正缠绕着王惟弈的手臂。在刚刚的强力一击之下,他右臂受了重伤,正鲜血淋漓的顺着指尖滴着血,拂尘原本的雪白丝线已尽数被染至血红。
  而王惟弈却是出乎寻常的平静,如同没有了痛知一般。云渊知道,那是因为此是他的幻体而并非实体,所以即使是受了再重的伤,也没有大碍,过不了多长时间便会自行痊愈。
  不过,此事叶修筠并不知晓。
  叶修筠盯着王惟弈受伤的手,十分紧张的样子,甚至还要去解开缠绕着的血淋淋的丝线,解得太着急,指甲都劈裂开来,指尖渗出的血与王惟弈的血混在了一起。然而即便是那般费心,也依旧是徒劳。那是自然,蛾妖的坚韧蚕丝凡人无力撼动。云渊看着有些无语,心想真是个傻书生,无论你再怎么在意人家,终究也换不来对方的真情了,毕竟那是要害你的人啊。
  “……云渊,”知晓自己所作所为皆是徒劳之后,叶修筠叹道,“他已经伤成这样了,拜托你还是放开他吧。”
  “用不着你为我求情!” 
  听到叶修筠的话,原本一直平静着的王惟弈忽然变得躁动起来,四周顿时寒风肆虐,隆隆风声仿佛愤怒的咆哮,几乎要将人吞噬一般。
  幻境的裂缝竟也开始慢慢补合起来,等不上多久,便会完全复原。
  看到此情形,云渊道:“迷梦幻境是你的领域。刚刚是我出其不意的攻击,这才暂时压制住了你。若是这幻境复原,我定不是你的对手。”
  然而云渊神情却丝毫瞧不出焦虑,反而十分从容的继续道:“只是可惜,你实体尚未自书中脱出,任凭你再强力量,也不过是依附在他人梦境之中,如同水中月一般,一碰即碎。幻境中的人拿你无可奈何,而外界掌控此书之人却可轻易左右你的性命。”
  王惟弈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你要感谢寻桑,是他不愿杀你。”云渊对他说道,然后抬手收回了拂尘。幻境有如水波涟漪,人影消散,雪景雾化,一切回归为最原始平和的黑甜梦乡。
  叶修筠顿时感觉自己如同河川中漂泊着的浮木,无依无靠的在黑暗中随波逐流。境中人们皆已消失,独留下了他。就在他陷入一片无边静寂之中,心生恐惧之时,一只手自黑暗中伸出,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里。”
  叶修筠睁开眼睛,见一紫衣男子守在床边。男子容貌甚为艳丽,肤色若蜜,眉心一点泪型朱砂鲜红欲滴,若说是面如好女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然而神色表情颇为严肃冷峻,令人望而生畏。
  发觉他已恢复意识,男子冷漠的扫了他一眼,道:“终于醒过来了。”语气中竟有一丝松了口气的意思。
  叶修筠好奇:“你是何人?”
  紫衣男子没有回答。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形便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云渊清逸飘然的灰袍身影。
  云渊心情极好,笑道:“咦,醒了呢。你现在感觉如何?”
  叶修筠没回答,反而焦急的问道:“惟弈呢,他如今状况怎样?”
  云渊无语,没好气地回道:“他没事,潜伏在你的意识中,安全得很呢。”
  叶修筠盯着云渊手中的书,道:“那么,那本《牡山杂记》……”
  云渊道:“他离了这个又死不了。我还是那句话,你有那个功夫关心别人,还不如多想一想自己。再有不到百日时间,你就要死了。有时候我真的很不理解你,与其拖拖拉拉的,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
  叶修筠叹道:“等我死了,自然一了百了。”
  云渊更加无奈,他成妖的光阴太久了,久到甚至完全脱离了人世喧嚣。对世间的看法也变得如妖一般,尤其对凡人有着太多的不理解。
  在他看来,世间凡人的爱情如同指间沙一般,善变且微不足道。即使是那些被人们传世称颂的至死不渝的爱情,他听着,也总是觉得矫情而可笑。纵使人们为了爱情付出性命的代价,他也觉得,其中的悲情通常是可以避免的。随手举个例子:当双方有着难言之隐时,都口口声声说为对方着想,一味的隐忍,什么都肯不说出来,这样子我误会你,你误会我,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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