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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他心中的不甘汹涌澎湃,好似要将他吞噬。强烈的意念驱动下,他的指尖动了动,终于清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心心念念之人的侧脸,这才发觉自己正被那人抱在怀中。
叶修筠的神情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淡然,王惟弈曾一度十分迷恋过这般安宁静谧的气质,如今看来,却只觉得伪善。
叶修筠看样子已经是守了他许久的,见他终于醒来,很突兀的问道:“惟弈,我们是不是许久都没有谈过心了。”
他想着的确如此,然十年已过,他们的心境皆不同于以往,又有什么好谈的呢?
叶修筠见他不讲话,便微微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在你走后,我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了,我想你也一定同样。”
王惟弈挣脱出他的怀抱,背对着不说话。
而叶修筠只是默然地望着他的背影,许久许久。
最后是王惟弈忍无可忍道:“你究竟想要说什么,说对不起我请我原谅之类的废话吗,这你大可省下口舌。”
“我要说的东西很多,但看到你醒来,又不知该说什么比较好,其实只是希望能这么一直看着你,可是若不说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叶修筠温柔地对他笑了笑,道:“有件事,我从未告诉过你,也没机会说,现在终于可以讲给你听了:我叶修筠这一世唯一的意义,就是结识了你——王惟弈。”
听此话,王惟弈一开始是十分诧异的,随即他便意识到了某种不祥的意味。
“叶修筠,你!”
“是我请求云渊在我身上布下结界,从此你只能留在我的意识中,再也无力控制我了”叶修筠从身后拥着他,情深至极的在他耳边轻喃着,“而在我体内,你的肉身会安全成形长大,然后就像破茧的蝶一样,腐朽终究会化为腐朽,留下的只有这世间最完美无缺的造物。”
叶修筠吻着他的颈项道:“惟弈啊,我会还你个新生。是我自己想死,这不怪你。你安心等待,安心等待就行了……”
王惟弈愕然的连忙转身去抓叶修筠,看到的却只有那人如雾般消散的身影。
“叶修筠!”
在数次动用妖力想要逃出禁锢,却又数次失败之后,王惟弈痛苦的倒在地上,手指深深掐入泥土之中,直至双手血肉淋漓。
“你知道我最恨你的是什么吗?不是你的狠心,不是你的背叛,而是你的自以为是!”
可惜此刻的叶修筠,已经听不见他的话语了。
多日长途跋涉,叶修筠与小禾主仆二人终于行至西北边城。
三年未归,叶府宅院破败甚多。小禾上前敲门,不一会门扉打开,怯生生露出一张清秀的少女脸庞。那少女见到他们二人,立刻惊喜得难以自持。
小禾看到多年未见的心上人,也是激动非常。叶修筠看此场景欣慰的笑了笑,拍拍小禾肩头道:“先入门再叙旧也不迟。”蕊儿这才反应过来,轻拭眼角热泪闪身让他们进入。
叶夫人早已年华不再,双鬓微霜,眼角难掩的细小纹路,但举手投足间仍是依稀可见当年的倾城模样。一见到叶修筠忙拉着他进入内室,抚着他的手安心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叶修筠疑惑,问:“母亲,您令我尽速返家,究竟所为何事?”
叶夫人勉力笑道:“近期噩梦连连,总是会梦到你发生不幸。不过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叶修筠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当真是母子连心,所幸自己身体的异常变化,在外是看不出来的。
“三年在外一事无成,孩儿终究令母亲失望了。”
叶夫人握紧他的手道:“我又怎会失望呢。修筠你要明白,莫让长辈白发送黑发,那便是对父母所尽到的最大的孝道啊。”
叶修筠无奈转身,在叶夫人看不到的角度暗自叹息。
叶夫人继续道:“你自小就是一个好孩子,性情温润善良,从来不叫我与你父亲劳心,也因为如此,我们对你的关注很少,甚至或许还不如惟弈,但人活一世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无奈。我病体深重,没能给留下你一副强健的体魄,而你的父亲……他在临去世的时候,还和我反复说对不起你们……”
“母亲,请不要再说了……”
叶夫人反应过来,忙拭去眼角泪水,撑起笑容道:“啊,我这是怎么了,突然说起这些来了。应该是看你回来,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叶修筠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双臂轻柔的拥住母亲,就像他小的时候,母亲所给过他的温暖拥抱一样。
☆、不归
母子团聚理应是无比欢喜的,而叶夫人的不祥之感依旧如蛆附骨。她小心翼翼对叶修筠道:“你多年难得回家一趟,以后就留下来吧,别再走了。”
叶修筠回道:“我答应您,无论怎样,您的儿子会一直留在您的身边。”
言罢,他转换话题,又继续道:“母亲,有件事,我一直期望能得到你的准许。”
不等叶夫人回应,他起身将小禾与蕊儿招入堂中,叫他们向叶夫人跪下。叶夫人坐在首座,不明所以,只能疑惑的望向叶修筠。
叶修筠笑道:“在外漂泊多年,小禾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简直就如同我的亲人一般。现请母亲能够准许我,收小禾为义弟,承嗣叶氏族脉。另外,再一起将他们的婚事办了,这样同时蕊儿也将会是您的儿媳,岂不是双喜临门。”
下首二人听罢是又惊又喜,然而尚不等叶夫人作出回应,小禾却是强压住内心喜悦道:“公子,毕竟主仆有别,怎可——”
“又有何不可?”叶修筠打断他的话语道,“你六岁入府,是我自路边将你捡回来的,又是看着你长大,这份缘分与情谊若是不做兄弟,就当真可惜了。更何况有你协助照顾母亲,我会更加的安心。”
听闻叶修筠说要他协助照顾叶夫人的话,小禾脑中瞬间电光火石,他想起了之前叶修筠近乎于遗言一般的托付,不祥之感又满溢心中,但望向首座一脸欣慰的叶夫人,却又不忍做声。
小禾的入嗣与结亲便这样定下来了,倒也应了之前云渊给小禾算命,道他即将双喜临头的话。而小禾的心情并不是那么喜悦,更是十分担心急切的准备要拉着主人深谈一番。但叶修筠明显猜出了他的心思,几乎寸步不离的侍奉在叶夫人身侧,完全不给小禾单独讲话的机会。
叶府已然落败,府内众人原想简单操办婚宴就好,然而边城曾受过叶将军恩惠的居民听闻之后,纷纷不约而至,前来送礼道贺,热情得几乎要将叶府大门的门槛踩烂。
更有媒婆前来,道怎有大公子尚未成家,二公子就先行娶妻的道理。缠着叶修筠非要为他牵线说亲,被叶修筠微笑着委婉拒绝。
媒婆不死心,笑道:“哎呀,十年前公子你就以考科举的理由搪塞大伙,现在这招可不行了。俗话说得好,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身旁娇妻美眷,红袖添香,家事自有少夫人去打理,免去后顾之忧,公子你就更能安心考取功名去啦。”
叶修筠不为所动,淡笑道:“你来见我之前,定是事先见过家母,不知她对此事如何评说。”
媒婆竟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这……令堂的回答与当年不同,只让我询问公子意见,由公子一人全权决定。”
“那咱们的对话,恐怕是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叶修筠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为上。就连家母都称只听我自己一人意见即可,你又何苦强求。”
媒婆顿时无话可说,最后只好悻悻然的走了。
时光转逝,随着叶府婚事的逼近,叶修筠越来越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不过他原本话语就不多,再加上人们关注点都放在即将成为新人的小禾与蕊儿身上,因此对他的变化并没有任何发觉。
婚宴当日叶府非凡热闹,众人满面喜色,都在闹哄哄的探头去看新人。叶修筠也在看,不过与众人不同。他唇角带着淡淡的、欣慰的笑意,目光瞬也不瞬的望着座上的叶夫人与正在拜堂的小禾蕊儿,就像要把他们永远看入心中一般。
好不易等到夜深,众人散去,新人入洞房之后,叶修筠回房取出之前早已备好的包裹,到马厩牵出匹马来,蹑手蹑脚准备自后门离去。
“你要去哪里?”
门已半开,背后突兀的声响令叶修筠吓了一跳,略微平复一下心神,叶修筠转身道:“洞房花烛夜,你理应陪在新娘子身边的,小禾……”
背后小禾一人站在夜色中,一身艳红喜服,看样子是来不及换上日常便装便匆忙赶来此处的。
小禾没好气嚷道:“你还要教训我吗!我即便有错,也是因为你的原因。若不是看你反常,我也没必要大半夜在这里蹲守着你。”
“嘘,小禾。”叶修筠食指掩唇,紧张道,“别吵到母亲,她应该已经就寝了,而且……我也不想让她发觉。”
小禾道:“你若真顾虑夫人,就根本不应该走。你叫我入嗣叶家,分明就是想自己撇下为人子女的责任,你当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叶修筠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尽孝道,照顾母亲直到她寿终正寝,但是——”他猛然止住了话语,在心头默然纠结道:我不能让她亲眼看到我的死亡,这绝对不可。
小禾见他沉默,怒道:“但是什么,说啊!你要说你有什么苦衷,这都是借口。为了个已死的人放弃实实在在留在自己身边的亲人,这种做法真的对吗?在你离开的三年时间里,夫人有多担心,头上新增了多少白发,你难道都没有看见么?”
叶修筠叹道:“母亲还有你,还有蕊儿,还有边城千百名敬重她的百姓,而那个人,除了我之外,已经一无所有了。”
小禾摇头:“可是那个人……他分明已经不是人了啊。你为他抛弃所有,他也不一定会被你感化,否则他怎会这般毫不留情的伤害你。”
“我所做一切,并非求他感化,只为赎罪,只求心安。”
“那你现在一走了之,便能心安了吗?”
叶修筠欣然对他微笑:“你不知道,虽然这段日子病痛交加,却是我十年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小禾怔了一下,嘴唇嗫喏着没有说话。过了一阵,他抬起袖子用力抹了下眼睛,带着哽咽道:“你这么一走,还能再回来吗?”
叶修筠心一颤,一时间甚至不敢直面小禾殷殷望向他的眼神,他手指紧抓住斗篷滚边,尚未等情绪平复,话语却已不知不觉中脱口而出:“我会……”
“说定了啊,你若不回来,我就把你家吃光败光,叫夫人跟着我们一起喝西北风去,我才不管你看着难受不难受。”
叶修筠了解小禾的脾气,知晓他说的都是气话,便笑道:“还叫夫人呢,该和我一样称她为母亲啊。”
小禾被噎了一下,不服气的别开脸道:“……叫了十几年了,一时改口还不习惯。”
叶修筠宠溺的摸了下他的头,笑了笑,翻身上马,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对小禾道:“你的性子自小就是又直又硬,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为人处事最好还是要圆滑变通一些,这样才不会惹上麻烦。”
小禾马上一副“要走便走别再来烦我”的表情不客气的回敬:“我也不想做黑脸的啊,谁叫自家主人这么没用,是人都能欺负得了,若不是我强硬些,出门在外这三年恐怕连一天都过不下去的。”
叶修筠又是笑:“是啊,总比我的性子要好,指不定你这样的,才是最有福的呢。”
言罢抬头看了下夜色,便是策马疾驰而去。
等到叶修筠的身影遥远到再也望不到的时候,小禾这才收回视线,后退几步欲关上宅门,不期然却撞到一个人的身上,他转脸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夫人……啊不,义母……您怎么……”
叶夫人一脸的了然,显然已在暗中旁观甚久,她的眼一直望着叶修筠消失的方向,出乎小禾意料的是,叶夫人见爱子离去并无激动,却是一副凛然无波的模样。
她慢慢开口:“自小一直就是这样,修筠这孩子看起来温顺,其实最是固执的一个人,只要是他决定好了的事,几头牛都拉不会来的。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义母……”
“那个人死后,我儿的魂也就没了,我以为随着时光流逝能慢慢淡下去——之前为他张罗亲事就是为了让他淡忘那一切,然而……他终究还是随他走了……”
吐露的话语愈多,叶夫人浑身愈是颤抖。小禾连忙扶住她,不忍道:“快要入秋了,夜风凉,义母还是早些回屋吧。”
“让我再看看,让我再看几眼吧。”叶夫人依旧死死的望着叶修筠离去的方向,不愿收回目光,“入秋了,天凉了,不知他可记得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