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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丝楠魂不守舍,一脸苍白,衣服都被汗透了。海默说,前阵子迪斐收留了一个叫朵丽莎的女孩,女孩来自鲁昂,那封信是她亲手写的,她是唯一一个见过侠盗真面目的人。她收集了许多证据,居然全是为了绊倒普尔曼。在现今风头浪尖上,总统暴怒,很有可能迁怒于普尔曼,把所有的错误都归责于他。
这一晚,丝楠彻夜难眠,昂慕斯、普尔曼和迪斐的脸就在她脑海里不停的转。那些在殖民地单纯愉快的生活,就像镜花水月的泡沫,戳破才是现实。直到凌晨,丝楠才浅浅睡去,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和信被米歇尔关在猪圈里的那个晚上,当滔天的权势压下来,他们连讲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第二天,丝楠终于决定去见米歇尔。没想到等待她的又是另一番难堪的境地。
“我和加菲尔德决定剥夺你取得财产份额的资格。”
丝楠看着桌上的文件出神,圆桌上旁坐着的除了她,米歇尔,还有加菲尔德和他的一对子女柏娜和亨利,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的。米歇尔要把她的财产,分给亨利。
丝楠站起来扔开笔,把文件撕成粉粹,扔在亨利脸上。就在这突然的一刻,米歇尔扬手给了她一耳刮。
第一百一十章 峰回路转
米歇尔这一耳刮着实把丝楠打懵了,他们不冷不淡的横竖这么多年,米歇尔可没有打过她,连碰都不怎么碰,而且明里还是放任她乱来的,可以说他对她的容忍度很高。而今天他却当着加菲尔德一家人的面,把她从头到脚羞辱了一通。
“我不会放任你把我的财产用来支援穷人反抗政府,他们没有资格得到这些”米歇尔指着丝楠的鼻子怒斥,“你更不应该让普尔曼也牵扯进来。”如果他知道会闹到今天的地步,当初他绝不会收养你丝楠,哪怕让他一事无成,继续当一个碌碌无为的副总督。丝楠看着米歇尔,面无表情,不言不语,没有羞愧更没有反省。说到底,米歇尔就是不支持她掺合工人运动和政治的东西。
“你毕竟年轻,着力的眼光有限,米歇尔只是觉得你不适合参与公司的运作,”见米歇尔和丝楠闹僵,加菲尔德这时开了口劝丝楠。
其实加菲尔德人很不错,否则当年也不会全力为米歇尔提供助力。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财富像滚雪球一般增大,利益冲突便显现出来,尤其中间还夹了一个看似一点作用都没有的丝楠。
丝楠的余光瞟到柏娜那种幸灾乐祸又得意的眼神,这妮子总是跟她不对盘,巴不得她倒霉,最好摔个大跟头,永远爬不起来。
“我不适合,你儿子就适合吗?”丝楠冷冷的说,“厚颜无耻就是来形容你们这种人的。”
被点名的亨利没有做声,他坐在那儿像个局外人似的,眼睛也被眼镜片遮住,看不出表情,一身休闲打扮,看起来还是那么体面绅士,一点也想象不出,他暗地里对丝楠使绊子。最讽刺的是,他让丝楠险些一无所有,他自己却半点事情没有,不仅逃脱法律制裁,还照样自在的做他的二世祖。唯一的惩罚不过是失去了他原本的教师工作而已,再对比被当枪使的波米琪的下场,只能说,这世道的法律只不过是上位者用来行使特权的工具罢了。
被丝楠指着鼻子骂,加菲尔德脸上有点挂不住,“人要有自知之明,而你始终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我又应该是什么身份?属于我的东西,我绝不会拱手让给别人,以前失去的那些,我只当打发乞丐,”丝楠话对加菲尔德说,但眼睛盯着亨利。亨利终于抬起眼睛直视她。
丝楠却不再理会他们,对米歇尔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算你要剥夺的财产,也应该给普尔曼吧,毕竟你们才是一家人,胳臂肘向外拐,岂不是蠢透了。”
即使处于劣势,还当众挨打,丝楠态度依旧是不卑不亢的,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境地所困扰,她说完这番话,就抬脚朝外走,门口有侍卫要阻拦她,又碍于她的气势,和屋子里的低气压,不敢上前。
丝楠走后,米歇尔对加菲尔德说,“你看到了,她就是这样无法无天的,个性乖张怪异,我管不了她,也不敢管她,我怕到时候普尔曼真跟我反目,我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关于丝楠那部分财产的问题,我们稍后再谈,至少等总统赦免普尔曼之后再讨论吧。”米歇尔摆出十分为难的样子,还挤出了一个假笑做出送客的架势。等他们一出去,米歇尔就收起笑,搬着一张脸,很冷漠。
“大人,您刚才出手太重了,丝楠小姐的脸都肿了。”说话的是米歇尔的副手查理,他前不久才从殖民地回来。
“那是她自找的,不给她点教育,她就要把巴黎掀翻了,”米歇尔冷哼道,“不过她有一句话说得对,我的财产,就算打发乞丐,也不会给无关紧要的人,加菲尔德和他儿子打得算盘好,想趁乱得益,真是痴心妄想。”
“我觉得还是回殖民地的好,在那边大家都是好好的,”查理说,刚才争执太激烈,他都没来得及跟丝楠打招呼。
“肯定要回去,我还要把普尔曼带回去,”米歇尔斩钉截铁的说。
“那丝楠小姐呢?”
米歇尔神情稍变,“我说了,我管不了她。”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丝楠不再为普尔曼的被捕奔走,因为她发现总统似乎没有为难普尔曼的意思,普尔曼被软禁在他在巴黎的住处,周围有重兵把守,当然都不是他的手下,他的兵权被全部剥夺,只有被允许的人才能去看望他。
然而,这也带来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连串反应,首先是卢瓦尔省的农工大罢工,普尔曼的职务被取消之后,新上任的行政官作风和之前的官员没有两样,还没享受几天好日子的平民百姓们又开始受压迫、民不聊生。这时,大家都念起普尔曼的好,普尔曼在任的时候,税赋都是减半的,各种政府机关都无条件的向公民开放,任何人都能去法院提自己的要求,而且普尔曼还建设了好几座平民公共设施,现在全沦为官署机构。
卢瓦尔省的人民强烈抗议,说普尔曼不是偷盗,而是伸张正义,就算盗也是侠盗,被他光顾的那些人全是大贪大恶的官员和商贾,而那些被普尔曼拿走的钱都用在广大黎民百姓身上,他们都认为普尔曼做得好,要求让普尔曼自由,恢复他原本的职位。众人这才意识到,看似工作敷衍随便的普尔曼,很得人心。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能得到如此多平民拥护的贵族子弟。
随后其他几个省工人也陆续出现罢工活动,他们倒不是为了普尔曼,而是也想趁乱争取自己的权益罢了,和巴黎的女工们一样。丝楠俨然成为这群人的领头人,工会的名声越传越远,各个地方纷纷响应也要求设立工会组织。一群本处在社会底层的人们,就这样突然拥有了最高的关注度。他们仿佛有了无穷的力量,兴致更高,更有激情的闹起来,势必要闹出大架势。工人们大罢工,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各位资本家们,因为没有人为他们打工了,一大批的工厂商店歇业,损失惨重。
之前还对丝楠敬而远之的达官贵人,这时都突然来找她,还是那种看不起的口气和目光,要求她停止这场诽谤和叛乱,丝楠不同意,于是他们便说,“你只配和这些穷人呆在一起。”
“再继续下去,你将进监狱,永世见不到太阳。”
“死得最早的就是你这种喜欢做白日梦的出头鸟。”
几乎没有一个人对丝楠有好脸色,他们一人一句话,口水都能把她淹死,到最后,丝楠干脆闭门谁不见。
“快停止这场荒谬的运功吧,丝楠,如果事态往更严重的情况走,你脱不了身的,”勒马夫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丝楠。
丝楠端着茶杯,很为难。她本来不想见勒马夫人的,但是想到勒马夫人曾经对她的帮助,她还是接待了她。
勒马夫妇经营的珠宝生意也受到工人罢工的影响,一来前来购买珠宝的客人越来越少,二来像他们这种贵重商店很容易被浑水摸鱼的抢匪盯上。勒马先生担心出事,已经关了三家店铺。
丝楠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抱歉,夫人,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就会走到底,你应该也了解我的性格。”
“是的,我就了解才来劝你啊,你这孩子怎么就一根筋到底了呢,你为了那些穷吃力不讨好,若失败了,你首当其冲被惩罚,若成功了,你以为他们还会记得你的好吗,那群人都是刁蛮自私的莽夫。”
“你对他们有偏见,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想象的那样恶劣,”丝楠蹙眉,“他们不偷不抢,用劳动换来艰辛的生活,你凭什么恶意的揣测他们呢?”
丝楠一下子触动了勒马夫人的火气,“我都是为你好,你居然说我恶意,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啊。”
“对不起夫人,我只能说立场不同。”
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勒马夫人从沙发上起身,“自古发动暴乱的组织者都没有好下场,你好自为之吧。”
丝楠把勒马夫人送到门口,突然响起一声枪响,子弹正好打在丝楠家的玻璃上,哗的一声,玻璃成了一地碎片。
勒马夫人吓得捂住脑袋蹲下。丝楠连忙抱住她,“没事了,夫人。”勒马夫人狠狠推开她,“你看,这就是恶果,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多少人,下一次子弹就正中你的脑袋了。”
勒马夫人飞快的踩着高跟鞋,逃一般的进到马车离开。
的确,丝楠以及她的工会成为整个统治阶层眼中钉肉中刺。
就在枪击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丝楠被‘请’到一栋豪宅,就是那栋曾经属于米歇尔的宅子。
迪斐的小舅舅马塞尔要亲自与她‘谈谈’。丝楠跟丽兹夫人接触很多,却没有正面与马塞尔说过话,作为财政部部长,马塞尔的地位就如同前世国务院的领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时间与丝楠寒暄呢。而且马塞尔身上的官气很重,坐在那里便不怒自威,比他哥哥米歇尔更像个官员。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听劝
“大革命把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从那时起,民众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高涨的情绪,好像他们获得了自由平等的权利,好像他们可以无所不能了,自以为能讨伐上位者,自以为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可是你看,五十年过去了,穷人依然是穷人,而我们贵族还是贵族,改变仅仅是国家的名字,而那些冒出头的激进分子,一波打下一波涌上来,空有斗志却无头脑,他们不懂能支配权力的只有有庞大背景的人。”
马塞尔不愧是当官的,话说得一丝不漏,让听者既感觉不到难堪,还有一种受教育的错觉,往往忽略了话中的暗讽和借喻。显然,丝楠就是他口中的激进分子,还是无权无势不自量力的那种。
凡是聪明点的人都能有被羞辱的自觉吧,丝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马塞尔说话的时候,她始终注视着他的眼睛,是尊重也是对峙,“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在法国,是平民多,还是贵族多?”
“愚蠢的问题,平民是贵族的万倍。”
“你就没有想过当这些人团结起来,打倒你们岂不是轻而易举的吗?人民才是国家的主人,你们没有任何权利独霸原本属于别人的资源。”
丝楠讨厌马塞尔高高在上的做派,表面上平易近人,本质却是轻蔑,她总算明白迪斐的性子由何而来,所谓家族遗传真的存在,不愧留着相同的血液,迪斐比之马塞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又想起米歇尔和普尔曼,其实他们也是相似的,特别是少年时期的普尔曼,简直就是目中无人,想不到长大了成熟了,性子稳重得多。
马塞尔盯着丝楠不怒反笑起来,“我向来不与女子谈论政治,你让我破了一次例,如果不是因为你和我们家族复杂的关系,我不会放任你在我眼皮底下闹事。”
毕竟米歇尔还在巴黎,想教训丝楠得要看他的面子,马塞尔和米歇尔本来就属于不冷不热的状态,比现代那些闹得分家的兄弟好不了多少,只不过他们有一个体面高贵的身份罢了。在现在的情势下,马塞尔并不想得罪自己的哥哥,相反他正在努力试图缓和他俩的关系。
“听说你和普尔曼在鲁昂注册了婚约?”马塞尔话题陡然一转,关心起丝楠的私人问题。
丝楠没回话,默认。她觉得马塞尔是明知故问,现在谁不知道她和普尔曼履行了法律上结婚手续,只差宗教婚礼了。
“我们欧罗斯的历史上,父子迎娶来自同一家族的女子是前所未有的,看来米歇尔和普尔曼对霍尔斯图这个姓氏情有独钟啊。”
马塞尔的话听在丝楠耳中异常刺耳。她不想再谈下去,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正巧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