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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落在瑀公子手里,只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是他还有当初妖力的一半,他能这样任瑀公子搓圆捏扁的吗?
要不是瑀公子没有得寸进尺,大致上都还尊重着他,他早就绕着弯儿把瑀公子给利用了!
瑀公子答应过他,让他转生,放他自由,眼看着很快就可以恢复自由了,一旦恢复自由,就是两不相欠、再不相干。
「极乐宫的血仇本宫主不能不报,你想必听过一个故事吧?一个人家里遭窃,被偷走一粒馒头,这家里的男孩却追着这个窃贼追了九条街,直到那个窃贼再也跑不动为止。为了一粒馒头,至于么?——可是如果今天他不追这九条街,下一次被偷的也许就不只是馒头了。得寸进尺、欺软怕硬,这既是人的本性,也是自然的法则。今日本宫主没能让那些孽障血债血偿,他日还不人人都往我极乐宫头上踩了?」
雪无垠的话语里有隐约的恨意,虽然不像从前那样露骨尖锐,但是还是藏不过瑀公子的耳。瑀公子知道雪无垠说的是事实,但是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愿意看着雪无垠这样与憎恨纠缠下去。
不为什么,就为了雪无垠的恨,让他觉得心中沉甸甸的难受。
虽然心里沉重,瑀公子的语调还是徐徐上扬的,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
「冤冤相报,宫主你若是伤了那么多性命,夜里睡觉也是不会安稳的。」
「凡人性命如草芥,何况是诛妖成仙的罪人?自以为诛妖以后可以登仙班,不过是获得比一般人更长的寿命与力量,哪能与真正的妖抗衡?这些自以为是的诛妖师,本身的存在就是罪孽——」
雪无垠越说恨意越浓,瑀公子却巧妙的插进来:「——宫主杀了他们也是脏了自己的手,何必呢?哈哈。」
雪无垠本来已经几乎充血的双眼,竟然被瑀公子轻轻巧巧的一句话抚平了汹涌的恨意。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待在瑀公子身边的时候,总是能够得到奇异的平静。瑀公子的存在就像是一片海洋,吸纳一切、包容一切、填平一切,在不知不觉之间,抚慰了曾经让他痛不欲生的伤痕。
在遇见瑀公子以前,他是不能成天成天的这样睡的。极乐宫破那天恐怖的记忆和记忆里发酸的痛楚折磨着他,成为妖魂以后,让他夜不成眠。
比起瑀公子让不让他杀他们,他更觉得奇怪的是瑀公子何必这么多管闲事。
「你何必在意本宫主杀不杀他们?你和他们非亲非故,本宫主要真杀了他们也杀不到你的父母兄弟。」
「天下血缘,本出一脉,本公子好歹也是一半的人,这四海皆兄弟,你杀死了谁,都是杀本公子的父母兄弟,本公子不忍心啊。」
「贫嘴。」
雪无垠一个白眼丢给他:「你舌灿莲花的怎么不去西域修罗狱给他们种种花算了?你还有一半妖血呢,我极乐宫破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吱一声?」
瑀公子叹了口气,很冤枉似的。
「唉,我是想啊。可是当初极乐宫破,我怎么知道有谁想找极乐宫的麻烦呢?现在遇到你,也不过是运气而已,也许那些诛妖师运气好,才让你遇到了我,让我把你绑在身边,好阻止你杀我兄弟。」
「哼,说得好像真是你兄弟一样。」雪无垠懒得看他,只用语气表示出不赞同:「素昧平生的人,就算真有血缘相亲,也未必能有什么羁袢,何况是没有血缘相系的陌生人?天下血缘出于一脉是比本宫主出世更早以前的事情了,经过了这数千年,应该已经淡薄到几乎没有。现在的人,就如同各族的妖,没有血缘,只有彼此的敌意和争夺。」
雪无垠是活在那样的世界里的。即使他避世不出、即使他无意与其他妖族争夺什么,他也必须具备守护极乐宫的能力,才不会被其他的妖族欺辱。
「啊,说到兄弟,本公子记得……大宫主你好像也是有个兄弟的?叫什么……」瑀公子不擅长记名字,一把扇子扇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想起那个名字:「雪无……什么的?」
以瑀公子对名字的忘性,支吾半天,关键的那个字还是没有办法从记忆里面翻出来,可是光是瑀公子提到雪无晴的存在,与名字相连的记忆还是呼天啸地的从记忆里面翻涌而出。雪无垠对于宫破那日的记忆是零碎的、不连接的,也许当时所受的伤太重,也许当时承受的苦太痛,即使回想起来,想到的都是破碎的画面和声音,没有先后次序,也没有连贯性。
他记得雪无晴染满鲜血的双腿。
他记得雪无晴赤红的双眼。
他记得雪无晴因为重伤而逐渐变长的犬齿与利牙。
还有被鲜血染成血红色的狐尾。
呼啸的记忆像是一道一道的闪电,劈开混沌的头脑,但是雪无垠只因此恍神了一瞬间,下一个瞬间他就重新找回了双眼的焦距,凝结成冰冷的杀光。
「你管得太宽了。」
瑀公子的血液因为雪无垠冰冷的语气而凝结,这个瞬间他有一种错觉,好像只要多问一句,就会立刻被杀死。
第三章
雪无垠说出那句带着血浓杀意的警告以后,不管禹公子怎么逗,他都再也不说话了。
禹公子自然是不怕雪无垠动手杀他,雪无垠再怎么样现在也只是个妖魂,还依靠着禹公子的咒力支持,才不至于灰飞烟灭,真要动起手来,他禹公子不赢还真没天理。
可是禹公子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问了,就是把雪无垠往那个充满恨意的复仇者推一步。
他不想再看到雪无垠那个样子,更准确的来说,雪无垠的任何一点痛苦,他都不忍看见了。
这种感觉和他对鹿诀的怜悯不一样。
他怜悯鹿诀的处境,但是不会想要做什么,让鹿诀更好受。
可是他却觉得,如果能让雪无垠脱离日日夜夜煎熬着他的痛苦,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只求雪无垠可以快乐。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分别?禹公子这人的个性就是得过且过,他也不想想得太明白。可是雪无垠不理他,他倒是伤脑筋了好一阵子,他可指望着雪无垠去看看城南树林里那个秘阵是什么东西呐!
好在,雪无垠在昏睡了一天以后,就同意和禹公子一起到城南去了。
※※※
雪无垠才走进城南密林里两步,就忍不住停下了步伐:「这么不祥的血腥味道,就凭你一半的妖血,你走得进去?」
「好说,凭着胆子比一般人大而已。」禹公子摇着扇子,回头吩咐梦夏:
「别杵在这儿了,总归你是看不到大美人的,到外头去守着车子,有什么危险就叫我。」
见梦夏听话去得远了,方才转身过来,饶有兴味的打虽着雪无垠。
「宫主该不会跟我说你不能再进去了吧?这样一来——」
没等他说完,雪无垠就迈开步伐,冰蚕丝锦缎滑过草地,散开一圈华丽的光泽。
「我是怕你修为不够。」
一句话冷冷丢在后头,也不看禹公子是否跟上来,雪无垠却是走得深了。
林子里弥漫着寻常人根本感受不到的血腥气息。
阴暗的、潮湿的、不祥的,偶尔还会令人毛骨悚然起来,好像这个林子里面还存在着他们看不见的东西,正紧紧盯着他们每一步步伐。
雪无垠什么没看过,走在这样不祥的地方也没见他动一动眉毛,他身上带若北方冰雪的寒气,飕飕飕的向外冒着冷气,只要他所经过的地方,草木仿佛都要结成冰,他身上那种稀有香料的雍华香气随着他身形移动,一点一点扩散开来,仿佛整个密林里的血腥气味都沾不上他高贵的身段。
两个人并肩朝密林深处行去,禹公子停在上一次他受到攻击的地方,这一次他学乖了,不敢再靠那咒阵那么近,隔了十步远就停下来,指给雪无垠看:「那东西你可认识?」
「这是太平历时代的旧东西了。」
雪无垠没让他失望,只是远远的眯了眯眼,就判断出这个咒阵是什么时候的产物。
「太平历年问,百鬼之乱就是这东西引出来的,当时的百鬼之乱以后,这个咒阵本已失传,没想到……」
「这是咒阵?」禹公子怎么看怎么不像,要说他觉得,这东西还比较像个邪咒结界。
仿佛觉得他多话,雪无垠冷冷睨了他一眼。
「本宫主不喜欢别人质疑我的判断,我看过的咒阵比你喝过的茶都还要多,既然找我帮忙,就别多嘴杂舌的。」
冰寒的眼瞳,再次移转到那个邪气森森的黑色图腾上面。
「这东西的名字叫做‘无间鬼域’,要以人血定期为祭,血祭成怨,怨灵不散,附着在上面,使这东西的能量倍增,通常这些能量都会透过咒被转移到设阵的人身上,是伤阴骘的修行法门——你我脚下所踩,枯骨没有千具,也该有百具。」
「设阵者一定是人?有没有可能——是妖?」禹公子皱眉,这种咒阵也有人做得出来,当真是伤阴骘。
「妖?未必没有可能。」
雪无垠活了千年,见过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管这世界上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未必会动一动他那对平整的眉毛。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咒阵上面附着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气息,但是因为太过于隐微,他觉得有可能只是错觉,因此撇开这种想法,面无表情淡声说道:「不管是人是妖,都跟函水县道上的诛妖师脱不了关系。杨端既已杀妖成仙,对于‘无间鬼域’视而不见也太说不过去。既然如此,只能说杨端是共谋了——‘无间鬼域’一旦布下,力可颠覆阴阳,劈河裂山,改朝换代,阵主诛人成妖,杀妖成仙,灭世成魔,可为一代魔君,颠覆朝纲,自立为王。太平历年间,所以引出百鬼之乱,也是人欲作祟,当年设下此阵的人,杀人以万计数,杀妖使多脉妖血几乎断绝,血债历历,终至报应不爽,在夺位之前被杀了,从此之后无间鬼城,可以说是禁忌的咒术,当朝焚书改编,将这个咒术永远抹去。」
「……只不过是改朝换代,潜进宫里头去一刀子抹了陛下就完事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晦气。」禹公子笑着下了评论:「宫主你别再往前走去了,上回我也就比你往前走了一、两步,就差点死在这里了。」
雪无垠眯了眯眼,不带情绪:「你区区一个半妖,能走到这里算我低估你。」
回过头去,仔细凝视着那个扭曲而黏糊的咒印,构成咒印的黑烟仿佛有生命,黏稠而缓慢的蠕动着,看上去叫人恶心。因为是早年失传的咒阵,上面使用的符文图腾多是禹公子看不懂的东西,但雪无垠却依稀看出了几个熟悉的图腾,尤其那个作为阵眼的符咒图腾,更是——
「公子!」
树林外一声模糊而尖锐的尖叫叫雪无垠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禹公子迅速的转过头朝那个方向看去,汹涌的妖力从他身边呼啸而出,直直探往树林的边缘,梦夏所在的地方!
还不等弄清楚树林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禹公子右手一探抓住了雪无垠左腕,扇子一翻就旋起一阵疾风,转瞬间就回到了树林外面梦夏留着等他们的地方!
「公子!」
梦夏那声音,简直都要哭了。他整个人钻进了马车底下,也亏得他个头小,才能钻进那么小一块地,生死交关的当头,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整个人灰头土脸的缩在马车下面,只知道叫他家公子来救命。
叫得越凄厉越好,不怕他家公子来得快,就怕他家公子没听见!
而对梦夏发出攻击的人,竟然就是函水县道的诛妖师杨端!
仿佛没有料到居然不能一手击毙梦夏,杨端的表情阴狠了起来,刚才他对梦夏的攻击竟然被早就设在梦夏身边的结界所抵销,现在虽然击毁了结界,这个年轻的敕命督察使竟然来得这么快,看来也该是撕破脸的时候了。
禹公子只朝梦夏那里扫了一眼,见梦夏虽然吓得一张小脸煞白煞白,但整个人尚称完好无缺,看来是之前自己在梦夏身边设下的结界起了作用。
他当下放下了心,右手不着痕迹把雪无垠往自己身后拉,倒是懒悠悠地向前走了一步:「杨大人,怎么才不见一会儿,又赶着来了,如此厚爱,本督察使可担待不起啊。」
瞧那扇子,扇得那叫一个暖风薰得游人醉,杨端简直要咬碎银牙了。
转过脸去,诛妖师与一般人不同的眼睛看见了被禹公子侧身挡住的那绝世美人,认出是几天前在客栈里见过的妖魂,当下声色俱厉,质问道:「要不是此刻看见,怎么会知道督察使大人竟然与妖魂为伍,当日在客栈里事情紧急,因此没有空档询问督察使大人,现在下官敢问——督察使大人与妖魂勾结一气,究竟意欲何为?近来县道上的气脉不平静,恐怕就是因为督察使大人带来的妖魂作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