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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著娃娃,杰杰的叫著,娃娃便咯咯的笑出来。看来娃娃也爱这名字的声调。但我的心却痛起来,因为想起阿杰那深深的,迷人的黎窝。
阿杰便葬在屋子後院,高天熙领我们到後面,好祭拜阿杰。坟上依然种满阿杰最爱的芍药,海风呼呼而过,我却将它听成阿杰那童稚,娇铃铃的笑声。
我,不想回去了。
晚上寄住在高天熙屋子时,我对睡在身旁的少爷示意,我想住在这与世无争的小渔村。
少爷皱深了眉,并未给我答案。他摸摸我的头,只叹了口气。
我趴伏在少爷胸口,聆听他规律的心跳声。一声,再一声。和我的比起来,少爷的心跳声慢上许多。少爷曾说过,这是因为他不再年轻了。
是了,我们都不再年轻了。少爷已经三十七,而我,也刚过二十八。从我十五岁便被卖来李府以来,算算也十三年有了。
而,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好蹉跎呢?
我知道,也明了,但我的心经不起风雨了。老爷和少夫人,母亲与世人的眼光,都教我满目疮痍的心难受极了。
我只想平平静静的和我爱的人私守,如果爱个人这麽辛苦,那我宁愿忘了一切,不再想起我爱的人。
隔天早上,少爷花大把银子,请人在高天熙的屋子旁,又盖了间屋子。
少爷用他的方式爱我。
但我却无以回报。
25
我的心轻了起来。
就像天空偶落下的羽毛般,无拘无束。
日子就活在与小杰儿的玩乐,与一个人的静颐中。
少爷若腾出空,便往我那跑,过往的欢乐又重新环绕我们。有时,少爷若不想走,也会住下,我和少爷,高天熙和小杰儿,一同围桌吃饭。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我和少爷,重新又爱了一回。
我将以往少爷给我的钱,全拜托少爷带回母亲那。我,王家长子,此生孝道就尽於此,再多,怕母亲也不想要。
弟妹定能个个都读的到书,吃的温饱,平稳的长大。这些钱是打哪来的,母亲也不必让他们知道。就当,她只生了八个孩子罢。
相较於隔屋不时传来的小孩娇笑声,及高天熙成稳的笑声,我的屋中,以寂静居多,及夜晚中两个沈沈的喘息声。
少爷到访时,我会为他沏上一壶热茶,让他享受我平时所享受的悠閒。夜晚,我会用我的身体爱他,包围他。
我该如何让少爷知道我多爱他?我多感谢他?纸笔表达不出我的无言,我只能用身体展现。
聚少离多,让我和少爷,每每都在夜晚像要融化彼此般的需索。
我为少爷舒展身子,将腿扣住他的腰身,让他能更深入我。我的身子又被少爷的吻洗净了,我终於不再是污秽的人。因为欲望的一端,是少爷带领我过去的,不再是别人。
我总在高潮战栗中,透过迷痪目光看见一道白光。在白光中我一生的到影像流水般匆匆而过,我伸手想抓住什麽,白光一闪,於是,我看见的不再是到影,而是少爷。
我摸著少爷那张逸秀的脸,经过岁月刻画後,显著迷人的气息。我将唇贪婪的吸咬住他的,用力一下,一个淡淡的铁锈味便充塞在我俩之间。随著这股血味,少爷要了我一次又一次。
他喘息的趴靠在我身上,伸出手,说,我的额印是他下辈子,找我的指标。
我笑了。眼角湿湿的。
秋去冬来,杰杰过了满岁,噢,我忘了说,杰杰是小名,他的本名是洪瑞麟,很福气的名字不是吗?相信他能一生无忧的活著,帮阿杰失去的都补回来。
最近,少爷很少过来,因为老爷过身了。在六十八岁大寿过後,寿终正寝。
就在一个冬晨,有人来传口讯,说是二弟考上榜眼,要举家般到某县就任。母亲要我一同走。
我待在屋中想了很久,在一场雪停时,我决定不走。我不再是王家的一部份了,不能拖累二弟的名誉,閒言閒语,杀伤力对一个清官特别锐利。
最重要的是,我放不下少爷。
我在那天依约前往,但却是为了送行,为了见我此生无缘的家人最後一面。我并没有托人告诉少爷,因不想让他胡思。
但到约定的地方後,我见到的却不是家人,而是少夫人。
身旁随即有人架住我。我了然於心了。
少夫人将手中牵的两个孩子,玉瑕及天祥,带到我眼前对他们说,少爷终有一天会抛家弃子,不要她及孩子,都是因为我。
啪!
少夫人疯狂了,她甩著我耳刮子,眼中尽是寂寞化成的疯狂,她笑著说,少爷待老爷丧事已尽,便要同我私守。他怎能这麽自私?他不要他的孩子吗?
低头瞧见两个孩子瞪著我,我的心揪揪的疼起来。那麽小的孩子,有著少爷轮廓的孩子,为何眼中尽是恨意呢?
我好想伸手摸摸他们,让他们别再露出这表情,但我勾不著。我好像又看见初遇少爷时,他眼中的黑暗。
我的错吗?我犯了罪无可赦的错吗?我看著活泼长大的杰杰,却忽略了这两个需要爱的孩子。
的确,我错了。
少夫人命人将孩子带开,她冷眼瞧著我被压在地上狠打。她的嘴角弯成一弧满足。眼角带笑的看著我即将断气。
我不怨少夫人,但我却想到少爷。
想起他的笑,想起他的一言一行,想起,他听到我同家人远走高飞时,会是怎般受伤?我连他的最後一面都见不著,连他的最後一吻都施舍不到。
我乞求阎王,下辈子别再将我投生成人了,我不愿了。不爱了。便不痛了。
我又看见白光了,一生的倒影行云流水的滑过,但这次,白光散去,我见著的不再是少爷,
而是黑暗。
在黑暗中,我听到一生悲吼。
悲切的,难过的。
我想找到发出声音的人,想摸摸他,抱抱他,让他不再那麽疼。
但我在哪?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什麽也见不著。
我横冲直撞,但就是走不出这暗黑。
我要想个法子,我必须要安慰那人。
但,那人是谁呢?
身旁响起一个老婆婆的声音,她说,别回头,喝下这水,把一切都忘了吧。
她说,我前世是个恶盗,今世是来还债的。今世伤你最深的,便是你上世恨你最深的。还完了,便安心的去投胎,重新做人。
我不知道她在说些什麽,却推著那碗水,我要找到那人才行,让那人别哭了才行。
婆婆将水压进我的口,苦苦的,涩涩的。她说,此後,他和我,各不相欠,别再留恋。
留恋?
谁?
我又是谁?
我意识渐渐模糊,昏沈中听到了一声,
我爱你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