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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上了笑意，挤得皱纹也显得密集起来。
于是两人忙了差不多半天，从中午过后种到了差不多傍晚，连紫苏都觉得累了，贺兰恺之虽然也有了困意，却执意不想回房，拗不过他的紫苏便推他到宅子外头的池塘边走走。
已经是傍晚了，走在池塘边上，有着清爽的小风，倒也很惬意。
紫苏每推他走一段路，就会问他一下累不累，可每次贺兰恺之都笑着摇头。最后他们停在通向贺兰恺之院子里的那个花廊下，这时候的紫藤刚开始泛绿，还没有花苞出来。紫苏半抱着贺兰恺之，动作轻柔的把他放到藤边的长椅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两个人很近的靠在一起，似乎是在看着那未来日子的花开满藤，又似乎在看着远方。
就这么静默着呆了许久，紫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推了推贺兰恺之的手臂，笑问道：“我们这算不算是……白……你们人类是怎么说的来着，白头？对了，白首同归！”
贺兰恺之听着，噗嗤一声笑了，眼袋上的皱纹尤其明显，“对，就是这样，只不过你头发不白啊。”
贺兰恺之没有告诉楚紫苏，白首同归在人类这里是形容友情长久的，白头偕老才是形容爱情，他觉得，让紫苏这时候来陪伴自己最后的时光已经很自私了，就不要再去重复两人的关系让他加深印象，假使来日，他终于明白这个词背后的典故，明白自己即使到最后也不承认两人的关系，或许就能彻底放下自己了。
紫苏听出他话里的悲凉，却不再说话，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贺兰恺之的手已经不像当年那样宽大又温暖，白皙又修长，他现在瘦了不少，上面布了不少老人斑，还很凉。
微风轻送，贺兰恺之说的话也被吹得有些飘渺：“你没来的时候，我以为你真的不会来了……”这几十年年来，我多想再看你一眼，一眼就够了，偏偏却都看不见，连你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贺兰恺之的嘴张了再张，也没有说出后半句，是自己为他选择的，自己就该承受这样的结果，所以这只有前面的话就变成了一句没有什么真实含义的絮叨。
可紫苏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说“我现在不是来了吗？”
贺兰恺之也点头，“是，所以我也瞑目了。”
“别说傻话。”楚紫苏的眉头已经蹙起。
贺兰恺之笑了笑，“这哪算傻话，是我的真心话。”他感觉自己被紫苏握住的手很暖，暖得手心都要出汗了，这些年一个人的孤苦，让他多么贪恋这来之不易的温暖，如果可以，真想一直这样过日子。可这话仍然没有说出口，他已经觉得自己眼睛开始变湿了。
紫苏握着他的手收紧了一下，没有回话。
贺兰恺之便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抬眼望着远方那轮渐渐落下的夕阳。
风开始变得大了，暖色的晚霞已经褪去，换成了迷离的紫红。
贺兰恺之带着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睛，手滑出紫苏掌心的同时又被紧紧捉住。
紫苏依旧看着天上的云霞，嘴角上扬着，手掌里贺兰恺之的手被他捂得发热。
天色完全变黑的时候，贺兰恺之的头还靠在紫苏脑袋边上，风吹着青丝和白发纠缠到了一起，紫苏终于收了笑意，面无表情的喃喃自语：“贺兰恺之，我多希望能分你一半的寿命，或者和你交换。”
“我没你那么高尚，所以我会用这一辈子拽住你，那样我们就能一直这么生活了。”
“那样你就会活的比我长久了。”
“那样我可以死在你的怀里，而你死的时候我就不会伤神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你……”
紫苏说着说着眼泪就抑制不住的涌出，一颗颗全打在两人相握的手背上，把贺兰恺之变冷后就再也捂不热的手打湿，“为什么你要先走呢……”他松开贺兰恺之的手，那手便垂了下去，他揽过他消瘦的肩膀，把失去声息的男人抱在怀里。
似乎很多年以前，他们第一次表明了心迹，那时候贺兰恺之就是这样把他抱在怀里，他鼻腔里的呼气全喷在男人的锁骨上，他记得他红了脸，可现在轮到他把他抱在怀里了，男人却已经不会呼吸了。
“为什么你这次不赶我走了？！非要用这种方式断了我的念想么，”紫苏紧紧抱住他冰冷僵硬的身躯，开始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你怎么那么狠，你起来啊，告诉我，怎么就对我那么狠！”
其实今天一早当他看见贺兰恺之红润的脸色时，不用妖力去试探，他就已经知道了，那是回光返照。
“我真的好想听你再叫我一声苏儿……”
“我真的好想和你……和你白头偕老，我知道，不是白首同归……”
第二十五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3……
第31章 第二十六章 那幅画
第二天一早，贺兰念酥接到紫苏的传话，从贺兰府的新宅赶了回来。
进屋的贺兰念酥看到她爹的尸首放在床榻上，已经一点温度都没有了，之前就见过的那个青年，按辈分好像自己应该叫叔叔，在边上替他整着衣衫，然后又用梳子梳头，动作很细致，带着淡淡的眷恋。
感觉到有人走近，紫苏抬起眼睛看向来人的瞬间，有那么短短的一刹那眼前发黑，然后才渐渐看清了贺兰念酥的脸。
之前见过的那次就发现，贺兰念酥有一张很像贺兰恺之的脸，多了几分柔媚，是个难得的美人，父女俩最不像的地方是嘴，贺兰恺之的嘴唇更薄一些，所以更薄情。
贺兰念酥因为知道消息，所以已经是一身白色素衣，她走到紫苏跟前，红着眼睛轻轻的问，“之前有过一次面缘，却顾着爹爹也没有说上话，紫苏……叔叔可是爹的旧时？”
“算是吧。”紫苏淡淡的说，他没有力气再去安慰眼前的姑娘，有些沙哑的声线已经暴露了他现在的心情。
“爹爹搬出主宅之前就吩咐，让我们少去打扰他，他忙了一辈子，想清静些时日，等紫苏叔叔来了之后，上次来探望爹爹时，他却说不让我我们再来，当时他的神色很怀念，态度又十分坚决，所以苏儿也没有一再坚持，想不到却连爹爹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你刚刚叫自己什么？”楚紫苏的原本的目光已经带上了些许宠爱，露出了他这两日来最温和的表情，却在听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变了脸色，声音发颤的问道。
“苏儿？我对比较亲近的人是这么称呼自己的，不知为什么，明明没见过几次却觉得紫苏叔叔很亲切。这是爹给我取的小名，不过不是娘那个酥，而是苏州的苏。”
“呵，”紫苏发出一声低笑，“怎么就没想到呢，贺兰恺之你果然是个傻子，非要用这种方式，这种方式……”声音渐低，沉默片刻，紫苏伸手轻轻抚着贺兰恺之花白的头发，“他倒走得快，留我在这里伤神，怎么能忘呢？想让我怎么忘记呢？”
“紫苏叔叔若是接受不了，可以先行离开，想必爹爹也不会介意的，之后的事情有我们在。”贺兰念酥看着这样死灰一般的紫苏忍不住开口道。
紫苏终于站起来，带着歉意的看向了贺兰念酥，边上那个英俊的男子目光担忧又宠爱的看着贺兰念酥，想必两人的生活也很幸福吧，那他就彻底放心了，于是开口道，“你叫我一声叔，原本我就该是除了你爹和相公最亲的人了，但是现在叔有不得不做的事情，不能陪你料理后事了，真的很抱歉。”
“没事的。”贺兰念酥理解的说，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的快步走到贺兰恺之的书案前翻找着一幅画，找到之后递给了紫苏，“这是爹爹最珍惜的画，平时总是喜欢拿出来看，苏儿曾经向他讨要，爹爹第一次拒绝了，说是本要送给故人的，那个故人离开了，现在自己只有这个可以怀念了，那日，苏儿曾试探的问爹爹，紫苏叔叔你可是那个故人，爹爹没有作声，但是依照当时爹爹的神色，就应当是您了。”
紫苏接过画，发现正是刚来这里那天贺兰恺之手上拿着的那副，慢慢展开，画上还是自己生活的那片林子，可是已经饱读诗书的紫苏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那画上繁密的枝叶空隙，组成了两个略显畸形的字——爱苏。他几乎马上回忆起那段贺兰恺之每天重复画相似景色的日子，还有认真让店家装裱的样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紫苏低声道了一句多谢就匆匆离开。
看着紫苏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样子，贺兰念酥轻轻地说，“紫苏叔叔，应该就是你了吧，那画上有着明显的字，是爱苏，我的小名，是苏儿，和名字的酥不同，我还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言语间，泪已经簌簌的落下，边上他的相公见状拥住了她，温柔的为她拭去了眼泪，“这是何必？你刚刚是故意唤出自己的小名的吧？”
“是啊，这位紫苏叔叔和爹爹，这些年心里应该都很苦吧，或许还要包括我去世的娘亲。”贺兰念酥把头埋进了她相公怀里，声音有些发闷，“我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年轻，为什么两个人当时没有走到一起，或许这样做是作为一个女儿的自私，在爹爹去世后还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悔恨和痛苦，我只我想让这个人明白爹爹究竟有多爱他，我为爹爹不甘啊……”
贺兰念酥的相公没有说话，只是手轻轻的拍着贺兰念酥的背，静静的安抚着她。
过了好半晌，贺兰念酥才渐渐平静下来，从她相公怀里撑起身子，带着些鼻音的说道，“如果事实真的是我所想的那样，那爹爹此生最大的遗憾，应该就是对这个人说上一句我爱你。”
没错，对于贺兰恺之而言，当年最想说出口而没说的不是对不起，而是我爱你。而这满载着心意的画，辗转着，在几十年后终于送到了紫苏手上，可是一切却已经来不及回头。
第二十六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2
第32章 第二十七章 愿相随
紫苏回到林子中，之前的颓然和哀伤已经不见了踪影，现在的他只有一脸的坚毅，似乎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水松老祖看着这样的紫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是其实不管他说什么现在的紫苏也听不进去。紫苏去了林子中灵力最充沛的地方，就是之前他恢复的那个水潭旁，不下了禁制，开始结阵，用的阵法竟是连水松老祖也没有见过的，可从中爆发出的巨大能量让水松老祖马上想到了这种阵法的类型，一定是禁术才能有这种力量。
而在远方一棵合欢树下发呆的青裳突然感受到了一阵抽搐般的心悸，几乎立刻反应过来紫苏一定出事了，行动快于脑子，转眼间他已经向紫苏那里奔去，即使在路上恢复了冷静，青裳仍然选择赶到紫苏身边。现在他已经能做到日行千里，和之前的实力完全不同，他本就有天赋，之前若不是顾着紫苏，应当有更好的前途，紫苏，注定是他的劫，躲不开，逃不过。
而这边紫苏在不断运转自己的灵力，似乎是在压缩转化这些什么，同时吸收着周围的灵力进行补充，禁制内不断闪烁着刺眼的光芒，这样持续了几个时辰，期间，水松老祖一直不能接近紫苏，似乎是被禁制排斥着。
直到青裳赶来。
“没想到，他终于还是走了这一步。”青裳望着紫苏，并不诧异于他使用的阵法，喃喃的说道，眼中竟是漾起了泪水。
“紫苏到底在做什么，这个阵法我从未见过，但是这么强大的力量一定是某种禁术。”水松老祖着急的问道，这几个孩子一个两个都是他的心头宝，无论是谁出现问题他都舍不得，可偏偏命途总是这么折磨着他们，让他眼看着一个个的去做傻事，为了什么，不过是人类口中的情爱。
“这是一种禁术，早年我们曾经在一本书上见过，作用是将自身妖元注入灵力，生生捏出一个属于妖的魂魄，”青裳笑的很惨淡，泪顺着脸庞滴滴答答的滚落，“我们妖虽然寿命上比人类长太多，但是消失了就是消失，因为没有魂魄，也不会像人一般转世轮回，人有三魂七魄，但是妖没有，魂为阴，魄为阳，妖本属阴，而这种方法是用妖元为魂，用全部灵力转化为魄，这样造出一个魂魄虽然有同人的魂魄一样转生的能力，但是因为岁月和转世过程中的侵蚀，很快就会消磨殆尽，到时候一样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有办法阻止他么？”水松老祖声音颤抖的问道。
“阵法一旦发动，被人强行阻断只会在现在就魂飞魄散，”青裳擦干了泪，叹了口气说，“更何况紫苏也不希望我们阻止他吧。”
“那紫苏转化出的魂魄能够轮回几世？”水松老祖问道。
“依他现在的能力，若转世为人没有绝对的机缘，应该一世而已，或许连而立之年都活不到，毕竟即使投胎为人，也在尘世间消磨着这么构造出的魂魄。”青裳的语气严肃起来。
“就没有别的办法么？”水中老祖含着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