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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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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河认认真真地把那两个字记下来了,拿回去给村支书看。村支书一抖小胡子,“晗者,天欲明也。就是天要亮的意思!”
  大河与村支书合计了许久,认认真真地拿纸笔抄了一遍,拿回去跟秀秀看说,“女儿叫这个,陈秋晗。”
  大河想抱着小秋晗上山去给山神看看,然而秀秀早有警觉,一直盯着女儿不放。大河老实巴交,毫无办法,只能临走的那天夜里,自己一人上了山。工人们都走了,剩着几堆水泥和砖头。他坐在新修的庙前,用手电筒照着那张秀秀与女儿的合照,跟山神说,“这是我女儿。”
  “她叫秋晗。”他搔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她……很乖,很喜欢笑,很好。”他竭力地搜刮着脑子里的形容词。
  然后他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庙里那尊山神像,从怀里扯出一块干净整洁的新红布,他虔诚地将它重新盖在山神的脸上。
  接着他弯下腰去,蜷起身,像以往那样姿势扭曲地抱住了山神像,有些微微颤抖地,他低声地说,“山神,竹盒子你收起来了,是不是?”
  就像九年以前那场小小的泥石流之下消失的竹螳螂、竹蛐蛐。
  “……是不是?”
  “你还在,你一直看着我,是不是?”
  大山里一片沉睡的寂寂,这冬夜里的风竟然也能这样温暖,吹拂在他脸上时,温柔得就像翠绿的袍子如水般滑过脸庞。
 
    14、14

  怕被第二天来施工的工人发现,他在庙旁的大石头下挖了个坑,将这次带回来的糖埋了进去。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会儿山神庙,他转身踏着夜路下山——他女儿可能会半夜惊醒,他得去守着她。
  接下来的一年,一开始过得风平浪静。三舅家得了那笔拆迁款,弟弟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有了着落,没有再找大河贴补。大河于是渐渐地攒下些钱来,按照秀秀她妈与秀秀的计划,筹备着要给家里修新房。
  县里的旅游业发展起来了,从镇上到临近的几个村,组成了一个景点圈。虽然才刚开发,每天也有好几班大巴车隆隆地开进村子,下来些扛着大炮的田园风景爱好者,在山溪边拍拍小鱼儿,然后去登山。
  村后的大山修了条小路,一路从山脚下蔓延到山顶的小天池,一路上奇石怪树,很是景色珍奇秀丽。刚开发的景点没有导游,游人们路过山神庙,便自发地停下来,去读那石碑上的字。
  “喔唷!这是个很灵的神仙,能保佑我们登山途中一路平安!”他们说,然后摆上随身携带的一些祭品,譬如水果,譬如饼干,再烧上几支香。
  香是山脚下的村民们卖的,同时卖的还有各类当地小吃,炸小鱼干,臭豆腐。秀秀找她大伯走了个后门,在山脚下的景点售票处做售票员,小秋晗坐在她腿上,咧开没牙的小嘴冲游人们笑,尖着嗓子依依呀呀。
  眼见着这一年要顺顺畅畅地到头,入冬的一天,大河突然接了秀秀一个电话。做妈妈的人在电话那头哭得不成样子,说是小秋晗老是低烧咳嗽,她索性带去县里医院做了个彻底的检查,查出来娃儿是先天性心脏病,情况还挺特殊,县里不敢动手术,让带去省城的医院。
  大河带上当年的积蓄,请了个假匆匆忙忙往家赶。到医院之后才得知他女儿先又发了肺炎,一岁半的娃儿可怜巴巴地躺在病床上,额头上打着点滴,连哭声都很虚弱。
  医生叫了大河去办公室,大意是娃儿的心脏病需要动手术,但是年龄过小且营养不良,现在动手术风险太大。建议再等个半年一年再手术。但是平时要小心提防各种并发症,例如这次的肺炎。
  医院里住了半月,一家人疲惫又焦虑地回了村。想到手术接下来的各种费用,小俩口便满心愁苦。商量之下,决定秀秀也继续出来打工,她做按摩师的收入,有时候还高过大河。娃儿则留给秀秀的妈照顾,等他们赚够了钱,再将娃儿带来外省的医院做手术。
  大河在村里多留了几天,说服了秀秀,同意他在人多的时候抱着女儿上山去拜拜山神——反正山里有十年不见狼了,再况且每日那么多游客上上下下,也没见着危险。
  大河抱着小秋晗和一包糖,趁着大白天,跟着一队戴小黄帽的游客上了山。
  上去一看,山神的祭坛简直要摆不下东西,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饼干、牛肉条、果冻、巧克力,反正就是游客随手能搁下的东西,山神庙边还多了个垃圾桶,以便环卫工人经常将腐烂的祭品扔掉。
  大河动手扔了一个干瘪的苹果,腾出块地方,把那包糖摆上去了,其中就有一盒龙须糖,是他在县城里买的。
  他拆开龙须糖的包装,用手指抓起一块去逗他女儿。刚刚恢复健康的小秋晗挥着肉肉的小手,发出唔呀呀的叫声。
  他撕了点须须给女儿,小家伙就用两只肉爪子攥住,巴巴地往嘴里舔,好似没舔出什么味儿来,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大河,然后又接着舔。
  然后她突然咧开嘴呀呀地笑起来,小手攥着湿漉漉的糖须须,伸向大河身后的方向,像是要递给什么人。
  大河呆了一下,迟疑而颤抖地,他缓缓扭头看向身后,那是看似无尽的大山深处,远处几个游客说笑着走在石板路上,他身后空荡,什么都没有。
  然而小丫头仍旧巴巴地冲那个方向举着糖须须,呀呀地笑,黑亮的小眼睛眨巴眨巴。
  大河抱紧了她,像是骤然被抽干了全身的空气,耳朵一阵嗡鸣,他激动地喘着气,对着那大山深处跪了下来。
  “你保佑她,你保佑她。”他将女儿放在身侧,弓起脊梁匍匐下去,像是扑住了那虚无缥缈的一缕袍角。
  而她女儿摇晃不稳地倚坐在他旁边,仍是呀呀地叫,小手松开,高举的糖须须便随着风飘远了。
  秀秀到了外省才知道,当年她那间按摩桑拿城,现在生意已经不那么好了。她是会找路子的人,辗转找到当年的姐妹同事,又介绍她进了另一家新开的桑拿城。
  她仍是住在桑拿城提供的员工宿舍里,夫妻二人隔着小半个城市,分居而住。一两周才能见上一面,一如当年。平时各自埋头工作,连联系都很少。有一日大河与秀秀出来,见她穿了一件明显价格不菲的新裙子,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跟她说,“这裙子很贵吧?”
  秀秀先是没说话,他又问了一遍,她才烦躁地道了一句,“姐妹送的,没花钱!”
  大河的本意倒不是不让她花钱,只是现在不同往日,所有的钱都攒下来要给娃儿动手术。然而秀秀咬定没有浪费钱,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且说那一年年末的时候,秀秀她妈打电话来,说小秋晗的状况实在不好。小俩口就着已经攒到的款子,又跟秀秀家的亲戚借了一些,让秀秀她妈带着娃儿来外省,将手术给做了。
  手术没出大问题,但小秋晗身体虚弱,恢复状况并不太好,还发了几场低烧,幸而都是虚惊一场,如此一夜复一夜地留院观察,那钱便如流水一般淌了出去。
  秀秀她妈陪住在医院里,小俩口每天下班后就往医院里跑,半夜再分头跑回去,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担惊受怕。高额的手术费,医药费,三个大人的伙食与娃儿的营养品,都摊在两个小年轻身上。钱不够,小俩口又开始打电话四处借钱,秀秀有心将大河三舅那里那笔拆迁款拿回来,然而三舅妈接了她电话,信誓旦旦地赌咒说钱已经花完了,家里用来修了房,剩下是三舅养病与她儿子读书的钱,半点都拿不出来。
  好心没好报,憨脑壳的慷慨解囊没换来一丁点雪中送炭,秀秀心情烦躁,时不时要找着茬儿与大河吵架。而大河几十年如一日的沉闷木讷,任她戳来指去,不发一言。
  一家人连春节都在医院里度过,病床前吃了顿饺子,哄睡了虚弱干瘦的娃儿,秀秀她妈继续睡在隔壁病床上,小俩口便一起出门,实在太累,就近找了间最便宜的日租房,进去一阵腐烂的臭味。床只那一张,大河冲了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在床边,突然就被秀秀从后面抱住了。
  先洗过澡的她散发着廉价沐浴乳的味道,十分无助地在大河背上蹭了蹭脸,她双手环着大河的腰,低声道,“怎么办……借不到钱……医生说如果情况不好,还要再动一次手术……大河,我好怕……”她低低地说着,手臂慢慢地往下移。
  大河在她碰到危险区域前有些尴尬地掰开她的手,向前走了一步坐在破皮的沙发上。而她呆呆地跪坐在那里,看着他。
  “早点睡吧……”大河低头说,弯腰要在沙发上睡下。
  突然一个发黄的枕头被甩到他脚下。
  “我晓得你不想碰我!我晓得你嫌我脏!”秀秀突然发起狂来,她抠抓着床单歇斯底里地尖叫,“我生的娃儿也是残废!你嫌弃我们娘俩拖累你!你宁肯把钱给那狼心狗肺的一家子都不留给我女儿治病!”
  大河被她那样子惊了一惊,急忙解释道,“我……我没有看不起你,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也没有嫌过秋秋,她不是残废!她只是身体不好!我什么都愿意给她,我什么都愿意给你。我只是,只是……我真的对你没有这种意思……”
  “你对谁有意思?!你对谁有意思?!”秀秀哭叫起来,“陈大河!你狗日的混账!我喜欢你的时候,你看不上我!我嫁给你了,你看不起我!两年了,我就是个摆设!你是不是不行?!你是不是不行!陈大河!你就是没种!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你这个瓜脑壳的穷光蛋!我就该去找他,我就该去找他……呜呜……呜呜呜……”
  她呜咽着,突然抬起头怨毒地看着大河,嘶声尖叫道,“你以为秋秋真是你娃儿?你这个没种的废物!你以为……”
  “够了!”大河打断她。
  他突然站起来,高大的身影遮挡了台灯昏暗的光,声音低沉,那是她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怒气,“你……你去找哪个都好,你要怎样是你的事。”
  他压抑了又压抑,终究只是沉声道,“但是秋秋是我的娃儿。我会医好她。”
  然后他看也没看秀秀,转身开门就走。
  剩下秀秀跪坐在床上,呆了一会儿,突然又发起抖来。
  他早就知道,果然他早就知道。
  她当年一出省便沉沦迷醉在前所未见的花花世界里,顿时觉得大千世界百万森林,大河这棵沉闷而笨拙的粗脖子树并没有什么新奇,对他秉持了十几年的好感几乎要化为乌有。她与一个常来店里按摩的客人暧昧不清,对方成熟稳重,幽默而见识广博,轻而易举就令她深陷情网不得脱身,连有了娃儿都舍不得打掉,但对方另有家室,并不会给她身份,她不想背上未婚先孕的名声,回村里遭人耻笑,只能将主意打在大河身上。
  小秋晗其实不是早产儿。喝醉的那一晚大河没有碰过她。两年多以来的每一晚,都没有碰过她。
  他早就知道,却还是娶了她。他娶了她,却从来不碰她。
  她觉得被恩赐的侮辱,满天神佛都在嘲笑她的自私与幼稚,都在看不起她。都在觉得大河有多高尚伟大,而她多么渺小自私。
  明明不是那样,她不要这种虚假的恩赐。如果他能早点接受她的好感,如果他能在结婚之后真的与她在一起……她本可以不用被旁的男人吸引,她本可以不用遭受这多年的冷落!
  她不肯承认自己的虚荣与虚伪。只是呜咽着蜷曲起身体,她觉得难受与无可依靠,只能躲进被子里放声大哭。
  大河回了医院,准备在走廊的硬塑料椅子上凑合一晚。将高大的身体蜷起铺在窄小的长椅上,他抱着双臂,看着走廊那头的白色墙壁发呆。
  他的世界简单分明,即便生活塞与他许许多多的复杂,他也只会用简单分明的方法处理它们。他接纳一切的苦难与辛劳,随遇而安,从不抱怨,从不奢求,从不希冀旁人的给予。秀秀骗他,他知道,因为那是她的需要,他知道她的彷徨和无助,他愿意帮她,他不怪她骗他。但他的确对她没有感觉,他连和她拥抱都觉得尴尬,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还能做什么。而小秋晗——那就是他的女儿,从他听到她第一声哭声起,从他见到照片上皱巴巴的笑容,那就是他的女儿。他疼她,爱护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可以是她的老汉。他愁的不是她的生世,而是如何赚钱继续替她治病。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分明一点都睡不着。然而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娃儿的老汉——他的女儿正在一墙之隔的病房里受苦,他得一大早起来,去拿她的报告,然后开车挣钱,为她赚医药费——就立马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沉寂到无尽的黑暗里去。
  他希望梦里有一尊小巧低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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