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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巴地上空空荡荡,光有一串被拖动的小小痕迹,通往远处的田地里。
黑毛拽着缩小回去的小山猫经了苞谷地和甘蔗地,在山脚下的山溪旁边停下,摁着它结结实实地揍了一场。
小山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痛得狠了,也不敢咬回去,只是拼死地挣扎,然而还是被毫不留情地在屁股上狠抽狠打,毛都被褥凸了,两边屁股肿得老高,挤得连中间的洞都看不到。
黑毛打累了,才从它身上跳下来。而小山猫趴在那里,满身都是在田地里滚的泥巴,茫然而委屈地看着黑毛,满脸的毛都是湿漉漉的,金灿灿的眼睛又红了——这次是哭红的。
然后它呜咽了一声,摇晃着翻身站起来,瘸着那只被打伤的后腿,一拐一拐地跑了。
黑毛没去管它,自顾自回了半山、被小山猫撑塌之后新挖的兔子窝。蜷成一团,非常烦躁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鸟语花香,清晨的露珠坠在洞口的草叶上,游人还未上山,山神庙附近一片空旷。没见小山猫的影子。
黑毛从祭坛上拣了一个大李子,回了洞却没心情吃,蜷在洞里的兔子和山猫毛上,迷迷糊糊又睡了起来。
这一睡就到傍晚,直到山神庙前摆摊的黑大个在它的兔爷御用大石头上做完春梦,收拾东西下山了,它才懒懒地从洞里探了个头。
也做了春梦的神仙一脸餍足,斜躺在大石头上,软绵绵地揉它的耳朵,“小畜生,你那小姘头哪儿去了?”
黑毛打了个哈欠,摆了摆耳朵表示不知道,又钻回洞里睡觉去了。
连着睡了两日,还是没见小山猫的身影。兔爷感觉前所未有的烦躁,比被大棍棍翻来覆去地捅两日都还烦躁得多。
火气攒到了一定份上,连啃个苹果都塞牙缝!黑毛一抡脚把苹果踹下了山路,屁股一甩,漫山遍野地找起那花毛的小蠢货来——找到之后狠狠揍一顿!
循着味道找来找去,终于在山顶的旧山猫窝里发现了那离家出走的花毛蠢货。时隔两三年,母山猫早就搬了,那些山猫兄弟姐妹也各自散了,洞里结了几层蛛网,而小山猫就趴在破蛛网里一动不动,几日颓废,瘦得背脊骨都突出来了。
黑毛上去老模样踹了它一脚,小山猫慢慢地回过头,紧闭着的金色眼睛开合了一下,并未流露出多少惊喜,死气沉沉地又把脑袋缩回去。蜷成一团背对着它。
它后腿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前几日的血块还凝在上头,黑乎乎地发着臭。
黑毛连踹了它几脚都没动静,火气一上来,一甩屁股就走了——从来只有别人伺候它兔爷,还没听过兔爷哄猫的!
林子里跑了没多久,又想起几年前在山谷里那会儿,那小蠢货跟虎妖打了一架之后死尸一般一动不动好几天的样子。
黑毛满肚子烦躁。
早知道捡个猫媳妇这么麻烦,当初就不该贪爽利!
它气急败坏,掉头重新往回奔。临奔到了废弃山猫窝前时,模模糊糊好像看见洞口有个花毛影子闪了一闪,像是那小蠢货正立在洞口望它。
然而等它奔到了洞里,那花毛小蠢货又死回原位,毛发杂乱的后背对着它,一动不动了。
黑毛忍着一肚子火气,凑上去,低头舔了舔它带血块的后腿。
小山猫哆嗦了一下,然后又竭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黑毛耐着性子舔它,一点一点,终于把它那身体舔开了,然后又细细密密舔它肚子上纠结成块、乱得不行的毛发。
小山猫终于忍不住呜咽了一声,拢起两只爪子抱住黑毛的脑袋。黑毛只觉得长耳朵上一湿,这没用的蠢货又哭了。
小山猫一边哭一边没头没脑地舔它的兔脸,觉得这黑毛的混蛋可恶极了,从小就欺负它也就罢了,还不让它捅最最喜欢的洞洞,不让捅也就算了,还不让吃小母鸡,不让吃就算了,明明受了伤的是它,最后挨打的还是它……
它委屈地哭着哭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哽咽的间隙,突然发出了不似山猫叫的声音,那声音稚气又有些微微沙哑,明显是个大龄的人类少年的声气了,“呜……混蛋……你混蛋……”
挨了骂的黑毛耳朵转了一下,褐色眼睛危险地一眯,正要抡爪子收拾它,然而十分难得地停下来考虑了一番,觉得如果一爪子挠上去,对方又要委屈成那副死样子。
终究还是没动爪。
小山猫蹭着它呜呜地哭了一阵,像是终于哭清醒了些,泪眼婆娑地爬起来,就要去拱它屁股。
察觉到危险的黑毛,正要抬脚踹飞它,然而又想到它那死样子……
一失足成千古恨,兔爷虽然没听过这句俗语,但已经深刻领悟到了这话里的精髓——被捅得脑袋咚咚地撞着洞壁,五脏六腑挤成一团,屁股火辣辣得几乎要没了知觉,它一边有心无力地在小山猫脑袋顶上扇了一爪子,一边有气无力地嘶吼了一声,褐色眼珠子一翻,又晕了过去。
小山猫攒了好几天的份,一鼓作气从日落做到日落,把黑毛那毛茸茸的肚子也给灌出了个鼓鼓的小山包。黑毛在山里横行霸道这么多年,难得吃一次这么大的亏,被捅得神志不清,半死不活,死去活不来。直到小山猫将它背在背上滴溜溜回了半山的兔子窝,都还是昏睡不醒。
神仙托着下巴看着小山猫把它驮回来,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啧,纵欲伤身。”
那天晚上山神庙前摆摊的黑大个,无辜被牵连,十分茫然和委屈地背着竹摊子,早早地被赶下了山。
眨眼春去秋来,秋去春又来,兔子洞前的草叶绿了又枯,枯了又绿,小山猫还是天天被欺负得呜呜叫,兔爷晕过去又醒过来,清醒的时候日夜磨爪,琢磨着要把那小蠢货的棒子给削一层。
这一晚黑大个又来睡在大石头上做春梦,黑毛毫不避讳地拖着小山猫出洞,摁在旁边也是一阵啪啪啪啪。突然就听得砰一声重响!
那黑大个时隔多年,又栽到地上去了。
黑毛带着媳妇趴在旁边瞧热闹,却见那黑大个一脸慌乱——但更多的是悲伤——爬起来,扒着石头大吼,“山神!山神!”
林子里静静悄悄,那神仙半点影子没见。
黑大个又徒然地喊了一阵,蹲在大石头前沉默地发了会儿抖,爬起来收拾了竹摊子,一步一回头地下了山。
随着他的离开,绿袍子的神仙身影缓缓现出在了大石头上,沉默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黑毛跳出去,拉扯着神仙的袍子啃了一口。
神仙低头抚了抚它的脑袋,又抬头看了看远处茫然地看着黑毛啃空气的小山猫,他叹了口气,神情悲悯地说,“你们还是……”
却又顿了顿,生生地止住了话音,光是轻轻地又刨了刨黑毛的耳朵。
他转头看着大山深处,月夜的阴影笼罩了他,透出一股子萧瑟的寒冷,“……生死有命,”他叹息着说,“你们好自为之,但求逃过此劫罢……”
黑毛小畜生——就算偶尔对他那蠢笨的猫媳妇心软那么一下下,也仍旧是个没心没肺天没塌下来就屁都不管的玩意儿——才懒得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此劫彼劫,都是古人的玩意儿,它是一只年轻向上的现代兔,听球不懂!仍然是每日里带着小山猫漫山遍野地疯玩。
它神经粗犷,并未察觉到那之后山里的些许变化。譬如来游玩的游客,渐渐地多到了要分批限行的地步,努力地拍照,唯恐再也拍不到;譬如时不时要来一些组团的专家,在林子里四处转悠,这里采点标本,那里剥一块树皮;譬如山下村子里居住的村民越来越少,房子一点一点变空,地里的庄稼也越来越少……
它倒只察觉到了一点:黑大个再也没在山神庙前摆摊,前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有时候几乎隔几月才一次,并且风尘仆仆,每次回来,都是趁深夜而来,默默地在祭坛上摆上一些贡品,然后去小矮庙前抱着神仙的石像发呆——却再也不在大石头上睡了。
不过这些都不干它事,黑毛小畜生依旧生活地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就像邹大妈每晚来打扫卫生时脖子上挂了只花花绿绿的小扁盒子唱到:这世界有太多不如意,但你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太阳每天依旧要升起……
那一日的太阳依旧升起,朦胧的光芒渐渐笼罩山林,黑毛在温润的阳光中探出头,却看到竹林中一场飒飒的竹叶雨。纷飞的竹叶在空中盘旋如翠绿的蝶,坠落地面复又升起,瑟瑟地挥洒着似永不停息。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它,它仰头看见神仙的翠绿袍子,遮挡了它视野里整个天幕,神仙浮在半空中一言不发。然后缓缓地,低头看向它。
它在昏暗中,莫名地辨清了神仙的口形:小畜生……
那神情痛楚而悲悯的神仙,眼中恍然滴落一滴晶莹泪珠——沉重地坠下,砸在它脚下。
小畜生,还不快走……
轰——!!
剧烈的震颤响彻了整座山林,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响,天地之间陡然震颤。而声音,那轰隆的,令整座大山颤抖悲泣的声音,渐渐地近了——
轰——!哗——!轰——!
神仙迎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开双臂,翠绿的袍子在骤然凌冽的飓风中鼓动,激烈得扑扑作响。黑毛在天地摇晃中艰难地抠抓着脚下地面,却见小山猫翻滚着从洞中,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拖了出来,扑通撞到它身上。
两只动物跌撞着滚作一团,随着地上纷飞盘旋的竹叶雨咕噜噜滚出好远,黑毛在混乱中挣扎望向那巨大声波传来的方向——山脚下,昨日还翠绿萦绕的世界,一片苍茫白浪!
那雪白的浪花,像是吞噬天地的魔域,吞没了田野山溪,沿着山路,一路汹涌而上,看不到源头,也料不到尽头!
神仙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啸,绿袍一挥,耀眼的光辉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他摊开双手拉开了一面笼罩整座山头的翠绿屏障——仰面而来的滔天大浪重重地击上了屏障!因受到阻隔而向后翻腾,然后再次汹涌地冲撞而来!
在这抵抗的间隙中,天空陡然一黑,数不尽的鸟雀飞虫自林中似龙卷风一般翻卷而出,汇作一股黑影,惊叫嘶鸣着朝远方而去。而那些在树洞里,在地穴中,在低矮的草丛中,在幽深的树林中,数不尽的爬虫走兽,倾巢而出,没头脑地朝着各个方向,慌乱地疾走奔逃,纷杂的脚步将林中厚厚的落叶碾成碎泥——在树干上撞死的,摔下山崖的,被踩踏而死的尸体,不计其数。
一股黑气,随着那些不断嗖嗖远去的雀鸟,从大山的深处蔓延而出,沉默了千百年的大山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叹息,像陡然张开了无形的大口,吐出了阴冷的死亡之息——
举高双手的神仙蓦地发出了一声痛楚的嘶吼,耀眼的光芒从他胸口炸出,殷红的血液四溅,噼噼啪啪骨节尽裂的脆响隐没在了大山震颤的叹息里——他身前翠绿的屏障被雪白大浪再次冲袭,轰然碎裂!大浪一卷,将神仙破碎的身影一口吞噬!
几乎是眨眼之间,这座历经洪荒苍茫的古老大山,数不尽的喜怒哀乐,生灵万物,被滔天的大浪,统统淹没……
哗——!!轰——!!
……
黑毛在不绝入耳的拍击声中,艰难地睁开眼睛。
温润的光芒陡然入眼,它昏花了头脑,用了很大劲,才终于恢复了些许清醒。
那是那样温暖的阳光,一如往昔。
它在温暖中,艰难地抬起头,努力地看向四周。像是在一条波涛平静的大河上,四周是温和拍击而来的昏黑的水流,正在哗哗地流淌向看不见尽头的远方。而它自己正紧紧地趴在一棵粗大的浮木上,之所以说紧紧,是因为它背后压着一具沉重的身体。
个子比它大出好几倍的小山猫,用四只爪子死死地抠抓住浮木,将它紧紧地压制在了木头与自己的胸口间,只余出个呼气的脑袋。
小山猫歪斜着头,显然晕死得比它还要厉害,然而抠着木头的爪子丝毫未曾放松——指甲上凝着湿润的血块,它是生生将自己的爪子嵌进了木头里。
黑毛竭力挣扎了许久,才终于从它身下钻出来,眼看着小山猫半边身体还泡在水下,它摇晃着蹲在粗大的浮木上头,拍了拍山猫的脸蛋。
几乎将那半边小脸都要拍肿了,小山猫才勉强开了一下眼,失去光泽的眼睛定在了它那张兔脸上一会儿,又软软地闭上了。
黑毛有些急了,跳到它背上企图把它的两条后腿从水里刨出来,小山猫却突然张口,哇地呕了一口血!
黑毛瞪大了眼跳开一步,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它迟疑着将脑袋挨过去,轻轻地,舔开小山猫腰背上一撮湿润的黑毛——
那黑色是血染的,在那个狰狞得几乎看不清哪里是血肉的伤口中,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