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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逸一边油嘴滑舌的逗娇妻,一边想沈君淮的踪迹,觉得二弟不该来,这一来自己就满心满腹都牵挂他,尤其是昨日沈君淮模糊不清的告知了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实情,沈君逸就更加的难以安心。
他聪明了二十多年,虽然在面对沈君淮的感情上少有的糊涂了一点,但理智促使他必须要扮演一个聪明人,所以他唯有将自己的态度处理成一个暧昧模糊的状态,叫沈君淮咀嚼不烂难以下咽偏又舍不得吐出来!他是唯一的一座靠山,哪怕连血缘关系都没有,他也是沈君淮唯一可以信任的存在。
幼童慢慢变作少年,少年最终又化作青年。
九岁是一串被拒绝的糖葫芦,十五年后,沈君淮已再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余地了。
☆、13
13。
京城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沈君淮清晨起来看外面雨下得欢快,燥热的天气也得了一些缓解。周玉笙差人来唤沈君淮和苏翊辰去前厅用早饭,苏翊辰听见外间的呼喊微微掀起了眼帘,看着身边的人起床摸索着套上衣裳穿上靴子,一边穿一边说:“翊辰,赶紧起来,去吃早饭了,晚了我哥又该不高兴。”
梅雨天气,屋内四处透着股微微的潮味,苏翊辰边听沈君淮说话,边细心的去嗅闻空气中的味道,与井底如出一辙,只是远没有彼处的寒冷,即使梅雨天里也还是能感受得到六月的丝丝热浪。沈君淮就着下人端来的水洗漱好了,转眼见苏翊辰正大睁双眼躺在床上愣愣的瞧他,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他随即发现苏翊辰似乎又消瘦了一些,神态较之来京城的那日更加的憔悴了。
“你这样子都快连鬼都不如了,待天气稍微好一些我们便回扬州去吧,早日把事情了解了也免得牵肠挂肚。你和我挤在一起睡了好几日,晚上实在热得难受,待会儿吃完早饭我请大嫂去给你收拾间客房,你若喜欢我的屋子就在这儿睡,我搬过去。”
“好。”
其实苏翊辰想问沈君淮是否不高兴自己与他睡在一间屋内,后又觉得自己一缕魂魄,连自己的肉身都快保不住了,更谈不上能保得沈君淮这么个大活人的周全,便答应了。他慢慢的起身开始穿戴,拿过袍子穿上,系衣扣的时候动作稍许有些笨拙,一个结打出来歪歪扭扭,全然是小孩子的手法。沈君淮看他折腾不出个样子,无奈下走过去开始帮他系衣扣,苏翊辰低头看着沈君淮的后脑勺觉得略有一点尴尬。
“我,我不大会系,在家都是丫头伺候的。”
“明白明白,你困顿十五年,要是会系才奇怪了。”
系完衣扣整理好衣袍,沈君淮在一旁看他缓慢的拧了帕子擦脸,觉得苏翊辰的一举一动都是五岁小孩的味道,却偏偏在井底悠长的岁月里生出了一颗冰冷硬邦邦的心。
遥想当年五岁的苏翊辰很是可爱,生的白白胖胖,虽然很有些调皮淘气,但心底很软,带着小孩子的稚气。数年未见,由人变鬼,死守一腔怨恨不肯堕入轮回的苏翊辰,再也不是当年心软的幼童了。
二人到前厅时周玉笙正给沈君逸盛粥,大少爷夹起一颗花生丢到嘴里,看着姗姗来迟的两人到是没像先前那样生气,接过满满一碗白粥稀里哗啦大吃起来。早饭是周玉笙亲自做的,一锅浓稠的白粥加了几样精致的小菜,还有几个白面馒头,热气腾腾。
“来来来,二叔,苏公子,快过来吃,待会儿凉了。”
“大嫂唤我翊川就可。”
周玉笙笑了笑,将两碗粥推到他们面前方才坐下慢慢的吃自己的早饭。沈君逸拿过一只硕大的馒头沾了白粥咬下一大口,含含糊糊的冲沈君淮说话。
“后院池子里那条墨色的锦鲤死了。”
“死了?先前不是养的好好的?”
“不晓得,大概是先前我一时兴起独自去喂食给喂多了罢。”
沈君淮不再说话,低头专心喝粥,一边喝一边想大哥这聪明人总该也有个不靠谱的时候,且看他的样子也没有半分的伤感,就像死的不过是样可有可无的东西。后院里的那池锦鲤被沈君逸府上的下人养得又大又肥,一条条摇头摆尾,较之别处看到的都要肥硕,沈君逸是个附庸风雅的无聊家伙,这些锦鲤的存在不过是为了给沈家增添一份风雅之气,他完全没有心思去管理,且相当厌恶其中的那条墨色锦鲤,觉得再好的画被撒了墨点子也要被破坏意境,此时这条惹人厌的锦鲤登了极乐世界,兴许沈君逸心里不但不伤心,还得带着喜悦。
作为兄弟,对于大哥的行径虽不大赞成,但也不好评价,就只能沉默着随他去了。
梅雨不停,偌大的沈宅置身朦胧雨雾中到是别有一番风味,沈君淮吃过早饭倚在廊下看雨,看着看着居然就模模糊糊有了睡意,这点睡意一旦袭来就反而叫他觉得无聊了。这别有风味的沈宅里四处透着水汽,无论身处何地都觉得像是直接站在了雨帘子底下,潮得人难受。正当他左思右想期望找到一样不让人烦闷无聊的事情来,苏翊辰就抱着一只棋盘远远的从屋里向他走来。
“君淮,下棋么?”
“诶?你哪儿搞来的棋盘?”
“大嫂给找来的。”
沈君淮看他别别扭扭的抱着一只棋盘,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两盒棋子跨过了门槛大步的走过来。屋檐上有不断下落的雨滴,打在青石板上浮起了一层薄雾,那薄雾飘过台阶撺进回廊,恍然间居然觉得苏翊辰是踏着云雾过来了,一身鲜亮的白色衣袍就在这雨雾里居然出了点衣袂飘飘的味道,脸上虽不足血色,但也是个气质逼人的存在。沈君淮在此番浮想联翩里骤然觉得尴尬了,他微低了头调整表情,而后迅速的起身迎向了苏翊辰。
“光有棋可不成,等我去和大哥讨些好茶来。”
在执着不停的梅雨与袅袅的茶香中,沈君淮终于意识到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苏翊辰不会品茶不会系衣扣,二十岁的心智五岁的生活状态,所以也自然而然的下了一手臭棋!苏翊辰惶惶不安的将一粒黑子落到棋盘之上后便看见沈君淮无奈的将一粒白子落到他下好的棋子旁边:“我又赢了。”
苏翊辰呆愣的研究了一下棋盘上错落的布局,半晌后发觉自己完全是不大能看懂套路的,索性只能放弃了。沈君淮看他露出了孩子一样的表情,忽而觉得面对他这一手臭棋却也算是难得的找到了一点高兴的意思。手边的茶已凉,他招手唤来下人去换上热茶,而后开始一粒一粒缓慢的收棋子。
“我……学的不大好。”
“没事,五岁能够下出这水平来不错了。”
“……我二十了……”
沈君淮抓起一把黑子抛进盒中,想了想,觉得此时是个挺好的谈话时机,不能说出真相也可以选择一点拐弯抹角的话语轻轻敲一敲苏翊辰的心思,若是不慎敲开了,到也是个好事情,敲不开那就慢慢来。
“翊辰,你……一定要寻仇?”
“嗯?为何如此问?我苦熬了十五年,若不是这腔怨恨在支持我,我早已魂飞魄散了。”
棋子是上好的暖玉所制,摸在手心里自是一番温润的质感。苏翊辰执着一粒白子缓慢的摩挲,心底觉得仿若是抚摸到了如玉的沈君淮,透着令人心仪的神韵。沈君淮不再收拾棋子,俯身爬在桌上看亭外一帘细雨,觉得天下偌大,碰上了一个有缘的好友也是人生一件美事,只是可惜此友心底挂念着仇恨,似乎完全没将其他人事存在心里。
“可是你报了仇,又能得到什么呢?好不容易回来了,为何不享受一下人世的乐趣,却一味沉浸在苦痛中。”
“……因为,我没时间了。”
“什么?”
“想来你早该发觉了,我气色一日不如一日,若说醒来那日还有一点人样,那现在只怕是三分像鬼七分像人了。我不过一具行尸走肉,人世欢愉离我太远,阴魂的痛苦倒是距我很近。”
“……”
“若是不把这根毒刺从心底拔了,只怕下一世,我也仍旧是要活在井底里。”
沈君淮未曾想到此处,他知晓苏翊辰气色一日差过一日,但也并没有想过他会离开,一心以为借尸还魂即使不算一个完整的活人,却也可以容许他在世间度过剩下的时光,谁承想这原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那,你还有多久……”
“不知,待到在这身体里熬干了血泪,我也就该离去了。”
那粒被摩挲得温热的棋子被抛到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沈君淮看着满目萧瑟的棋盘,蓦然想起这是被收了一半棋子的局,是一出被破了的局,缺头缺尾,哪怕是中间都不完整,少了五脏六腑少了七情六欲,只剩一副空荡荡的皮囊。
他觉得眼睛有点发涩,眨了眨,便是一滴眼泪流了出来。
该替自己痛苦,还是该替苏翊辰痛苦。
在人世间走了一遭,奈何却从来没有得到过想要的。
真真是命。
后院另外一头,沈君逸带着两个下人拿了捕鱼的网子从池中捞起了翻着肚皮的死鱼,他隔着网子见那鱼瞪着两只圆滚滚的眼睛,一身墨黑的斑点此时如墨遇了水仿佛化做了一层氤氲。他看完死鱼又去看池中剩下的几尾色泽鲜亮的鱼,红红黄黄,白色掺杂其间,倒是鲜艳了不少,但却似乎更加不如沈君逸的意了。
没有墨色,是一丛花团锦簇的景象却少了枝丫,先前分明觉得那鱼颇为不顺眼,此时它走了,到反而让沈君逸尝出其中的好来了。
“明日重新去买一尾墨色的放进来。”
下人摸不着头脑,觉得大少爷古怪——先前是一味的讨厌这条鱼,现在突然又不舍了?不敢挑剔主子的毛病,下人连忙应了带着死鱼下去了。沈君逸重又端了一碟子鱼食来坐在亭中开始喂鱼。
雨点子落在池潭中,跟着摇头摆尾的锦鲤一起晃动出了涟漪。他洒下一把鱼食,透过雨帘看到不远处另外一个亭子中坐的沈君淮与苏翊辰。
弟弟的身影隐在雨雾中,倒是朦胧了。
像那尾死鱼身上晕开的墨痕。
命是没了,但是,越发的漂亮了。
☆、14
14。
梅雨断断续续下了四五天,终于迎来一日比较晴朗的早晨。沈君淮与苏翊辰抓紧这大好的机会的就上了车向沈君逸辞行回扬州,与他二人同行的还有沈大少奶奶周玉笙。
这是个意外中的事情,周玉笙之所以回去,是因为在前两天她刚刚被确认怀孕两月有余了。周玉笙成天的胃口不适,那天突然就大吐特吐了一遭,沈君逸连忙找来大夫,这才发现周玉笙已有身孕。京中沈家的宅子是个比较冷清的地方,除开三三两两的佣人也就没有其他可以照顾孕妇的人了,周玉笙的娘亲走得早,周家没有其他女眷,也是个不妥当的地方,商量合计之下,决定让周玉笙与沈君淮苏翊辰二人一同回扬州去,让沈夫人照顾她,沈君逸自己在京城打点清楚再回去瞧她。
周玉笙倚在铺了软垫的马车内,沈君淮小心翼翼的坐在一边,觉得大嫂成了易碎品,自己必须轻手轻脚,否则就要出大祸,苏翊辰在对面的角落里闭目养神,对于周玉笙视而不见。
“大嫂,你若是有何不适或是需要什么尽管唤我俩就是。”
“多谢二叔。”
周玉笙穿了一身桃红柳绿的纱衣,一丝不苟的发髻上一枚精致的海棠步摇随着马车的轻微颠簸在悠悠的晃荡。沈君淮可以看到大嫂洋溢着幸福的侧脸,一只手下意识的抚在小腹上,白皙的脸颊翘起的红色薄唇,一张温婉的面容上全是属于人妇的幸福感受。
沈君淮闭上眼,想到要做叔叔了,即将会有一个白面团一样的小孩摇摇摆摆的牵着自己的衣角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喊自己叔叔。
那孩子有沈君逸的眉眼,但绝对不会像自己,因为他与沈君逸长的完全是两个模样。
回到扬州依旧是风和日丽,甚至于比京城的天气要更加好上几分,是个阳光普照的光景。沈夫人一早便接到大儿子的书信说周玉笙将归家养胎,望母亲好生照顾。她早早的候在府门口,马蹄声刚刚响起来,她就忙慌的开始张望,仿佛如此做就可以提前看到孙儿一般。
周玉笙刚落马车便被沈家上下簇拥着进了府中,沈夫人急急忙忙招呼了一声便不再管二儿子,沈君淮很是无奈,自己将包袱从车中取出,向苏翊辰告别便打算离去,一直躲在车中的苏翊辰此时掀了帘子探出头来。
“明日陪我去上坟。”
“嗯?”
“我娘亲。”
站在门口看着马车缓慢的离去,一条长街上冷冷清清不见几个人影,唯见载着苏翊辰的马车。沈君淮觉得都是喜事,大哥一家迎来新生命是喜事,苏翊辰感伤母亲是喜事——但凡一个人还带有感情,那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