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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淮看自己心意被戳穿,也就不再隐瞒,他矮了苏翊辰半个头,此时微抬起头看向对方,将收起的扇子拍在苏翊辰肩上。
“是,我好奇她房中鬼魂,那……也许是翊川……”
“必定不是他。”
“你凭何确定?!就凭你夺了他的肉身?!”
苏翊辰走出几步拉开与沈君淮的距离,而后阴森森的看对方,也不做声。他确实是不能确定那鬼魂是不是苏翊川,苏翊川是入了轮回还是随风吹散又或是成了陌生之地的孤魂野鬼他都不能够确定,但人死了便是死了,何必还要禁锢自己不可自拔。但显然沈君淮不是这样想的,他恋了苏翊川五年,未得结果却也实在是怀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意思,不憎恨苏翊川不代表就可以坦然放下苏翊川,若是做得到如此果决,又何来那么多悲春伤秋的故事。
“不如,你陪我去瞧瞧?若是翊川,我们就替他了了心愿,若不是,那就驱赶了他。”
“我又不是法师怎么会懂驱鬼,那岂不是和自己过不去?沈君淮,你们不过都是一丘之貉,既是痛恨我夺了他的身躯,又何必还来惺惺作态,莫非是要伪善给自己看嘛?!”
苏翊辰气愤之下不再理会沈君淮,随即拂袖而去,衣袖打在沈君淮身上,不痛不痒,却莫名叫人难受。沈君淮看他出了门,踏上回廊之时又斜眼来补了一句话。
“若是当真要去,就抱只公鸡带壶黑狗血吧,倘若对方真是恶鬼,也足够你挡上一挡。不过要是出了事,可千万别指望我会来助你!”
☆、8
8。
沈君淮给了添香楼老鸨一锭金子,而后抱着一只大公鸡拎着小半桶黑狗血堂而皇之的进了红袖的房中,老鸨对此透露着古怪的留宿行径视而不见,忙着细看手里的那锭金子去了。
那只大公鸡是早晨刚从集市上买来的,一身羽毛油光水滑,尾巴高高翘起,此时站在圆桌上仿佛一位趾高气昂的大将军。红袖姑娘在一旁忧心忡忡,得不到答复反而是招来了沈君淮,说是要来这里瞧瞧那鬼影的底细。
“红袖姑娘,今晚就委屈你与我共处一宿。”
“不妨事,只求能得个安稳便是了。但是,这么做真能驱鬼?”
“驱鬼谈不上,我来看看那鬼的底细,也好帮你去劝劝……翊川。”
红袖小心翼翼的抚了抚那只大公鸡,大公鸡也不恼,踱着步子任由她抚摸。
“奴家也不抱何希望了,入了青楼便不能求真情,怪只怪自己傻,不过几夜露水恩情就真捡来当宝了。”
沈君淮觉得红袖令人同情,但不能开口说出真相,只能由着她感慨几句,完了好言劝慰一番,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添香楼做的是恩客生意,两人待在房中无所事事,最后沈君淮索性开了朝街的窗子去瞧底下的热闹的夜市。红袖取来绷子绣一方未完的丝帕,一针一线很是仔细。沈君淮倚在窗边觉得外面热闹纷呈,房中却是寂寞空虚得难受,他很希望那夜夜盯着红袖的鬼魅就是苏翊川,这样他便可以再与他见上一见,不求交谈,只求一眼注视,但若不是又该如何?他没有驱鬼的本事,胆小至此居然敢来走上一遭已经算是付出了最大的勇气,苏翊辰铁了心不打算帮助一名可怜的风尘女子,而自己也不愿做这个冤大头,所以,红袖大概还是只能落得个凄苦的下场了。
他慢慢关上了窗,回头见红袖坐在桌旁就着火光在绣一朵兰花,大公鸡站在桌上好奇的看着。
唉,都不过是可怜人。
近亥时的时候,添香楼终于打烊,留宿的恩客搂着心仪的姑娘纷纷回房,短短的时间里,楼中便彻底安静下来。沈君淮吹熄蜡烛让红袖上床去,自己从桌上抱下大公鸡把它拴在了床头横栏上,而后将那小半桶黑狗血放在床头边保证自己伸手就可以够到后,他便也和衣躺到了床上。
“沈公子,不会有事吧……”
沈君淮在被中握了握红袖的手,示意她安心,这是说出来的安慰话,沈君淮自己心中也没底。房外走廊中点着两只灯笼,有昏暗的灯光透过纸窗照到屋内,到也可以模模糊糊的透过纱帐把房中情况看个大概。沈君淮不敢闭眼,屏息躺在床上等待,先前一直翻腾不休的思绪在此万籁俱静的时候渐渐平复,身边红袖也没睡着,两人藏在被中的手交握着,沈君淮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在微微颤抖。
思绪又开始翻腾了,他嗅着屋中的女儿香气,想掌中这只柔荑也曾在苏翊川手中停留过。再是浪荡子也总有柔情满肠的时候,自一年前买了红袖初夜后,苏翊川便没有再去过其他女人屋中,他夜夜在此留宿,也就夜夜都握着这只载满情意的手,那些夜里,儿女私情如同翻滚的浪一再拍打在他们彼此的身上,只是苏翊川万没想过,这巨大的浪头也穿越重重阻隔拍在沈君淮的身上,拍得他浑身冰凉,着了魔一样的满心悲苦却又止不住的更加思念苏翊川。
死了也好,死了,我就不再思念了,那些冰冷的浪也就随你远去了。
若那鬼魂真的是你,只求你露面让我最后见上一遭,有何心愿我帮你了结,之后就安心去投胎吧。
下一辈子,再也别相见了。
沈君淮如同一只诡异的猫在夜里大睁着眼睛,等了许久却都不见有事发生,就这么直熬到了亥时三刻,身边红袖突然缩了缩身子,在被中的手猛地抓了一下沈君淮。
来了!
廊上的灯笼依旧亮着昏黄的光,沈君淮僵硬的扭着脖子,在这微茫的光中,看到了纱帐之外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他在看到的刹那间头皮都炸了起来,恨不得立马厥过去!纱帐外的影子一动不动,就轮廓而言没有任何奇特之处,个头也不大,私下比量一下应该是个和沈君淮相仿的身高,是个确确实实的属于人的影子。
沈君淮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他先前想了很多可能性,也考虑到了自己胆小的本性,却还是都及不上面对了现实时兜头压下来的恐惧感,单是一个影子就已经叫他煎熬难耐,待会儿若是真看到了,那还不吓得肝胆俱裂!旁边红袖越发恐惧,死死攥着沈君淮的手,手心里连冷汗都冒出来了。沈君淮僵着身子,半晌不敢动弹,直到觉得红袖在剧烈的颤抖才惊觉过来不可以坐以待毙,他悄悄从被中伸出一只手,在床沿扒开了纱帐准备去拎那桶黑狗血,头上的公鸡在横栏上估计睡着了,此时雷达不惊——这该死的公鸡,白长了一身油光水滑的毛,明早就拎回去宰了炖汤!
沈君淮一边缓慢的伸手,一边死盯着床前的人影,生怕弄出动静冲撞了对方。越是紧张越是容易出岔子,他伸到床外的手在虚空里摸索半天,却是完全捞不到那只木桶,头上冷汗层层渗透浸湿了额前的头发,他看着那个黑影似乎是不会动的样子,索性横了心探头去看木桶究竟在何处,他眼一斜,却隐约看到地上浸了一片潮湿的痕迹。烛火黯淡,沈君淮看不清楚那是水抑或其他,却在电光火石间忆起了苏翊川是落井溺亡,捞起来时,他必定湿了个透彻。
这人是翊川,他在死后思念红袖,拖着一身冷水湿痕来夜夜守着红袖。
他即便是动情了也不在自己身上,即便是死了,也未曾想念过自己分毫。
沈君淮想到此处,忍无可忍,一时忘了自己的胆战心惊,忘了身旁比自己更加恐惧的红袖,猛地翻身坐起,突然掀开了纱帐!纱帐外站的鬼影确实浑身湿透,苍白着面孔木楞的站在窗前,垂着眼眸低低的向床上看,及至沈君淮突然掀开帐子坐起来,他才后知后觉的微抬了抬眼睛。
烛光再暗,也足够此刻沈君淮看清楚他了,那鬼长了一张颇为清秀的面孔,一张脸上没有血色,连嘴唇都是青紫的,头发披散,正在一滴一滴往下落水——不是苏翊川,相貌身高都与苏翊川天壤之别,走长千里。沈君淮看清事实后,反倒不知如何做了,愣在床沿与眼前的鬼魂大眼瞪小眼,双方一时都没了动静。
片刻后,沈君淮身后起了动静,是红袖掀开被子缓缓的爬到了床边。她与沈君淮并肩在床沿坐下,怔愣一会儿后,缓缓的开了口。
“你莫非是……承安?”
红袖的语气中在恐惧之余竟多了几分惊喜,沈君淮对此发展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忘了床边的黑狗血,一颗心脏几欲跳出喉咙。那鬼听见红袖唤他,居然眨了眨眼,变作一副深情的模样看向了红袖。
沈君淮此时觉得恐惧感重新回归,他哆哆嗦嗦的拉了拉红袖,几乎带着哭腔问:“你俩这……难道还是旧相识?!”
天没亮苏翊辰便起了床,唤下人打来一盆冷水清洗干净,低声吩咐了几句后就坐在房中对着桌上的一碗热粥一碟咸菜一只馒头发呆。沈君淮去了一夜,叫人不得不挂怀。昨日生气说了不理他死活的话,现下又有些后悔,沈君淮是这世上唯一知晓自己身份的人,他俩谈得上话,虽有些各怀鬼胎的意思却也算得上是朋友,如若他真的遭了不测,苏翊辰想自己也会是伤心难过的。
鬼魂也是有情有义的,又怎么办得到当真袖手旁观。
不过这也确实算不得好事。
他哀叹一番,随即撩起衣袖拿了筷子准备对付着吃一点就听到外面下人通报:“大少爷,沈家二公子来了!”
沈君淮一路失魂落魄的抱着一只大公鸡拎着小半桶黑狗血进了苏家,走到苏翊辰卧房门口时突然醒悟,将公鸡和木桶丢在门外走廊上方才推门进去。苏翊辰在里头吃早饭,好整以暇的瞧着沈君淮。
“回来了?怎么说?”
“不是他……”
不是苏翊川,却也是红袖的老相识。那鬼叫陆承安,与红袖青梅竹马,二人一同长大,可惜红袖家贫,刚过了十二岁便被卖进了青楼。红袖被送走的那日,陆承安追出了十几里地,最终文弱书生敌不过人家青楼里的护卫,被打去了半条命,奄奄一息的回了家。红袖自知与他情分已尽,只盼陆承安日后可以忘了自己成家立业安稳度日,谁知道,红袖家乡去年发了大水,陆承安恰巧行在路边来不及躲闪就被大水一起卷走了。
陆承安忘不了她,拖着快散的魂魄来到红袖床前,夜夜看着她守着她,直到昨夜沈君淮一时情急掀开了纱帐,才露了底。
“那他现在在哪儿?”
沈君淮坐在圆凳上,筋疲力尽的冲苏翊辰摆了摆手:“他说自己的魂魄早已千疮百孔,是一口不甘心的怨气撑着他来到此地的,如今二人见了面,他心愿已了,便自己消散了。”
苏翊辰平淡无奇的喝下一口浓稠的白粥,看沈君淮已经累极地趴在了圆桌上。
“也算得上是个好结局。”
“唉,我答应了他替红袖姑娘赎身,待会儿回去拿了银票就再去一趟添香楼。”
“方才我起身就差下人去钱庄候着了,钱庄一开就去支取三千两出来送到添香楼去替她赎身,一分不少。”
“诶?你不是打死都不帮这个忙的么?!”
“谁让我占了你贤弟的肉身,这冤大头做的也不冤枉,说出去也不过还是你这贤弟做的一桩风流事罢了。”
沈君淮伏在桌面上,看苏翊辰慢悠悠的喝粥,他突然抬起手去抚了抚对方的脸,触及的皮肤温润,不带什么热度却也不是阴冷的感觉,他觉得就像是在触碰苏翊川一般,如同当日他躺在棺材里自己去描画他的眉眼的感觉。苏翊辰被安君淮突然暧昧的抚了脸颊,心中微微一动又随即安静下来,对他不惊不恼,单是斜着眼看他。
“你说,翊川是不是真的去投胎了?”
“既然没有结论,你不如就当他已有了好的归宿吧。”
“翊辰,我当真不怨你,个人都有自己的命,翊川的这一世完结了也是命而已,我只盼他能有个好的来世,而你,能完成自己心愿就足够了。”
天将亮未亮,沈君淮一夜未眠,此时眼皮耷拉再也支撑不住,嗫嚅着说完话便伏在桌面上将要睡过去,临昏睡前又丢出一句:“今日太累,容我休息一日,明日,我们便启程去泰州。”
苏翊辰看他闭上眼没一会儿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伏在桌上脊背弯起了一条曲线,月白的袍子罩在他身上仿若是月下的一袭山脉透着温润的光,他似乎是睡得很安稳,仿佛是放下了一桩心事。苏翊辰起身关上窗门,拾起一件外袍披到他身上,看着他睡梦中平静的脸,不自觉浮起一丝笑容。
安君淮丢在门外的公鸡此时也醒了,就着将亮的天色直起脖子啼叫了一声。
而后天际微微泛白,正是要亮透了。
☆、9
9。
马车在入夜之时进入泰州地界,沈君淮在车中昏睡了整整一日,现在马车停在客栈外面,他倚在角落里听见外头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