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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洮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挣扎起来。陆隐想要制止他,无奈元洮挣动得十分厉害,两人无声地对峙了一阵,随后是清脆响亮的一声,陆隐挨了狠狠一下耳光。陆隐愣住了,抚着火辣辣的脸颊,眼睁睁看着元洮从自己的怀抱中逃出去,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陆隐,怎么是你!」
什么叫怎么是你?
「你以为我是谁?」他问,「你以为我是昭?」怒气如同烈火一下子就从陆隐的身体里窜了起来。元洮一直说他和昭长得像,连身上的味道也相似,所以他刚才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个昭吗?所以他疯狂地纠缠亲吻着的那个人也是昭吗?所以他半夜三更在这里等待的叹息的也是那个昭吗?
「你不是说你们是朋友吗?」陆隐冷冰冰地拆穿元洮的谎言,「你会和朋友做这种事?」
元洮似乎十分生气,白皙的脸孔上满是因为怒意而生的红潮,他喘了半天气,只说出来一句:「与你何关!」
「是啊,与我何关!」陆隐怒极反笑,「我不也是你的朋友吗?既然你能和你那个叫昭的朋友做那种事,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做?」他摊开两手,一副无赖的样子,「看你的反应,对这种事其实很熟练吧。你心心念念挂着那个昭,半夜还跑来等他,也是因为……」他顿了顿,残酷地说道,「你的身体想他了吧!」
「你住口!」元洮气得身体发颤,「我们从来没有……我们……我们……」他咬牙切齿,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们怎么?」陆隐上前一步,「要不要跟我玩玩?我功夫很好的,反正你那个什么昭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他该不是不要你了吧!」
元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死白,他的嘴唇哆嗦着,满眼都是压也压不住的怒火,拳头握得死紧,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不用你管!你算是……算是……算是个什么东西!」
陆隐气傻了,他从来没想过,一向温文有礼的元洮会说出这种话来。
「是,我算是个什么东西!」他说,「我以后也不会管你的事了,因为我要走了,拜拜了你!」他说着,用力挥挥手,朝桃林外走去。
「陆隐!」元洮在后面叫。
他停下脚步,傲慢地侧过脸去:「干嘛?元先生是想通了,想和我上床了吗?」
「你……」元洮羞愤地骂道,「你滚吧!」
「是是是,不相干的不是东西的我这就滚了,你就在这里等你那个永远也不会出现的什么昭吧!」陆隐气愤的甩下元洮而去,再不去听身后那人后来焦急的喊声。
第十七章
「魂魄未死,但困在他处不得归还。」随因直起腰来说道,眼神落到一旁被法术保护着也同时隔离着,静静放置在桌上的卷轴上,即便是他,也无法确认这卷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风尘仆仆赶来的随因今日穿着一袭月牙白的绸衫,长发用发带系了绑在前胸,看起来柔媚而儒雅,像一轮春夜的满月。
「我现在暂时用守舍之法画阵,点安魂香掩盖死气,长明灯保他躯体不死,也不被其他精魅所占,但最迟后日子时,如果魂魄尚未归位,这具躯壳便会死去,黑白无常也会来捉拿亡魂,到时,这个人也就算是真正死了。」
还有三天不到的时间。
随因伸手轻拍立在床边一脸懊恼的朱羽君的肩膀:「你叫小朱是吧,这件事本与你无关,是他命里劫数,你无须过于自责。」
小朱还是情绪低沉:「但他是在我手里走丢的。」
「要怪也该怪我那个笨蛋师弟才对!」随因看向门口,本来探进脑袋打算喊两人吃晚饭的梁杉柏立刻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做了个吃饭的动作后一句话也不敢说地退了回去。
「话虽如此,但是我……」
随因忽而伸手托起小朱的下巴,这个不明意义的举动顿时使得老实巴交的朱羽君清秀的脸庞涨得通红。
「随、随因师兄?」
随因端着他的下巴,左右端详了好一阵,方才叹口气:「原来你就是那个天人托生。」
「啊?是……是的。」小朱有些惊讶,「师父和大家都这么说,但我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你天资聪颖,命格与人也差别很大,但命中有个大劫。」
「师父说,我生来便是为了历劫的,这些年来,我一直潜心钻研道学,也做好这个准备了。」
「但这一劫恐怕不好过。」
小朱淡淡一笑:「多谢随因师兄关爱,既然这是朱羽君命中注定,来之,受之,安之。」
随因看他半晌,叹口气:「好好的一个帅小子,可惜了。」
「师兄,吃饭了!」祝映台这时在门外喊了一声。
随因看向门外:「其实我那个师弟也……」他复又叹了口气:「算了,去吃饭吧,回头还要干活。」
朱羽君毕恭毕敬施了一礼:「多谢随因师兄指点。」然后跟在他身后走出房去。
外面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火锅,并摊开了一桌的肉、海鲜、蔬菜、豆制品等食材。梁祝两人连同小朱带着陆隐回到市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们意外地发现随因提着行李正等在两人的家门前,想想做饭已经来不及,一商量,干脆吃火锅!
突突沸腾着的铜锅中煮着一红一白两种汤底,分给两边食用。虽然同为道门中人,小朱恪守清规绝不食荤,梁杉柏的师门空门规矩就松散得多。他一边吃着涮羊肉,一边说:「空门空门嘛,万物皆空,酒肉穿肠过,三清心中留。」
小朱忍不住纠正他:「阿柏,那个是佛家的话。」
「咦,是吗?」
「当然是啊。」小朱脸上顿时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可是佛家哪里来三清嘛!」
看小朱一副被噎到的样子,随因忍不住轻声笑起来:「总之我们这个门就是这样乱七八糟的,习惯就好了。」一面自己搛了一块烧鹅吃得津津有味。
祝映台看着眼前一幕,都不知道自己微微地笑了起来。
「这么开心?」梁杉柏搛了菜到他碗里,一面在下面偷偷抓住他空着的那只手。
「嗯。」祝映台低声说,「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时候。」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一个人生活在这世间几十年,本来以为自己什么也不需要,原来只是因为没有得到过,没有对比,才不知道那种生活的好。如今他有了梁杉柏这个恋人,有了随因这样家人一样的师兄,有了小朱、马文才这样的朋友,才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可怜!
「以后你会一直这样开心的,」梁杉柏说,「我保证,我一定会努力让你每天都开心!」
祝映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明明上床的时候都不会觉得这样心跳得厉害,偏偏这个家伙每次一本正经地在公众场合说出这种让人超不好意思的情话,他就会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根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映台,你怎么了?」小朱疑惑地问道,「你的脸好红。」
随因笑着给小朱搛了一筷子木耳豆干炒青椒丝:「映台怕热而已。」
「那我去开窗吧,吃火锅也还是要通风才好。」可靠无比的小朱说着真的站起来去打开客厅的窗户。
祝映台狠狠瞪了梁杉柏一眼,却反被他趁机在唇上亲了一口。他吓了一大跳,小朱正在开窗一无所觉,随因则像是个没事人似的,一面涮着肥牛,一面高高兴兴地喝着酒。
夜间的冷风吹拂进来,将室内过高的温度降了一些,也送来远处街道上的喧嚣,他们此刻就像是这世间无数的普通人一样地生活着,每天只须烦恼工作压力或是家庭和睦就好,但生活有时并不放过他们。
「对了师兄,你这次既然过来了,就是查到上官昭的底细了吧。」吃了一阵子后,梁杉柏好似随意地问道,这意思是要进入正题了。
随因点点头,放下筷子:「八九不离十,你们也知道他是上官家的人了?」
「偶然知道的。」梁杉柏说,随后便将他们今日去找张峰,去图书馆以及目前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一遍,「总之目前的结论就是,那幅画是上官昭为了元洮画的,但为什么要针对陆隐这事,我们就还没弄清楚,也没搞清楚上官烈和上官家在这起事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还有那个不合常理的使役鬼和苏月容也很奇怪。」祝映台补充。
随因喝光了碗中的黄酒,放下碗,来回看了看带着期待目光望着他的三个人:「上官昭这个人……」他顿了顿,「怎么说呢?」
「师兄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祝映台将锅子底下的出火口调小了一些,只保持着一定的锅中温度。
「嗯,怎么说呢,上官昭这个人他……」随因莫测高深地道,「他……很复杂。」
梁杉柏差点没栽到桌子底下去:「师兄,我求你了,这种时候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随因笑得清浅:「是实话,这个人确实很复杂,这么说吧,你们说要找的上官昭这个人,根据我的调查,根本就不存在。」
一桌的人都愣住了。
「什么?没这个人?」梁杉柏问,「师兄你不是开玩笑吧?你有没有调查清楚?」
祝映台想得比梁杉柏远一些:「师兄的意思是不是指,上官家没有叫做上官昭的人?」
「也就是说这个人根本不姓上官,张峰是被骗了或是被收买了?」
「也可能这个上官昭和洛阳上官家没有关系,但刚巧也姓上官而已。」小朱思索着,「天底下姓上官的倒也不是只有洛阳上官这一脉,可是若要会法术这就很难再有了。」
「洛阳上官家的确没有上官昭这个人。」随因又倒了一碗酒,「上官家自唐开元年间,藏密入长安,印度高僧善无畏、金刚智、不空来华始创,至今传承千年,总计出过四百七十七个当家,最兴盛的时候,族中嫡系子弟数百人,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叫做上官昭。」
「那么这个上官昭真的和洛阳上官家无关喽?」
随因还是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祝映台疑惑,梁杉柏也茫然,既不是与上官家无关,上官家又没有叫做昭的子弟,那么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上官……昭……」小朱似乎摸到一些头绪,「昭……」
随因冲着小朱点点头:「小朱摸到门路了。「昭」字意为光明显扬,上官家千年来一心修习密宗,与显宗相对,因为族中子弟绝对不会允许使用「昭」这个字来做名。」
「换言之,这是个假名!」梁杉柏恍然大悟。
「谁的假名?」祝映台问,而且这个假名里似乎包含着对上官家刻意的叛逆。
「这个人显宗已经死了。」随因说道,「就是你们最初让我查的那个人,上官沐。」
「上官沐!?」几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张峰说当时和元洮相恋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二十年前正是一九九二年,拿上官烈来算的话,他今年二十六岁,祖父上官鸿应该在七十来岁,那么当时他的堂弟上官沐怎么也该有五十几岁了吧。」
「年岁也许不成问题。」祝映台说,「如果上官沐和上官鸿之间的年纪差得远些,当年四十多岁的上官沐看起来年轻点也情有可原。」
「看起来不像中年男人和看起来像是个年轻男子还是有区别的吧。」梁杉柏说,「何况他们这种名门子弟,那个年纪搞不好连孙子都有了呢!」他说着看向随因,「师兄你真的确定那幅图是上官沐画的?」
随因点头:「不过我也只是根据画风来推测。上官沐在世时据闻工于国画,我设法找到了他以前的作品和那幅画进行了对比,可以基本确认两幅图是一人所作,除非这个叫昭的不是这幅画的作者,否则上官沐就是上官昭。」他想着,又补充了一句,「上官沐据说一生未娶。」
这实在是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有上官沐年轻时候的照片的话,让张峰指认一下或许能确定。」小朱提议道。
「上官家的照片不好拿,尤其上官沐并不是上官家的当家,他自幼体弱多病,性格也很孤僻,在他在世时就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随因说,「就连弄到上官沐的墨宝,我也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他说到这里,看向梁杉柏,「三师弟,你欠我的钱越来越多了。」
梁杉柏赶紧跳起来:「师兄,我有礼物送给你!」跑进房间识相地把上官烈上次让管维送来的礼物交了过去。看到随因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才松了口气,暗自擦汗——这个师兄真是不好糊弄。
祝映台想了一阵子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幅图的确是上官沐也就是上官昭画的,而当时和元洮相恋的则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认识上官沐,并曾请求上官沐替他画过这么一幅画……」
「那么那幅画中画生很可能是这个人亲自画的,」梁杉柏顺着这条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