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放心,这次不管是四年,十四年还是四十年,我都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不知是谁家大清早的就开始放鞭炮,「噼里啪啦」的震天声响中,鞭炮炸开在空中,漫天扬起了红色的喜庆碎片,祝映台紧紧握住梁杉柏的手,踏过那条铺满红屑的道路,那就像是婚礼殿堂中的那一条红毯,而这一次将由他带着他,踏上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漫漫前路……
番外 花待人
因为是春天的缘故,最近每天都在下雨,可与城里令人讨厌的春雨比起来,乡下的春雨似乎就讨喜得多。
细密绵软的雨丝轻飘飘地落在姹紫嫣红的繁花之中,落在碧绿油亮的禾苗之中,也落在巷子里、田埂上五颜六色的雨伞之上,虽然总是缠绕得密密匝匝,却仿佛心上人那一回眸的多情柔媚,让人心甘情愿的沉醉其中。
梁杉柏站在寂静宽阔的小巷中,仰起稚嫩的脸庞疑惑地打量着四周。这条巷子深且静,高高的围墙耸立在两侧,隔出了一个安稳的空间,虽然在成人眼里看来或许只是条狭窄的巷子而已,但在年仅五岁的梁杉柏眼中,却像是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广阔空间一般。
梁杉柏迷了路。
似乎刚刚还在和小伙伴们一起做游戏,玩着躲猫猫,不过是一转身,他就来到了这条寂静安宁的巷子中,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梁杉柏用胖嘟嘟的小手搔了搔自己因为剧烈活动而显得格外红润的脸蛋,以他孩童的眼光看来,迷路到这里倒不是一种危机,反而像是一个全新的游戏。
他试探着踮起脚往前看了看,然后抿着唇想了一下,开始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润的石板道路开始往前走。
四面都是静悄悄的,只有绵软的雨丝冲刷在路面上的轻微声响,偶尔,会听到一、两声动听而微弱的声音。梁杉柏是一直走到巷子的尽头才发现那声音是从一户人家的门板后发出来的——这好像是整条巷子中唯一的一户人家。
梁杉柏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面前紧紧关闭的高大木门。声音就是从那扇门的背后发出来的,不仅如此,夹杂在雨水的潮气中还有一股好闻的淡雅香气,不舍得似地好慢、好慢才吐出来。
「哈……」他发出轻轻的叹声。突然间,木门却发出轻微的声响,好似知道有客人来了一般,轻轻地打开了。
最先出现在门口的是一袭彤云般艳红华丽的丝绸长裙,那裙子是梁杉柏在街上从未曾看见过,就连在电视里都从没有见过的好看得不得了的裙子,裙子的曲线向上柔美的延伸,梁杉柏因此看到了一双美丽的手,手指纤长,涂着同样艳红的蔻丹,而那双手上握着一柄也是赤彤艳红的油纸伞,而当他将目光从绘着盛放海棠花的油纸伞下移,看到的便是一张实在太过美丽的年轻女子的脸孔!
以梁杉柏五岁孩童的辞汇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形容这个大姐姐的长相,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窈窕多姿,明艳动人的女子呆呆说道:「姐姐……好漂亮的姐姐!」
撑着伞的女子闻言发出了一串爽朗的笑声,那是与她明艳妩媚的长相完全不同的英气的笑声,她蹲下身子,毫不在意长长的裙子拖曳到了湿润的地面,只是眯着眼睛笑盈盈地看着害羞着红了脸的梁杉柏:「还当是什么人来了,想不到是个小不点呀!」她笑着伸出手,摸了摸梁杉柏红彤彤的脸蛋,「你是哪家的小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村东头第三间梁家的,我……我叫梁杉柏。」
那貌美的女子愣了一下,却是有些不知是喜是愁的样子:「好端端的,怎么取个这么不吉利的句子。」
「是……是不一样的!」小小的男孩子用力挺起胸脯,抓了面前人的手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梁、杉、柏,原来是这两个字呀。」女子又笑了起来,「如杉高大,如柏坚忍,你父母还真是很用心在取名字呢。」
因为被夸奖了名字,梁杉柏的脸更红了:「那,姐姐……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姐姐叫海棠哦,就是海棠花那个海棠。」
「海棠姐姐!」
「乖,那么海棠姐姐问一下,小柏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呢?」
梁杉柏回身看了看背后,那笔直宁静的巷子不知为何此时回望起来显得格外深而遥远,明明来的时候是清清楚楚的通路,现在却好像通过了三棱镜的光线一般,带着微微的扭曲,显得有些古怪。
「就……不知不觉走过来的,本来还有很多人呢,大家一起玩躲猫猫,然后忽然一下子就剩下小柏一个人了。」
「是这样啊……」海棠若有所思地伸手摸上梁杉柏的额头,过了一阵子才放开,「你果然是有点特殊。」
「海棠姐姐,我能……我能进去玩吗?」梁杉柏踮着脚尖往里看,他又闻到那种好闻的香味了,从开着的门缝望进去,只见院子里盛开着好漂亮好漂亮的彤红花朵,那些花朵散发出了馥郁却不浓腻的香味,而他之前听到的声音竟是花朵轻轻坠落的声响。
「啪……」
海棠看着梁杉柏,歉意地摇摇头:「抱歉,可是小柏不能进来哦。」
「为什么?」梁杉柏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礼貌,一下子把头低得更低,「对不起。」
海棠轻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揉着他的头发:「对不起啊,因为姐姐在等一个人呢,他不喜欢有别人到我那里去。」
「等人?」
「嗯,等一个姐姐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海棠说着,眉尖浮起一层薄薄的轻愁,我已经等他好久好久了,可是他一直都没回来过。
「那不能用电话联系他吗?」
海棠笑着摇了摇头:「可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啊。」
「没有其他方法?」
海棠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梁杉柏拧起眉头,觉得有些气愤:「那如果他不回来了怎么办啊?」
这句话像是难住了海棠,过了很久很久她才轻声回答:「他总会回来的,因为他答应过我。」她说着,直起身来,「来,姐姐送你出去,你可不能在这里久待。」
「为……为什么?是小柏说错话了吗?」梁杉柏着急地问着,伸手拉着海棠的手。那双手凉凉的、软软的,也有那种好闻的香味。
「因为你不属于这里。」海棠又笑了起来,「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跟我来吧。」
像是穿越了烟水一般,梁杉柏觉得只是接着海棠的手迈出去了一步,便已经回到了最初的巷子口,而这次回望,却只见到背后一整片红彤彤的霞光,此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姐姐就送到这里啦,你一直往前走就能回到村口了。」海棠弯下腰,伸手摸摸梁杉柏的头,「总有一天,当小柏长大的时候也会明白的,那种,等待一个人的感觉。」
梁杉柏半懂不懂地看着海棠轻柔的微笑,她转身走进了那片彤云之中,然后消失。她的步子很轻,长裙会随着动作荡出好看的线条,像一朵花在风中摇曳的姿态。
后来过了很久,久到当梁杉柏都已经成为一名高中生的时候他才无意中想起这件事,去问了人。祖母笑着对他说,他那是遇到海棠花精了。原来在祖母所在的村子外曾有个旧村,过去,那里有一户大户人家,大户人家的院子里种着一株海棠,那是专为这户人家金贵的小少爷出生所栽的吉利的花树。
那户人家早就在几十年前的战争中流离失所,生死不明,一场大火烧毁了旧村,也烧毁了过去人的一切足迹,却不知怎么有一枝孱弱的海棠竟活了下来,独自盛开在废墟之中,看看岁岁,似是,在等什么人……
+++++
他像是从梦中惊醒过来,但其实,他根本不会做梦。他不需要休息,也没有思考的能力,唯一的本能是服从,是保护,服从那个与他订立契约的人,也保护那同一个人。
他笔直地站立着,伸手为沉沉睡去的人遮挡雨水。黑色的斗篷已经淋得很湿了,这个乡下的荒废车站,屋顶已经垮塌了一半,半夜下起一场春雨,便淅淅沥沥地都从屋顶的漏洞里落了进来,所幸,现在终于停了。
他看着那个半躺在椅子上睡着的人。他好像很累很累,虽然他其实不懂什么叫做累,但他却知道这个人很累很累了。他们不眠不休地赶了很久的路,为了去找一个什么人,经历了一场大战,最后似乎一事无成。他记得尘埃落定时,面前这个人脸上失望的神色,他已经露出这样的神色很多次了,一次比一次严重,但他一定会很快振作起来,继续奔赴下一段路程。
他常常跟他说话,也常常拥抱他。刚开始的时候,他其实什么都不懂,但因为这个人一直一直地说,而他的体温又是那么烫,所以,慢慢地他好像就有点懂了。虽然他不能说话也依然不懂得思考,但他总是尽可能地听他说,也张开双臂拥抱他——虽然,那必须要有他的命令。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但明白自己是生来保护这个温暖的人的,可是他却总是不要他保护。他给了他自己的剑,每次有危险却都让他站在旁边,他好像很害怕他会受伤,可他明明不会受伤,而且存在的唯一原因便是保护他而已啊!
可他只能服从命令,直到有一次,他受了极重的伤。他记得红色的黏稠液体从他身体中大量喷涌出来的样子,那一瞬间,从未有过的激烈感情充斥了他的全副身心!他不知道那种感情叫愤怒,也叫恐惧,但那是他第一次违背了命令,自己拦到他的身前为他击退敌人。一直到他将那个东西挫骨扬灰,却还是无法平息那种四处奔涌如同脱缰野马的感情,直到他虚弱地抱住他。
他很激动地说着什么,但他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能回答。
他很快平静下来,再次露出那种失望的表情,静静坐到一边,但他不知道,从那天开始,他就渐渐有些变了,他能慢慢地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能慢慢地记得一些事情。
他本来是没有记忆的,他所有的记忆都是从那场血色开始的,而现在,他慢慢地积攒了一些记忆,和他在一起的记忆。
他看着斗篷下的人,在清冷的晨光中,那人的脸显得愈发的苍白,简直如同透明一样,他知道,很快他就会醒了——他总是睡不沉,不停不停地惊醒,甚至睁着眼睛度过许多个黑夜。
但至少,他在这个荒废的车站里沉沉睡了半宿。
他不知怎么看向一旁,然后微微震动了一下。在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他已经朝着那里走过去,然后弯下腰,小心地捡起什么东西。
柔柔的,香香的,好像勾起了他久远的沉积的什么思绪……
但他到底还是不懂。他只是再度小心地走回来,然后伸出手,将掌心里小心托着的那个东西放到那个人的发间。
那是一朵小小的、洁白的野花,毫不起眼,对他来说却那么宝贵。
因为他觉得他这样很……好看……
然后,他又再次撑起斗篷,为他遮蔽风雨,在那宁静的多了花香的清晨里,安静地等待,和那朵花一起,等待着他从梦中醒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