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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稠纯然的黑色在他们眼前竖立、涌动着,不时有泡泡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冒出、破灭。那玩意没有四肢和身体部件,就像是根据地形,草草构成人体外廓的一汪沼泽或是油田,而在人脸的位置自然也不会有五官,但是却有两点暗红色的光团嵌在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凶狠、狡诈!
「这是什麽……小心!」梁杉柏手腕一抖,飞曜的剑气如同秋水倾泻,瞬间拦住了黑色雾气外化成的无数伸向祝映台的触手。锋芒斩断一些,钉死一些,另有一些依然在向祝映台追击,卷缠住罗!,随即只听「啪」的一声如同电线短路跳闸,红色光芒瞬间迸发,数段触手未及落地已然蒸发,其他的马上缩了回去。
「耀斑?」祝映台端详剑身。
罗!星,一名为诸星之暗,此剑至阴,昔年那人打造之时不知采用何种工艺,但可以确信的是原材料之一便是来自阴泉河床的至阴金英。据他曾说罗!发挥完全效力之时,能啸聚风雷,驱使黄泉河水逆流,天下阴兵尽出。如果对方是鬼魅魍魉,同属阴族,罗!一出,早该拜伏其锋芒之下,但对方居然还都敢攻击,所以祝映台还以为对方是自恃本领高强,然而此刻看来,对方不仅不属阴族,似乎竟还偏向炎阳一方,否则如何会瞬间与阴气相碰,激荡出耀斑?
梁杉柏也发现了这一点,道:「待我再试试!」飞曜剑身向前递出,连绵剑意如同斑斓苍洪,劈云斩月,直向对方招呼而去。
黑雾却如同醉酒之人,动作迟钝但却飘忽不定,明明梁杉柏剑气已然传递到近前了,它才开始动作,却能巧妙躲闪开梁杉柏的剑尖追击,它忽左忽右地在场中飘来荡去,似乎是看出不妙,打算逃跑。梁杉柏动作敏捷地紧随其後,招招式式都去势凶猛,一时半会却还是奈何不得对方。
「小心影子!」祝映台喊。刚才对方第一式偷袭梁杉柏便是借由将黑雾触手隐藏在影子之中偷偷靠近攻击,若不是祝映台发现对方本该是脚的地方只有一团影子一样的黑雾,恐怕梁杉柏已经中了他的招。
「收到!」梁杉柏应了一声,加快动作,剑招更显淩厉,祝映台旁观,但见飞曜银练璀璨,剑气刚纯逼人。
其实原本送剑前,祝映台也曾担心梁杉柏不知是否能驾驭飞曜。天下神兵,往往越是厉害便越是难驾驭,尤其这一对双剑,本是已定主人,一个是他的前世,另一个便是铸造他们的人,虽然未及使用,两人便已命丧黄泉,但要飞曜认主,他以为中间多少要花费些功夫。谁想到梁杉柏头一次接剑便已能轻松使用,眼下不过两月,更与飞曜契合至此,连祝映台都感到惊讶万分,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两柄剑是否曾被人动过手脚……
「小心!」梁杉柏大喝,祝映台回神才发现不知何时怪物的一截触手缠上了他的小腿,他刚想挥剑斩落,手腕上又是一紧,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不知何时缠上的许多触手带得猛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罗!剑也从他手中脱开插入地中,瞬间变成一柄普通的桃木剑。
黑雾虽然偷袭了祝映台,但根本目的似乎只是要引开梁杉柏,在拨开祝映台後,便向着结界猛然冲撞,想要逃出去!
「你有没有事?」
「没事。」祝映台跃起身来,一招手,罗!剑便自地上飞起,回到他手上。
「找死!」梁杉柏勃然大怒,收剑入鞘,双手掐诀,怒喝,「金光照覆,五气腾龙,雷神隐名,霹雳闪现,精怪亡魂,速现其形……」他口念!诀,双手快速变换结印,结界之内,随他动作但听隆隆雷声隐传,本来清朗夜空之中云层快速移动,术风乍起,如同游龙,将他抬升丈许,霹雳在他身後天宇一道一道闪现,杀气腾腾。
祝映台吃了一惊,不过两周没见,梁杉柏的能力似乎又精进了!
「落雷!」梁杉柏大喝,瞬间霹雳惊雷轰然炸落,直直向黑雾劈去。祝映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眼看着黑雾便要在梁杉柏怒气之下烟消云散,尚不及可惜,忽觉从斜後方有一股不明来路的至阳至烈罡气霸道冲来。
这一股罡气却是直冲梁杉柏而去,但听空中一把沈稳严厉男声短喝一声:「印临!」祝映台只觉眼前金光一闪,赫然一片金光浮动着组成一枚巨大手掌向梁杉柏直直拍去。
密宗手印?
他人不及追赶,却二指一弹一送,罗!剑身便就着这股劲向那施展金刚智手印的人笔直飞去,对方发现他的追击,於空中身形一挫,不得不收手转身,单手一抖,但见漫天金光一闪,好像无数闪光灯频次极高地闪烁成一片,祝映台眼睛不由得闭了一闭,耳中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待得睁开眼时,罗!剑已然被挡落在地,但对方也被追落地上。梁杉柏落雷得手,黑雾已被轰得魂飞魄散,什麽也不存。结界之中,惟余一片焦土。
祝映台这时却管不了那边许多,只冷冷看着对面的人。继前天截走苏月容後,想不到这麽快,他们又见面了!
第五章
「映台。」梁杉柏喊了一声,迅速跑回他的身边,与他一同面对新来的敌手。
高大男子手上缠绕的一百零八颗佛珠珠串,此时看来毫不起眼,可那些深色的金刚菩提珠在刚才还曾挡下祝映台的罗喉剑,可见威力不凡,而从这人轻易破开梁杉柏的结界入内来看,实力果然如同祝映台曾预料的那样不容小觑!
「你是上官家的人。」梁杉柏很快辨认出对方身分。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来人,在看到佛珠上的坠饰时低低「咦」了一声:「金刚狮子?你是上官家的本代家主上官烈?」
男子此时便再没有当日祝映台所见的刻意的和蔼,他本就生得刀劈斧凿一般的轮廓硬朗,此时面罩寒霜,更显得冷酷无比,抿成一线的唇完完全全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你们是谁?」他冷声问,语调冰冷,来回看了梁祝两人几眼后,目光定在祝映台身上,「我前天见过你。」随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梁杉柏手里的剑,以及插在地上的祝映台的罗喉剑上。看到后者他像是吃了一惊,眉头不自觉地一皱,「阴剑……」他上前半步,似是想要近观罗喉。
梁杉柏立时挡在祝映台身前,巧妙地拦住上官烈,抱一抱拳:「在下空门弟子梁杉柏,见过上官家主。」
上官烈不得不停住脚步,他有些诧异地道:「你是青山先生门下?」这次,郑而重之地重新上下打量了梁杉柏一番,随后回了礼,「青山先生近来可好?」
「托福。」梁杉柏简短道,态度不卑不亢,「不知刚才上官家主为何要对我们二人动手?」
上官烈暗色眼瞳又再瞥向那一方焦土,目光微沉,但很快收了回来,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刚才你解决的是我正在追捕的游鬼,你该知道,上官家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家中事宜。」他顿了顿补充,「而且我刚才只是想要阻止你而已。」
「杀气却那么重?」祝映台冷冷一笑,「上官先生好大的脾气!」
比起梁杉柏还算客气的态度,祝映台这句就是夹枪带棒的直接嘲讽,上官烈听了果然眉头紧皱:「这位是?」
「我老婆。」梁杉柏的回答让上官烈面露惊诧之色,但神情一闪而逝。
「唔,」他点点头不置可否,「那柄阴剑……」
「你说那是游鬼?」祝映台拾起罗喉剑,轻松化入骨血之中,上官烈的神情又再变了变,「我还从没听说过有哪里的游鬼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还杀人吃人。」祝映台指向草丛中散落的尸块,「而我们只是路见不平,却想不到竟要冒着被你们上官家杀死的风险,这就是你们世家名门的规矩?」
上官烈看向那处,本就碎成了数块的尸体经过刚才的打斗,更是被力量交锋扯得七零八落,加上满地衣服碎片,现场惨不忍睹!但不知道为什么,上官烈看到这景象却莫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抱歉。」上官烈收回目光的时候,态度明显放低了一些,「其实这个游鬼本是我上官家中弟子炼制的使役,因为那人技术还不纯熟,导致游鬼脱逃,才会生了这些事端,游鬼的力量比较强也是因为上官家法术的缘故。」他说着,将佛珠一圈圈缠绕回手腕上,走上前来。
「我很抱歉刚才误会你们,这件事的确是我们上官家不对,还有那位死者,我也会想办法善后,该给对方多少赔偿我都会支付。」他说着,伸出手,似乎想要与梁祝两人言和。
「呵,」祝映台看也不看那只手一眼,只冷冷笑道,「上官家果然财大气粗,人命随便花钱就能买。」
「映台……」梁杉柏暗中拉了拉祝映台,「对上官家主不要这么失礼。」
上官烈找到台阶下,收回手直接向梁杉柏讲话:「总之这次很抱歉,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善后,至于惊扰到二位,过后上官家也会找机会向二位赔礼道歉。」
「上官家主客气了。」梁杉柏道,「赔礼道歉倒是不必,只是你们如果不好好看管自己家的使役鬼,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我恐怕阴阳协会也不会坐视,毕竟它杀了人。」
将松散的各种除妖捉鬼人和世家名门连系起来的便是这个阴阳协会,其中还有一个各门派耆宿组成的长老会,负责监管捉鬼人平素德行,决断赏罚,处理事务,这个协会存在已久,对于这个行当的所有人都有着不小的约束力。
「这次真的只是意外,以后我会更加着力约束部下的。」上官烈说道,「这件事我也会如实禀报协会,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
梁杉柏没所谓地耸耸肩:「那就这样吧,收工。」他说着,拉拉祝映台,「映台我们回家打游戏,上官先生后会有期!」随后也不管祝映台愿不愿意,硬是拖着他离开了那处。
直到走出很远,梁杉柏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我靠,居然是上官烈!」他拍着胸口,颇有点劫后余生的味道。
「怎么?」祝映台这时候的态度却不似刚才对上官烈的剑拔弩张,平和得仿佛刚才的怒意是假的一般,「我前天遇见的就是他,他很了不起?」
「了不起!这个人今年才二十六岁,已经是我们这行出了名的人物,实力强,行事果断冷酷,城府又深,诡计多端,我们都管他叫上官中的上官,千万别轻易惹他,否则会很麻烦!」
祝映台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对了映台,你刚才为什么故意惹他?」
「你看出来了?」
「太明显了好不好!」梁杉柏笑道,「你从来不会用这么挑衅的口吻跟陌生人说话,简直字字句句都在刺上官烈。」
「我看他不顺眼。」
「我也看他不顺眼啊。」梁杉柏笑着摸摸祝映台的脸,「但你一向不是这种轻易在人前表现喜怒哀乐的人,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在试探他?」
「嗯。」祝映台这才收起笑容点点头,「你觉得刚才那件事怎样?」
「很蹊跷。」梁杉柏皱了皱眉头,「上官烈那套说辞老实说,乍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本人就有问题。」
「你也发现了?」
「他很紧张那个游鬼的死活。」梁杉柏虽然当时正在对付游鬼,但是背后逼迫来的杀气还是能够感觉到的。只因为他们无意插手了上官家的事情竟然就要动杀机,这说不通。
「所以那个游鬼一定有问题。」
「我还没听说过随便一个使役鬼能够强成这样的,何况使役鬼也还是鬼,那个游鬼却不属阴质,足够奇怪了!」
「而且……」祝映台想了想,「你有没有发觉上官烈虽然一开始很紧张那只游鬼,但是后来他的态度又表现得像是完全放心了一样。」
「好像有点。」梁杉柏回想着,「这个人心眼多,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反正现在现场也交给他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觉得那之后他的态度不像是装的,他似乎是真的放下心来。」
「为什么?一下杀气腾腾一下子又平和亲切的不是很奇怪吗?」
祝映台想了想,没有结论:「总之那只游鬼的邪气有点像缠着陆隐的那种,这一点我很在意。你说,上官家该不会是暗中在做什么坏事吧?」
「如果真是那样,阴阳协会应该会有所察觉,他们对这种名门世家和大门派的监管其实非常严格,倒是我们空门这种小门派反而比较放松。」
祝映台点点头:「也是,这事我们没法插手,也不适合插手,只是那个死者有点可怜。」祝映台回想着刚见到尸体的样子,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啊!」梁杉柏忽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祝映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转过头却看到梁杉柏抓扒着头发,一脸懊恼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