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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兰奚微微眯着眼睛,沉默地望着惊慌失措的人们,又抬起头,任视线与头顶上方那片渐渐浓重的阴影交接。
“我记得你曾和我探讨过人类文明的奥义,你说你无法从那些图腾崇拜与宗教精神里找到答案。那让我借用西方史学家们的粗浅论调来回答你,整部人类文明史无非组成自无数人类个体精神发展与自我实现的过程,而在这个漫长过程中,只有极少数个体将‘意识到一种天命,意识到一种对其自身,以及其他与其类似、构成国家的人们而言的使命’……”望着这张宛如石膏塑像般的侧脸,老人无比诚恳地请求,“我并不是在要求你具备这样一种献身精神,但如果你曾经这样一往无前地活过,或许愿意为这个世界再燃烧一次。”
霍兰奚转过头,平静回视身旁的元首,“给我几天考虑的时间。”
战事危急,元首与议会长老不得不赶紧回到罗帝斯特。
卫队士兵留下了一架塔甘罗,告诉空军少校,他可以随时驾驶这架歼机回归军部,并在那里搭上去往太空的战舰。只是一切务必要快。
“完了!这个世界完了,我们也完了!”女人们抱着孩子失声哭泣,转眼就为可怕的天气逼进了屋里。零星的枪声响过几巡,男人们也放弃了这种对付梅隆星人的徒劳抗争。重重阴霾笼罩天空,风声呼啸,暴雨将至,没人知道明天的阳光会否普照大地。
临近大海的地方,霍兰奚伏在“塔甘罗”的仪表盘上,一动不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而今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机械肢体还没办法操控自如,金属和肉体残端结合的地方也常常让他痛苦万分。
海神的怒吼和人们的哭声交替响在耳边,但过不多久就都听不见了。霍兰奚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同一声声浪漫的呼吁,一阵阵遒劲的鼓点。
他独自在歼机里坐了一晌,直到恍然想起,自己把情人关进了衣柜里。
被霍兰奚松开捆绑手脚的麻绳,狼川自己取出了封堵嘴巴的抹布。这家伙暴跳如雷,比起被情人捆缚结实地关进衣柜,他更恼怒于帝国元首的“厚颜无耻”。
“无耻!太无耻了!”腕上的勒痕很快消失了,狼川涨红着一张脸,大喊,“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那些愚蠢的平民,他们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抛弃了你!可当末日来临他们又来找你了,说几句不痛不痒、大义凛然的话就要你去赴死,凭什么?!”
显出那副惯常的冷淡姿态,霍兰奚沉脸坐在床头,既不打算安抚情人的情绪,也不急于表明立场。
“他们当你是什么?是天生用来打仗的机器吗?就让这个世界毁灭吧!它愚昧、残酷又冰冷,根本不值得你为它献身——”话音戛然而止,年轻人直愣愣地瞪着自己的情人,突然满面狐疑地转了转眼珠,“你……你想回到天空中去,是吗?”
霍兰奚没有回答,可答案已经不言而喻。数步相隔,狼川再次听见那狂热的心跳声,只要天空对他发出邀请,这个男人就永远不可能拒绝。
愣了几秒后,狼川失控地大叫起来:“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金绿色的眼眸似两团烧灼的磷火,他愤怒地挥舞手臂,情绪极其高亢,“那狗屁的元首用他的花言巧语打动你了吗?你又想逞英雄了,对吗?拖着这半副残破的身体去和梅隆星人抗争,然后被炸成尘埃?”
霍兰奚摇头:“这些不重要,我只想飞行。”
“不重要?你说不重要?!那我们来谈些重要的,你现在连一个飞行员最基本的平衡能力都掌握不好,还怎么飞行?!”对方这副过于冷淡的反应,狼川几乎气得要扑上前去揪霍兰奚的衣领,“别说飞行,你现在这样能爬山、越野还是游泳呢?你能挂杠倒立还是单杠卷身呢?你能与人做集体对抗的运动还是做个人耐力练习呢?”见霍兰奚微微蹙起眉头不回话,狼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地喊,“是的,你也知道,这些你不能!除了找死,你什么都不能,你到底在寻求什么?”
霍兰奚沉默片刻,回答:“我寻求自己。”
“自己?这个时候你还和我谈‘自己’?”狼川突然朝着霍兰奚的左肩挥出一拳,又一下压上了他的身体,“你的体内流淌着我的血,你要做什么由不得自己,得经过我的同意!”非@凡@論@壇
敏捷避开对方的拳头,霍兰奚翻身将扑向自己的小子掀倒在床上,没料想对方的背脊刚与床面相碰,马上又朝自己发起了攻击——
狼川猛一低头,朝情人的胸口结结实实撞了过去。
“该死!”机械躯体受到重击,连带着肢体残端和五脏六腑都一并疼得厉害。一个男人忍无可忍,另一个也是怒不可遏,两个人都毫不客气地朝对方挥拳相向,在床上滚作了一团。
霍兰奚确实还无法得心应手地操控那半副机械身体,尤其是那小子还会耍赖——他张口就咬他的肩膀和脖子,还没轻没重地对着他的伤处砸下重拳。
占得上风的年轻人将空军少校脸摁在床上,一屁股就坐在了他的腰上。
“哈!你输了!”这家伙孩子气十足地笑了一声,又连着短促地“哈”了好几声。
“所以呢……”霍兰奚微微张口喘着气,残端被金属牵拉摩擦得发红,他简直怀疑自己就快散架了。
“所以……所以……”嘴里念念叨叨,眼睛却四下乱转,狼川看见了被抛在一边的被子,然后一下咧开了一嘴白牙,笑了。
他抬手将被子掀起,将自己与情人完全蒙在了里头。
被子剧烈而又饶有节奏地起伏抖动,屋内回荡着一种令人面红心跳的声响。
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狼川被巨大的涛声自梦中惊醒。暴风雨已经嚎啕了大半夜,可海神的愤怒仍未偃旗息鼓。他迷迷糊糊将手摸向旁边,结果却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发现霍兰奚已经不在身旁。
他记得自己是抱着他睡的。性爱之后这个寡言冷漠的男人总是很容易入睡,索性彼此都是曾在艰苦条件下做过战的军人,也不用介意是否经过了仔细的清洗。他们侧身躺着,肌肉紧实的身体弯曲成两张紧密相贴的弓。他挨着他的头,从身后拥抱着他,用自己火热的胸膛贴着他冰冷的后背。
狼川摸着霍兰奚伤痕累累的身体,摸过他一身汗津津的肌肉,摸过他沾着精斑的大腿内侧,还破天荒地把自己的阴茎埋进了他的臀丘之间。最后他握住了那只骨节修长的手,与他十指紧扣着入了梦,就像一对携手走过半个世纪的老夫妻,相伴相依至风烛残年。
他记得他们是这么睡的。可那个男人现在却不在自己身旁。
狼川一下子发了慌,担心霍兰奚为昨夜的事情动了怒,也担心自己的不知轻重让他受了伤。循着自己的心声找出门外,果不其然的,这个年轻人在波涛滚涌的海里找到了自己的情人。
夜空中有云气蹒跚,星星的闪烁循着古老的韵律。海水齐在膝盖处,霍兰奚如同礁岩般站在海中,像是早就再等对方的到来。
“你在这儿干什么?别告诉我……你为我的粗鲁恼羞成怒,这会儿就要跳海轻生……”狼川小心翼翼地走向霍兰奚身边,嘴上虽不服输地揶揄着,心里却很是忐忑不安。
暴雨将两个人浇得透湿,只是站在海里,一再掀高的浪也将他们摇搡得站立不稳。空军少校眺望着不断发出怒吼的海面,说:“我要游到对岸去。”
“什么?!”
“如果我没淹死在这里,就证明我就还有能力飞往太空。”迅速脱掉上衣和外裤,霍兰奚吸了口气潜下水中,眨眼功夫就游远了。
“霍兰奚!”狼川大叫一声,也脱去累赘的衣物,追随情人潜入海里。
狂怒的海神随时准备着将他们吞没,挤入耳膜鼻腔的海水让他们甚至无法听见彼此说话。
“霍兰奚!霍兰奚!”一边呼喊情人的名字一边奋力游向前方,为此连着吞入了几口咸涩的海水。而一直处于他身前的情人,从头到尾都不予回应,只是挥展双臂有力地划水,向前,一直向前。
狼川一直睁大着那双金绿色的眼睛,追索着那个在波浪中时起时伏的身影。他意识到自己除了紧紧跟随别无它法,也意识到,这个男人永远是飞在自己前方的鹰,他的一言一行对于自己充满着神性的指引。
破晓时分雨终于停了,他们被一阵温柔的海浪推上了岸。两个人都已精疲力尽,甚至彼此搀扶拉扯也无法从海滩上站起来。
踉跄前行,霍兰奚与狼川又一次摔倒在沙滩上,打了个滚儿就抱在了一起。肌肤与肌肤紧贴交摩,细沙沾满了裸露湿润的身体,有些还滑进了内裤的边沿,钻入了铃口。
他们已经再没力气争执或者做爱了,一种比情欲跟热烈的火焰却将他们烧得全身发烫,呼吸急促。凝视着这双星光闪烁的眼睛,霍兰奚扯下狼川的内裤,抽出两根手指送进这具年轻、炙热又彪悍的肉体里——如同进入宇宙的最深处,刮过内壁送得很深,直至每个指节都进了去。逃生于暴风雨中的海洋之后,他现在只想静悄悄地死在他的怀里,烂出骨骸,化成灰烬,留下半副机械躯体,剩下的都钻进他肌肤的孔隙里。总之,他得与他融为一体。
“一起……”感受到情人的手指在自己体内肆动,狼川最后松懈地伏□子,吻着霍兰奚的嘴唇说,“我们一起……一起回去……”
霍兰奚驾驶歼机离开十一区的时候正是正午,可太阳光线已全被梅隆星人的舰队阻挡,整个帝国陷入一片末日将临前的黑暗之中。十一区的人们一个个离家走出,手捧着蜡烛,跪在天空下为自己祈祷。烛光摇摇曳曳,多如星子,让这次远行徒然生出一些悲壮的意义。
“我们要去往宇宙了!我们要成为传说了!”狼川用力拍着“野兽”的后腰,向他与大伙儿道别,又对酋长说:“要一起去吗?”
“我?哦不,我不行……”虽然会驾驶飞机,也曾向往过太空,可到底还是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这个邀请。酋长红着眼睛摇了摇头,不是谁都能够成为传说,至少,他首先得是疯子才行。
而那个身型巨大、智力低下的怪物不明白“传说”的意思,只是一味傻笑。
“闪灵”与狼川都已坐进“塔甘罗”里,即将登上歼机的霍兰奚突然看见了一个人。
和他们上一次相见那样,这个男人裹着一身宽大的黑色斗篷,帽檐下露出花白的头发,还有一双深邃幽长的灰蓝色眼睛。
霍兰奚远远地望着帽檐下的那双眼睛,而对方也以同样的目光看着他。
尽管他曾在绝境中质疑过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爱,可他知道在一种更宏大的目标面前,牺牲个人的感情在所难免;他也一刻不曾怨恨过对方对自己的生死反应漠然,恰恰相反,他的内心仍被感激充盈,感谢这个男人成为了他人生的圭臬,给了他一往无前的勇气与从不折中妥协的信念。
看见父亲朝自己露出了一个充满肯定意味的笑容,霍兰奚便也微微一笑,转身登上了歼机。
☆、85 更好的世界(尾声)
一张粗呢帷幔把这间小屋子隔成了两间;大梁下挂着一只摇摇晃晃的灯;视线前方一片昏暗。
墙壁上刷着斑驳不匀的灰浆;活像一张麻风病人的脸。外间的四个男人在玩一种赌博的牌戏;他们围坐在旁的木桌上还摆着一瓶喝了一半的杜松子酒;而内间正有一个孕妇准备生产。男人们对那不断自内间传出的痛苦j□j见怪不怪了,反正这地方是被上帝遗忘了的十一区,穷人总得想法子活下去。
给孕妇接生的是个醉醺醺的红发妇人,她干过几回接生的差事,也算不得熟稔。今天这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来找她借些鸡蛋,突然就破了羊水。
这儿的人都喜欢这个女人。从遥远的矿星重回家园时已经临近分娩;可她的眉眼依然秀丽绝伦;永远面带微笑,长裙一袭。她总是倾其所有地帮助他人;她的博学多识也常常为这儿的人解决难题,带来希望。举手投足间那份与众不同的娴雅气质更让她的来历引人遐想。可这个女人不愿谈及自己的出身,久而久之也没人对她的来历穷追不舍。人们从只言片语的闲谈中知道她名叫靳娅,她的丈夫是一个已经殉难了的矿工。
“加油!再用点力!”
一声嘹亮啼哭突然打破了难产的僵局,红发妇人利索地剪断了婴孩的脐带,将它抱进了怀里。
“他诞生于一场奇迹……”产床上的女人朝自己孩子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她因分娩的疼痛精疲力竭,汗水似泪水般渗透睫毛,划落眼睑,可那双温柔眼睛却透着初为人母的坚韧。“他……还好吗?”
“是个男孩……好漂亮的男孩……”红发妇人抱着婴儿走向产床,腾出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