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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十三的心口一抖,说,“你同我讲这些做什麽?总之我是不信的。我只要回落霞山,离你九弟远远的便好。”
五殿下笑了一下,意味深长的对他说道,“我好心同你说这话,是要你明白自己的身份,也别再痴心妄想了。你晓得他是什麽东西麽?”
梅十三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终於忍不住好奇,声音嘶哑的问道,“是什麽?”
五殿下露出了一脸了然的笑容,兴味盎然的问他,“你听说过後羿射日的故事麽?”
梅十三冷冰冰的说道,“你若是不想说,便不必费力兜这圈子。”
五殿下眯起了眼,说,“你是想死呢?还是蠢呢?”
梅十三气得不轻,便说,“横竖都是死了,我还能如何?求你让我死得体面些?”
五殿下没些好气的挥著手,冷笑著说,“那你便下去罢,多陪他几日,日後他念在你的情分上,或许留这落霞山一条出路。”
梅十三听著心里糊涂,却并不肯再问,只是冰冷的嘲讽道,“我也不知道你是想死呢,还是蠢呢?”
五殿下不怒反笑,眼中带著赞许,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是怕这件事会牵扯到白圻是麽?他麽,你是不必担心的。”
梅十三知道和这人是多说无益,便嘲讽道,“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妖精,哪里懂得您说的事?我只知道,苍天有眼,五殿下,你不为别人,也要为自己多想想。”
说完便转身走开了。
五殿下眯起了眼,看著梅十三撩起了大帐的帘子,然後甩手离去,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梅十三在沈沈的夜色里沿著来时的路走了回去,一路上却越发的焦躁不安。
他这一次回来,见到白圻,说的并非全是实话。他能在这落霞山中见到白圻,并不是因为九殿下放了他回来。
当时五殿下突然在宫中发难,二殿下等人都被软禁在了宫里,九殿下察觉白圻不在宫中了之後,曾经大闹了一场,说要出宫寻人。五殿下自然是不许这人出宫,又想起他是被这人从落霞山带入宫中的,便说,“叫这人回去替你寻好了,你是什麽身份,这时候出去,不是寻死麽?”
《六月雪》 7 (4)
五殿下毫不客气的著人送走了九殿下,却又和他说道,“你这次去落霞山,也不必再回来了。若是寻著了白圻,只和他说小九生了重病。他肯自己回来,那再好不过,省得小九又成天的闹我。若是他不肯回来,就要他把小九的东西都还回来。”
梅十三当时心里就觉著不以为然,白圻把九殿下看得多重,瞎子都瞧得出,根本不必用那种危言耸听的假话。白圻既然只身离去,自然是有自己的理由,不然又怎麽会丢下那个任性的九殿下一个在宫里?
只是说起要白圻还回那个九殿下的东西,梅十三更是觉著恼怒,白圻从来不是贪图那些的人,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瞧不起人了。
他自从第一眼瞧见那个九殿下,就想不明白白圻到底中意那个人什麽。明明是那麽一个骄纵无礼,一无是处的人,究竟是怎麽迷住了白圻的?白圻从来都不是会为那些权贵折腰的人,本性又是那麽的淡漠,竟然会随那个人进宫,还一呆就是这许多年,这件事他每每想起,胸中都觉得苦闷不已。
五殿下赶他出宫的时候,素音正在外面候著,见他一脸怒色的出来,便小心的拦住了他,给了他一盒丸药,对他说,“白圻走得匆忙,只怕带的药不够,你把这个带去,见著他给他便好。”
梅十三是听说白圻在随军出征的时候得了心疾,发作起来便痛不欲生,当时听到素音这样嘱咐,他便细心的收了起来。只是後来一想,又觉得有些蹊跷,再加上那一晚事出诡异,便不曾拿出来过。
梅十三心念於此,便伸手摸了摸怀里的药盒。那盒子是暖玉所制,又被他藏在贴身之处,如今拿出来,还带著暖意,温润无比。梅十三小心的打开,嗅了一嗅,脸色顿时变得不解。他犹豫了片刻,拈起一粒,仔细的捻碎,放在唇边舔了一下,然後皱起了眉头。
这药里似乎是没什麽毛病,可封著药丸的蜜蜡却是万年冰山上雪莲花的蜜做成的,他只是不明白什麽样的药竟然要配上这样难得的蜜蜡?
素音不象是那麽糊涂的人,五殿下也不象是那麽好心的人,他一时想不明白了,就仍旧把那盒子揣在了怀中,想要急急的赶回去。
只是梅十三哪里想到,还没等到他见著白圻的面,半路上便被人追上了。那些人分明是五殿下的侍从,拦在了他的面前,容不得他前行半步,片刻之後,五殿下便骑著白马赶到了他的面前,颇有怒意的同他说道,“你跑得倒挺快。”
梅十三见这人快马而来,还带著这麽多的侍从,心里便是一沈,嘲讽道,“我是什麽样的角色,值得五殿下这样大的排场?”
五殿下皱起了眉,说,“我方才在帐中问你话,你怎麽不如实答我?”
梅十三心中警觉,明白是与白圻相关,只含混的答道,“我说他病得厉害,怎麽不是实话?”
五殿下冷笑一声,说,“好,你且带我去见他一见,瞧瞧他究竟病成了怎麽个样子!”
语毕,便有提刀的侍从围住了他,哪里还容他逃脱。梅十三的颈边被人架著那许多钢刀,只怕稍有不对就要见血,当时便是又气又恨,冷笑了一声,反而在那里站定了。
五殿下见他不肯动弹,便发怒道,“这是要紧的事,我没空和你兜圈子。他的身上藏著小九的龙角,再这麽下去,真会害死小九的。”
梅十三震惊不已的看著五殿下,他压根儿就没想到那个九殿下,那个娇纵暴躁的孩子给了白圻的东西竟然会是龙角。那麽贵重的东西。。。是关乎龙族性命的要物,那个九殿下,怎麽会送了人?
白圻的固执究竟是从何迩来。此刻在他的心里,似乎突然有些明白了。
五殿下见他发怔,便不耐烦的催促他道,“还不快走?”
梅十三心中虽然仍有疑虑,但还是一路烦恼的回到了白圻住处。
他不是不怕五殿下使诈,只是如今白圻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若是五殿下想拿那个人的事哄骗白圻,只怕是难成。况且白圻如今这样的厉害,只怕五殿下也不会作出强逼的蠢事罢。
等他回去之後,发现白圻仍旧在塌上安睡不起,他坐了下来,看著这人轻浅的呼吸,终於稍觉安心。
五殿下自马上翻身下来,便径直走入门来,见他这样,脸上便有不耐,说,“还不叫他起来?”
《六月雪》 8 (1)
梅十三叫了白圻几声,但这人睡得正沈,哪里听得到。或许是那几日守了他许久,累著了的缘故。
梅十三极不情愿的摇醒了白圻,白圻怔怔的坐了起来,看到他就在一旁,脸上便露出了微笑。梅十三情不自禁的红了脸,咳嗽了两声,不大自在的说道,“白圻,这人要见你。”
白圻这才发觉他身後还有别人在,哦了一声,梅十三站了起来,好让这两人说话。他这一让开,就被五殿下瞧见了白圻如今的模样。那人一见白圻满头白发,似乎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便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白圻,如今你脱胎换骨,和从前大不相同,难道不要谢我麽?”
梅十三听到这人见了白圻竟然不先说起九殿下的事,反而说起这种怪话,心中越发的反感,却也不好再多言语,便在一旁等著。
白圻困惑的看了五殿下一眼,又转向梅十三,轻声的问说,“他是谁?我怎麽不明白他在说什麽?”
五殿下皱了一下眉,说,“白圻,你和我装什麽糊涂?”
白圻还不及开口,梅十三便不高兴的插了一句,“他什麽都不记得了,连他那个心心念念的小主子都不记得了。”
五殿下愣了一下,似乎是无法相信梅十三的话,但他不怒反笑,说道,“白圻,随你怎样说。我只同你说一件事,这事情我也是才知道的,小九如今发起了寒症,就只剩半口气了,我没想到你的妖气会这样重,你难道不知道护住那龙角麽?”
梅十三听到这里,心中一沈,话便脱口而出了,“你是说真的?”
五殿下勃然大怒,冷笑道,“话我已经说给了你听,至於你想不想得起来,明不明白,也不干我的事了。”
说完便转身要走。
可出乎梅十三意料的却是,白圻会突然开口叫住了那人,说,“你等等。”
五殿下不耐烦的回头望他,梅十三看到白圻脸上担心的神情,突然胸口一紧,把脸转开了。他不知道白圻是不是想起来了什麽,这念头让他心里十分的焦灼不安。
白圻有些犹豫的问道,“你说的那个人,病得很重麽?”
五殿下气得竟然笑了起来,点著头同他说道,“人都快要断气了,我也懒得在这里同你说。你心里若是还当他是主子呢,便快些拿主意罢,我是要回去瞧瞧他了。”
说完便翻身上马,飞驰而去了,白圻呆了一下,竟然就那样下床追了出去。可五殿下骑著的毕竟是天马,哪里还能追赶得上,只能远远的看著那个人消失不见。
白圻懊恼的转身回来,默然了片刻,同梅十三说道,“十三,你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麽?”
白圻那一声十三唤得那麽的自然,听得他几乎惊跳了起来,还以为这人想起来了。只是听到後面那句他才明白,这人还是不记得的。
只是那声十三,却听得他很是心酸,果然还是不记得的,不然口气又怎麽较从前亲昵了那许多。
白圻见他发怔,便又问道,“十三?”
梅十三没应声,白圻见他似有不快,便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听著他说起那个人的事情,倒似乎是我认识的,偏偏就是想不起来,就好像你一般,只是他。。。”
梅十三心中正不自在,听到白圻这样拐弯抹角的同他说话,就一肚子火气,打断了白圻的话,大声说道,“你若是想见他,回去便是了,何必又同我说这些话?”
白圻半天没开口,梅十三烦躁不已,便又说道,“我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诓你,我来时他就要我骗你,说他九弟病重,好骗你回去。你若是放心不下,就自己回去瞧瞧看。”他见白圻抿著唇看他,便越发的焦躁,说,“你别看我,我是不能随你前去的,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回那牢笼之中了。”
白圻犹豫的问他,说,“那人你也是认得的麽?”
梅十三咬了咬嘴唇,豁出去了一般的说道,“方才出去那人,是龙族的五殿下,当年捉了你,还一箭射伤了我的肩膀,後来他的九弟把你要了去,害你伺候了他这麽些年,这些难道还不够麽!如今天下大乱,那五殿下违抗天界的旨意,为龙族招来杀身之祸,如今又不知道在打著什麽算盘。前些日子你才逃了出来,还生了重病,我。。。”
梅十三一口气哽在喉中,半天都顺不下去,最後只说,“你若是要回去送死,便自己去好了,我就当作从来都不认得你!”
《六月雪》 8 (2)
白圻沈默了许久,最後却说,“若是因为我的缘故害了他,那我不去把龙角还他,又怎麽能心安?你只要留在这里便好,若是我回得来,你。。。”
梅十三的怒气直往头顶上冲,却又不能如何的发作,便冷冰冰打断了白圻的话,转过身说道,“你若是实在要走,便走好了,不必再同我多说。”
白圻一低头,便轻声说道,“那我就走了,你自己。。。要珍重。”
梅十三的身体抖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回头。
他耳听得这人走远,终於忍不住起身去追,可哪里还赶得上?他想这人一去也不知能不能活著回来,心里便又气又恨,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其实是再明白不过的。都到了这种地步,他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