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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我驯养-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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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他是故意要隐瞒的。
  因为宁飞对他说了一个名字:谢彤。
  谢彤,是海河市哨向工会最高机构里管理哨兵的总负责人。当时他与宇晴的任务在最高机构内部转了一圈,最终是由她出面,转交给导师纪永丰,再由纪永丰发布给他们。
  她也是知情人。
  而根据宁飞的意思,莫非她就是内鬼?
  成扬不得不沮丧地承认,他完全摸不清宁飞出牌的套路。羞辱了他一番,不欢而散之后,却突然又凑上来,透漏出一星半点口风,显得好像还有那么点继续合作的意向似的。
  还是说,这只是宁飞顺手设下的套,先把他钓过去,再对他的尊严发起第二轮攻击?
  可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再去见宁飞,这看上去是一条线索。何况他和宁飞也勉强能算是曾经同窗——虽然他不太记得这个人,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开罪过他。但只要宁飞别再对他说那么过分的话,能出手帮他调查宇晴的事,他愿意诚心诚意地道歉,做任何事情来补偿。
  要是宇晴还在,一定又会笑。笑他前一天生气成那样,一觉醒来随便塞一颗糖,情绪能恢复八成,随便哄哄就和好如初,特别好欺负。
  虽然事实上,宁飞塞给他的并不是糖。
  而他也没打算被宁飞欺负。
  ===


10
  宁飞等了很久。
  事情结束的当天,警笛隔着两条街呼啸而过。来来往往的噪音喧哗,有人跑上跑下,又嘭嘭嘭地砸开每一扇门,大声问是否看到可疑的人在这附近出没。
  来询问的一共有三波,分别是这片废城区的小混混、公会的哨兵、和华青的人。宁飞装作普普通通的住客,露出茫然而局促的神色,答道:“没有。”
  他已经在处理好所有作案用的衣物,在别处彻彻底底洗了个澡,将一切可能成为线索的味道全都冲刷干净。他不能被抓到,也不会被抓到——目标名单上还有两个名字,而他的雇主也会用尽一切方法掩护他。
  但是每次有新脚步在周边响起,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凝神去倾听,分辨着来人的体味,生怕错过一丁点青草的气息。废城周边因白鹏遇刺而一片混乱,要分清不同的声音和气味和人变得格外艰难,就像无数根绳子在头脑里互相角力,最后将脑神经拧成一根麻花。
  宁飞知道自己将五感用得过度,已接近感官神游症的边缘。他似乎听到成扬来敲门,又似乎用一根探针将成扬扎爆,像戳破一个泡泡一样谋杀了那个幻觉。过了几个日夜的轮转,他才在剧烈的头疼里发现,被探针戳着的只是自己的腺体,而成扬从未来过。
  成扬为什么会不来?
  他以为手里握着的名字已经成了足够的砝码,可成扬一直没有出现——是成扬在其他地方得到了更确切的线索吗?
  那根针将大脑搅翻成一团浆糊,让他完全没办法思考。宁飞靠在门后喘息,一边等待,一边想努力将资料读进去。一事无成。一无所获。在焦躁与疼痛的双重作用下,他把资料摔在一边,用发抖的手拿起写着名单的纸。
  第二个名字被涂黑抹掉,旁边写了另一个人名——谢彤。
  他恶狠狠瞪着谢彤两字,想,既然成扬不来,我就去找他。
  成扬发现自己出不了公会的大门。
  他走到门边,就被门口的小哨兵拦住。他们向他宣告:“对不起,纪老师说了,在他回来之前,不能让你出门。”
  就连一向站在他这边的姚景行也拒绝帮忙:“真不好意思,纪老师交代我一定要看好你,他说一回来就要问你话。这几天公会上上下下也兵荒马乱的,你就等一等吧,事情过去之后我一定帮你。”
  纪永丰在协助追击刺杀白鹏的凶手,整整三天,一直没有回来。
  成扬在屋子里呆得气闷,于是在公会里随便逛逛,顺便整理一下目前的思路。说是思路,其实也没有思路。谢彤算是公会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哨兵,除了敏锐的五感之外,她还有超凡的记忆力——就算是大街上一眼扫过的路人,或者耳边一转而逝的声音,第二次遇见的时候,她也绝对能认出来。
  正因为这种能力,她在公会的仕途一帆风顺,不到四十岁就坐上了现在的位置。
  成扬不能理解这样一个人会成为叛徒。
  他在偏僻的小道上慢慢走着,叹了口气。
  小道两边种着郁郁葱葱的七里香,后头是一排缅栀花树,淡黄的花被夜里的暴雨打落,带着露水零落七里香枝头。小路通往哨向历史纪念馆。那是一栋灰白色的欧式建筑,里面摆满了公会设立以来的所有哨向历史资料。虽然属于公会对外开放的一部分,但除了学生之外,鲜有游客踏足。
  在反应过来之前, 成扬发现自己已经顺着内部通道到了纪念馆二楼,站在烈士遗物展览厅前。
  宇晴生前用过的桃木梳静静躺在右下的角落。
  手机电话铃突然响了一声,成扬忙按下接听,压低声音说:“喂?”
  纪永丰的训话劈头砸来:“成扬,我这几天很忙,你最好让我省点心。”
  “纪老师?”
  “本来想忙完再跟你当面说的,但实在没空。”纪永丰说,“现在有点休息时间,我们就在电话里说清楚吧。你私自外出找佣兵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压下来了,上面不会再追究。为了自己好,你最好还是别再动歪脑经,安安心心在公会里等调查结果。”
  他去找夜鹰的事情果然还是被发现了。成扬一惊,被冤枉的委屈又浮了上来。他辩解道:“但是,纪老师,公会的调查进度从没这么慢过。都一个多月了,还没有任何进度通知。我不想一直背着这个害死宇晴的嫌疑。我们——我和宇晴——都需要一个交代。”
  纪永丰说:“如果没做错事,公会决不会冤枉你。”
  “纪老师,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对面没有回答,纪永丰似乎捂住话筒,向身边的人说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远远有上楼的脚步声传来,公会里到处都是听觉发达的哨兵,也许接下来的对话会被听得一干二净。但成扬已经管不着了。他靠在墙上,低着头问:“我想明白了,联络猎豹不准他们接我委托的人,也是老师你吧?”
  “是我。”
  “我不可能害死宇晴。”
  大概一秒后,对面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还有别的什么要说的吗?我很忙,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成扬想说的有很多。关于谢彤,关于纪永丰自己。他想说,是你不让我出公会大门调查事情,是你制止自由佣兵接我的委托,是你把任务交给我,我可以反过来怀疑你吗?
  “没有。”他最后说。
  电话挂断了。
  脚步声在他三米外的地方停住,仿佛主人正在不出声地看着他。
  成扬抬起头,愕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宁飞打扮成普通游客的模样,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单反相机,站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盯着他。
  成扬一边猜想宁飞是如何混进来的,一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作为招呼。
  “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宁飞说话的时候,嘴角神经质地弯起,露出一个像哭一样难看的笑。他憔悴得很,看上去有好几天没合过眼,但神态却流露出一种不自然的亢奋。
  成扬为他指了个方向,他朝成扬走来。擦肩而过的时候,手与手撞在一起,一张纸带着被汗浸透的湿感被塞入成扬掌心。
  等宁飞消失在视线尽头,成扬转身,用脊背挡住摄像头的视线,低头展开那张纸。
  纸上只有三个字:“跟我来。”
  他将这张纸揉成一团,捏在指缝间藏好,朝洗手间走去。


11
  成扬推开洗手间的门。
  宁飞正撑着胳臂倚在窗前,专注地向下看。听到声音,转过脸,挑衅一般凝视着他。
  成扬并不想与他像斗鸡一样对视,谨慎地偏移开视线,让眼神聚焦在宁飞的相机上。对方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他只好先开个头:“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嗯?”
  “全公会都在追捕你。”成扬说,“你这么过来,不怕被抓?”
  “是你们放我进来的。”
  成扬才发现宁飞的声音也异常嘶哑,仿佛刚大病过一场,每个字都格外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但这与他无关。他点点头,又换了个话题:“为什么要杀白鹏?”
  “一个委托。”宁飞顿了顿,又反问,“怎么?除了你的委托,我不能接其他人的?”
  成扬温和地说:“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问问。”
  “我以为你会问些别的更有价值的事。”
  一时间,成扬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宁飞为什么非得把对话往剑拔弩张的方向带,他更喜欢平和的气氛,两个人把一切事情摊开,心平气和地谈妥交易内容。本就是金钱关系,何必弄得像仇人一样呢?
  “谢彤?”他试探一般问。
  宁飞冷笑一声:“三天,第五句话,你终于问到了点子上——原来叶宇晴在你心中也不过如此。”
  “够了。”成扬说,“宁先生,如果你又是来羞辱我的,那就请回吧。宇晴在我心中的地位毋庸他人置喙,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会努力查清事情的真相。”
  “是宁飞。”佣兵说,脸上的表情肌绷紧,“你果然又忘了。”
  “宁先生,”成扬不理,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当时对我说谢彤的名字是什么用意。如果你确实获得了一些信息,所以来提醒我,那我非常感谢;如果只是说着玩玩——那我也用不着违背职业道德在这和你谈话了。外面就有警报,我一拉铃,就会有人冲进来把你逮捕。”
  “叫我宁飞!”
  夜鹰哑着嗓子喊,这四个字的发音几乎支离破碎。
  成扬观察着他,宁飞喉结一上一下地微微滑动,整个人紧张得快流露出狼狈的姿态。向导忽然笑了,语气变得又轻又柔和:“嘘,小声点,会被别的哨兵听见的。别激动,我记得你的名字。”
  这句话成功让宁飞的呼吸颤抖了一下,连眼神也软化了下来。他没有说话。
  “我猜你一定是掌握有消息的。”成扬说,安宁的信息素缓慢地在空气中弥漫,“不然你也不会冒着风险,跑来公会,是吧?”
  宁飞怔怔点头。
  “为什么不好好说呢?”成扬问,“看你的态度,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接我的生意了。”
  “我没有。”宁飞轻声说。
  “所以谢彤是怎么回事?”
  夜鹰的呼吸有些急促,似乎是快要挣脱信息素的诱导。他今天身体状态不好,没法像上次那样敏锐。成扬加大控制力度,终究还是让宁飞顺从地回答问题。
  “我不知道。”宁飞停了几秒,又补充道,“我要杀她。”
  成扬被这个答案惊得快要风化在当场。
  疯子!
  孤身跑来哨向工会,意图在重重守卫中谋杀公会高层人员的疯子!
  他不想再被宁飞拖累——身上的嫌疑已经太多了。他应该现在就出门左转,按下红色警报。可是宁飞垂着眸,露出惴惴不安的神色。成扬不知怎么的,就被这种神情戳中了。仿佛只要自己一开口,宁飞就会放弃这个疯狂的想法,重新为他做任何事。
  做了这么多年向导,他第一次碰到这么矛盾的人。又难控制,控制后的姿态又无比驯服。
  也许我应该多问几句,成扬想。
  “为什么要杀她?”他问,“和宇晴的事情有联系吗?”
  宁飞一边侧着脸想着,一边慢慢回答:“我不知道,可能有吧。雇主给我的目标原本是秃鹫的首脑,前几天突然通知我换成谢彤。”
  秃鹫,便是中途得到消息,伏击他与宇晴的组织。可这点线索什么也不能说明——谢彤依然可能是叛徒,也依然可能无辜。成扬想了想,接着问:“那你的雇主是谁?”
  宁飞眨了两下眼,将食指竖在嘴边,发出嘘的声音。
  “有人来了,是哨兵。”他走近两步,在成扬的耳边用气音说。
  成扬拽着宁飞的衣袖,一起躲进隔间。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他们不得不保持一个相当近的距离。稍微转身,就碰在一起。
  为了防止哨兵发现,成扬小心翼翼地收起信息素,将它的浓度维持在一个最低限度里。他有几分担心宁飞会因此而摆脱控制,后来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外面的水声哗啦啦响起,宁飞面色惨白,难受似的靠在隔板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看这情形,成扬又开始怕他会吐出来,于是伸手去探体温,确认一下状况。
  隔间外的哨兵洗了手,又哼着歌走出去。
  宁飞依然紧闭着双眼,头却慢慢地向上仰起。成扬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开始并没意识到这小动作。最先擦过手背的是睫毛,纤长且细密,让人有些发痒;接下来是鼻尖,最后是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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