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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孟二叔对视一眼:这情形是有一点不妙,看样子目前他们是两股兵马合力,我们区区两万人马,那是肯定打不过他们的。
探马离去再探听详细,我看着摇晃的灯影,忽然心里一动,问孟二王:二叔,牧阳营的粮草,若要转移完成,需得多少人、多少时间啊?
孟二叔想了想,说道:哎哟这可不好说,听说牧阳营储备的粮草够五十万人活半年呢,别说都转走,就是转移一半,也得押上好几个营的兵力转个把月呢。
我笑道:所以啊,这次应该不是转移,而是普通的调用罢了。夜间调粮,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吧?
孟二叔想了想,忽地豁然一笑:小妹,莫非你有了什么主意?
嗯。我点头微笑道:他们要调粮,这是个好消息呢。调粮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运到别处去么?牧阳营的粮草分作两处,自然保护它们安全的兵将也分作两处了。一队粮草在路上走,咱们要取用,那可比从牧阳营里硬抢方便多了。况且咱们要用的本来就不是整个牧阳营的粮草,那个红脸的运粮定是补给军用,他要养的是队伍,咱们要养的也是队伍,他运多少,咱们要多少不就行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发?且看看探马再回来怎么说。
两更天,我们定下了劫粮的计策。
第二天,我引了一万人马,埋伏在牧阳营以北五十里的山路狭道旁。晌午过后,果然看见一队车马迤逦而来,为首一个红脸将军,骑在马上警惕地左顾右盼,模样很是威武。
我等红脸将军走过隘口,指挥兵士发一声喊,齐齐从山坡上放下乱石和羽箭来。红脸的大惊,回头要去相救,我已连人带马冲到了他的跟前。与此同时,我听到又一阵整齐的呼喝声,我知道孟二叔已经在车队的后部发难,截断了他们回头向牧阳营请求援助的道路。
我勒马止步,静静地看着红脸的大汉。他显然极为恼怒,舞动着铁棒,大声呼喝着自己的兵士,可是山坡上箭石密如飞蝗,他的兵士乱纷纷哀号着举起刀枪招架躲闪,哪里还顾得上车里的粮草?
我大声对他说:喂,红脸的将军,借一步说话吧。
红脸大汉猛地停止呼喊,回头上下打量我一番,冷冷地说:你是什么人?
我笑了笑:您别生气,我们只是想跟您借用粮草的过路之人。
红脸大汉生气地呸了一声:过路之人?借用我的粮草?就凭你?
我还是好脾气地笑着:是啊,请您一定原谅我们无理,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红脸大汉愈发生气了:少跟你孟二爷罗嗦,要借粮,你就先把我这颗项上人头拿去再说。
我在心里嘻嘻一笑:孟二爷?原来他也姓孟行二,早知道是这样,该跟孟振天孟二叔换换差使,看两个姓孟的老二对打,岂不是很好玩?
红脸大汉双目血红,舞动铁棍向我砸来。我架起长枪,隔开他来势汹汹的杀招。
在原定的计划里,我负责跟这个红脸大汉游斗,隔开他与部下的联系,让他无暇组织兵士反击。我的部下则由钟不吝带领,负责攻击红脸大汉手下的兵士,拖住他们,让他们不能顾及粮草车,也无暇回去报信。而孟二叔则趁机运走粮草,走小路与自姚家寨得信赶来的郭三叔会合。
因此我对红脸大汉的攻击以避让为主,一来耗时间,二来省力,三来也可以趁机看清他的招式路数。那红脸大汉看出我的用心,几次三番抽身要走,我就策马上前缠斗,红脸大汉心气浮躁,急欲结束战斗,却又苦于无法果断取胜,终于被我气得哇哇大叫。
我感到好笑,又有点可怜他。看他的年纪,还真跟我的孟二叔差不多大,被我这样一个后辈捉弄,又看不出我的武功家数,真的是很郁闷。而且我猜他最头疼的是:为何自己再厉害的杀招,到我这里都会被轻轻滑掉呢。
我怕过分激怒他,惹他拼命,那就不好办了。于是我开始放慢身形,故意示弱。果然那红脸大汉看我出手慢下来,当我的体力终于要到极限,不由得心神大振。我卖个破绽,拖着长枪就往山后跑去。红脸大汉大喝一声:哪里走?忘了粮草,拨马直追过来。
我拍拍樱桃皇后,不急不缓地跑着,始终给他追得到我的希望。就这么跑了半晌,不知不觉绕出几十里地去,我看他仍然一头怒火,就勒马立定,等他过来。
那红脸汉子策马跑到近前,我看到他气得胡子全部翘上了天。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小丫头,我看你往哪儿跑?!
我忍住笑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您还是放过我吧。
红脸汉子怒道:这会儿知道求饶,已经晚了!
我把长枪一横:那好,说不得我就再领教您几招。
我又跟红脸大汉打了一百个回合,看看日影偏西,估计孟二叔押着粮草已经走远了,我打得无趣,懒得再跟他纠缠,拨马退出圈外,叫道:喂,我有话说!
红脸汉子怒气不减,喝道:讲!
我说:我不想再打下去,我要走了。
红脸汉子怒极反笑: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我说:我要回家看我妈妈了,大叔您不去看看您的粮草车么?
红脸汉子一愣,猛然醒悟:糟了!上了你这小丫头的当了!当下拨转马头,一阵风似的跑不见了。
我很少见到他这么直肠子的人,心里倒有几分喜欢,对捉弄他这件事还真有些过意不去。眼看他不见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于是走小道去与孟二叔和郭三叔他们会合。
牧阳营战役是我生平打的第一个大胜仗,粮草一颗没少抢回来了,计策是我定的,主帅是我打跑的。由于这个功勋,我爸爸穆大郎大徇私情,把我的军衔又提升了好几级,于是我变成了穆柯寨的参谋长,兼任山寨副统帅,位置紧列在他们三大王之下。
我爸爸悄悄对我说:本来以为你要打满一百仗才有本事接我的班的,现在看来,打个对折就够了。——不过,可别跟你妈妈说啊。
七月真是一个多事的季节,对我而言,一向只在口耳间相传的战争忽然变得十分具体。那一年的七月,满天都是浓厚的杀气,透过夜空阴霾的云层望上去,大宋王朝的兵戈之象甚至遮掩了我命宫中紫微星的光芒。
我接连参加了好几场战事。在八月到来之后,我就会满十八岁,满了十八岁,我就要回到黎山去继续修炼瓠巴魔法了,所以,趁着没事,多运动运动长长见识总是没坏处的。
在这几次战事中,少不了跟契丹小股兵力的摩擦。近期契丹人的动作很大,根据我们的情报,他们调集了大批兵马,正在迅速往三关集结。
契丹人以游牧为生,他们的首领英勇骠悍,在广袤的北方草原上建立了一个名叫大辽的王朝。连年的天灾人祸,广阔的大草原也变得贫瘠,牛羊的繁殖锐减,直接影响了契丹人的生活。为此,每年契丹兵都会到边境外汉人的居所劫掠财物,他们叫做“打草谷”。大宋朝廷的怯懦退缩和中原的物华天宝,纵容了他们南下夺取花花江山的野心。近年契丹人苦心钻研用兵之术,扬言要与名震边陲的元帅杨延昭、也就是杨家将中的杨六郎一争高下。这次他们的兵力大规模集结,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打破既有的军事格局,重新与大宋朝廷划分势力范围了。
穆柯寨并不惧怕这样的战争。我们多少还有点庆幸:幸亏提早动手抢到了粮草,否则大战一开,我们势必立刻被牵连进去,哪里还有筹措粮草的时间?
没过几天,我们又探听到消息,三关守将杨延昭奉令从各防务区调兵去往边境,不日大规模的军队就会压到前线。看来,一场恶战是不可避免的了。
那天,我正在穆大郎的营帐中看他摆弄沙盘,忽然有一个哨兵急匆匆地跑进来,叫了一声:报——穆大郎说:讲。
那哨兵吞了吞口水,用很快的语速说道:大天王外面来了一队官兵不停地叫骂挑战,为首一个红脸的样子很吓人要大王出寨应战。
我噗哧一下乐了,扭头对孟二王说:孟二叔,你的孪生兄弟来了。
孟振天一愣:谁是我孪生兄弟?
我笑道:就是那天被咱们抢了粮草的那个红脸的朝廷将官啊,他自己说他叫孟二爷嘛。
哨兵看我们只顾开玩笑,犹豫着插了一句话:大天王,他说要攻破寨门呢,怎么办啊?
我看我爸爸一眼,很孔雀地说:我去把他打发了。
我跨上樱桃皇后,提枪出了营房。那红脸汉子的武艺没啥可怕的,我也不用上寨楼观望,带了几骑卫兵,直接打开寨门彪了出去。
红脸汉子只带了数十骑人马,正在门外举棒大骂,见我出来,愈发怒火高涨,喝道:死丫头,快把你孟二爷的粮草还来,今天就饶你不死!
我笑嘻嘻地说:您怎么找来了?我还以为事情做得隐秘,没这么容易被人发现呢。
红脸汉子嘿嘿冷笑一声:少废话,也不打听打听你孟二爷是谁?!快快交出粮草,不然一会儿我们大军来到,顷刻就会将你们穆柯寨夷为平地!
我扁了扁嘴:至于吗?您要吃饭,我们也要吃饭,都是当兵打仗的,何必这么苦苦相逼。
红脸汉子气恼道:呸!你们也算当兵打仗的?你们那叫山匪,知道吗?平时不招惹我也就算了,这时候前方吃紧,你们还敢来拆我的台,看我不把你这破寨子一把火给烧了!
我听他居然敢把我的穆柯寨说成破寨子,生气道:我们这破寨子可由不得你说烧就烧,不信你就试试看。
我们俩立刻就动起手来。
这个红脸汉子体力惊人,我边跟他对打,边琢磨着怎么才能给他点颜色看看。可惜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他要是死缠烂打,除了杀他,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是他还有援军呢,他的后台可是官府。最好是打得他知难而退,这次被劫了粮就认栽,永远不再来索要才好。
我打定主意,下手就渐渐硬朗起来。红脸汉子的马上功夫十分扎实,就是灵活性差些。我的樱桃皇后左右腾挪,象一团燃烧的火球晃着他的眼睛,让他无法发挥刚劲勇猛的膂力,同时自己却频繁地使出杀招,逼他退却。打着打着,我听到四围人声渐渐嘈杂,余光里看到我们的格斗圈外远远的乌泱乌泱一片人脑袋,原来是他的援军到了。
我知道今天这场仗是非打到底不可了,因此决定先把这红脸汉子打退。我早就发现这红脸汉子易怒。人一发怒,心气浮躁,出手的威力就会减弱三分,因此我故意辗转闪避,不让他的铁棒碰上我的衣角,气得他眼中血丝凸现,头发上腾腾冒出蒸汽来。
快了,我在心里说,快了,再有十个回合,我就一枪把他挑下马去,让他在部下面前丢尽面子,看他今后还敢不敢再来纠缠?
忽然我感到眼前白光一闪,一骑白马彪到眼前,同时一个人大声叫道:孟二叔,你先歇一歇,让我来会会她!
我转脸向来人看去,登时一动不动愣在当地,心就象被人猛地夯了一锤,从心尖一直痛到了脚后跟。
来的这个人,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浅水河边跟我比武的白衣少年!
我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脑袋象突然被金箍圈箍了起来似的无法思考,全身的皮肤骤然紧缩,喉头干涩,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有那么一霎,我整个人的生理机能就象突然停顿了,我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然后我的脸就彻底地红了,这可真是丢人。
我听到那少年说了一句话,但是我的耳朵忽然有点不好使,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我定睛看去,只见那少年立马横枪,冷冷地看着我。
我茫然问了一声:啊?你说什么?
那少年忽然红了脸,厉声喝道:你快快交出粮草,下马投降罢!
我的心猛地一惊:原来我抢的粮草他也有份!不然他怎么对我这么凶。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没错,粮草是我借的。等明年我们有了收成,我如数还给你吧。
那少年哼了一声,大声道:军中之事岂如儿戏,你赶紧把粮草还来,我还可以在父帅面前替你们求情,饶了你们整个寨子的性命。
我听他说话口气忒大,心下大怒:官兵就好了不起吗,居然为了一点粮草就要扫平我们整个山寨。而且看他那种公事公办的样子,就好象完全忘记了跟我还有过河边比武的交情。你既然忘了,难道我偏偏要记得么?——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我决定跟他硬拼到底。
我冷笑一声:好啊,你的粮草就在我们的仓库里,一粒都还没有动,可是我偏偏就不还给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