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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一众狐朋狗友们互相吹捧鄙薄,嘈杂不已,转过一条小巷之时,却见一少年穿着草鞋,手中一把水色油纸伞,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地面翩跹而来。
少年有一双清澈的双眸,他们在偶然之间碰面,彼此瞧到对方的时候都是微微一怔,然后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便弯成了月芽儿,露出一个略带调皮的笑来。
于是向景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双眸子里的仰慕之意。
那一刻,向景行心想,自己一定是笑得有些僵硬的罢,他被那少年的笑容引了一颗火星儿进来,然后“蓬”地一下,点燃了他长满了杂草的心。
情窦初开的年纪,心动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那是他心底里最为美好的一副画面,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少年的面容已然在他记忆中模糊,空气中桂花儿的香味儿,少年手中撑着的油纸伞,湿漉漉的青石板地面,还有他脚上穿的草鞋,弯成月芽儿一般的漂亮眼睛,都一如既往地鲜活在他的脑海之中。
只可惜,幸福的记忆是那般短暂,短暂到眨眼时光,已是物是人非。
向景行摊开紧攥的双手,手心里已被掐出了血痕。他靠在搭了搭袱的椅背上,木然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那一日之后,向景行心想,那个少年的自己便已经死了罢,然后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对于自己的东西有一种近乎扭曲的控制欲…望,永远不想被人所左右,即使是妥协也要将自己撕扯得鲜血淋漓才肯罢休。
那是记忆中的少年在自己的人生中划下的裂口,那是他应得的。。。。。。向景行心想。
思绪渐渐飘远,记忆中的漂亮眼睛渐渐蒙上雾气,带着南国小南风特有的湿润气息,瞪圆了眼睛,一副湿漉漉的无辜模样。。。。。。向景行一怔,这才发觉他竟然想起了几日前的夜里,自己从一众醉汉手中救下的小小少年。
那是他冰封了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看入心底的一双眼睛。
向景行闭上眼,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他呢。。。。。。
大约是那双眼睛太过漂亮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那双眸子中的仰慕之意那般纯粹自然,令他想起了初次心动时的感觉。。。。。。
向景行细想了片刻,突然失笑,如今再细究这些,究竟有什么用呢?
叹息一记,青年呆了半晌,复又站起身来,走到放在床边的一只落了锁的黑色箱子前。
成亲之后,向景行仍会住在兰庭院,只在他的卧房旁边打通了一道墙,安了门加了锁,又将他的一些物件移了过去。几间房被修葺一新作了新房,而今夜,他依然住在这里。
利落地开了锁,向景行从箱子中取出一副卷轴来。
那是他前几日夜里在街边捡到的,却也不知是小孩儿姐弟的东西,还是那男子遗落的物品。
也不知这卷轴上有何内容。。。。。。向景行想了想,还是决定打开看一下,或许也能晓得这幅卷轴的主人是谁也说不定。
解开系在上面的红绳,向景行缓缓展开,不由得啧啧称奇。
那一日天色晚了他未能细细查看,这刻瞧来方觉出这卷轴的不凡之处。轴杆儿不知是何木得来,古朴内敛,触手温润,细瞧来又不似木制;再看这裱纸,明明瞧起来似是上了年份的暗黄色,可却又坚洁如玉,肤如卵膜,又似是新裱好的纸,令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待到卷轴完全打开,向景行已是完全愣在当下——卷面上干干净净,点墨也无,竟是空白的。
向景行不死心,左右看了许久,又调亮了灯光照着细瞧,可一直瞧到眼酸了也没见到什么蹊跷之处。于是也就灰了心,不知是何道理。
将卷轴随意扔在书案上,向景行坐回椅中,手掌按在扶手处时滑了一下,尖端正好戳在向景行掌心中。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前一会儿他刚好在自己掌中攥出了血痕,原本已是干涸了,却被这一下刺破了伤处,滚出一滴血珠儿来。
向景行也不在意,只拿了布巾随意抹了一下就撂在了脑后。歪在椅中一会儿,终是不甘心,又抬手将那卷轴拾了起来。
向景行并没有注意到,他掌中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处犹有血迹渗了出来,且正正碰在那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卷轴轴杆儿上,并且缓缓地渗了进去,随后,不见了踪影。
向景行渐渐觉得精神有些恍惚,他盯着那空白的卷面,眼前似乎笼了一层朦胧的薄雾。干净的卷面上渐渐泛起了层层涟漪,有什么心底渴望着的东西涌了上来。
向景行晃了晃头,用力眨眼,却见到那涟漪在层层波光下慢慢恢复平静,便有一个绿衣少年撑着水色的油纸伞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地面翩跹而来,他看不清少年的面目,却分明看到了那人带着南国小南风特有的温润气息的双眸,眼中带了显而易见的仰慕,在对着他静静地微笑。
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湿漉漉的水色,十分无辜模样。
向景行看着看着,便有些痴了。
却在这时,少年的影像渐渐淡了下去,向景行登时大急,他脑中犹有些痴迷茫然,这刻来不及细想,居然急急磨墨提笔,照着那少年的面貌便绘了上去。向景行并不擅长丹青,但这一刻却觉下笔如有神助,将那少年的身量体貌栩栩如生地绘了出来。
却在填上那少年五官的一刻向景行犯了难,但那丝犹豫也只是片许光景,待他醒神过来,向景行这才发觉,自己画的,竟是那夜自己救下来的小小少年——那个名唤宁儿的小家伙儿。
向景行怔怔地看着,突然眼中滴下泪来。世间男子真心相爱,譬如自己,除了世人偏颇的目光,无非绕不过一个后嗣的问题,若自己爱的是一个女子,恐怕后面的悲剧就不会再发生了罢。
想到这里,向景行突然抬笔,在那微笑着的少年身旁题下几行字迹:
本□金顺义,金情恋木慈仁。
相吞相陷却相亲。始觉男儿有孕。
题罢撂了笔狂笑。
向景行于隐约中晓得自己似乎是中了魔,偏偏那点清醒的神智受到了压制,令他无法醒转。他在恍惚之中似乎见到那副《少年踏雨行路图》化作了点点白芒,与题在旁侧的字迹一同,化作了漫天星光,在房中徜徉片刻,终是消失不见。
向景行终于失去了意识。
待他幽幽醒转过来,却见一灯如豆,在自窗际斜斜飘来的雨丝之中微微摇动,房内一切一如往昔,不曾错乱分毫,便是那燃烧着的蜡烛,似乎也未曾短去一毫。
向景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前是展开的那副卷轴,卷面干净整洁,点墨不存。
架上的画笔静静地悬挂在原处,毫无使用过的痕迹。
再看看自己的掌心,方才掐出的血痕依然清晰,只是血迹早已干涸。
竟似是做了个梦。
向景行皱了皱眉头,缓缓坐起身来,拿起那副卷轴看了一眼,面上露出三分疑惑之色。
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个梦么?
呆然半晌,向景行长叹,大约是个梦吧。自己这几日实在是太累了,就这般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也就罢了,竟会陷入这般离奇的梦境之中。
叹了口气,向景行重新将卷轴系好,放入黑色的木箱之中,再度落锁。
时辰不早了,也该休息了。
向景行这般想着,于是宽衣上床。只是他那双黑黢黢的眸子里,始终存了一丝忧色,挥之不去。
☆、第86章 李代桃僵
就在向景行为自己那个离奇的梦境而苦恼之时;携了心上人私奔的吴榛名吴书生亦在挠头不止。
随身带的小包裹早已被他翻了个遍,当日被撕成破烂的衣衫也被他翻了百遍不止,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件祖上流传下来的宝贝。这让他很是发愁。
身旁的小娘子于是抓住他的衣袖怯怯道:“吴郎;到底是什么寻不到了?”
吴榛名见妻子一脸忧色;忙出声抚慰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就是一副卷轴;上面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反正从我爷爷那辈儿开始就没搞清楚这个有什么用处。。。。。。哎呀,据说是我爷爷的爷爷从一个老朋友手里得来的;之后就当做了传家宝流传下来,这次我随身带了出来,却不料半途丢了去;也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小娘子眉间忧色不减,轻声道:“难不成是我们走那一日。。。。。。”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毕竟那夜的遭遇,对她来说就是一场可怕的噩梦,日后恐怕是提也不想再提了。
吴榛名想到那夜光景;也是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于是干脆地浇熄了再寻那“传家宝”的想法。不过是一副破卷轴,也不知是何用处,丢了就丢了吧。捡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做妻子,恐怕老吴家的祖坟也要冒青烟了,丢了个把破卷轴又有何干系?!
小娘子这刻却是又落下泪来,心中担忧仍在江陵城的胞弟,想起母亲亡殁,父亲又向来不喜欢他,此次自己与爱郎私奔更会牵累到他吧,而宁儿又是个天真娇憨的性子,不知以后的日子该是多么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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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府大公子向景行成亲这一日,端的是热闹非凡。
整个甘溪巷张灯结彩,观礼者如同潮涌。
与北地婚娶习俗不同,江陵城的男子娶亲没有往女家迎亲一说,只在府宅门前接新娘下轿即可。
江陵乔家果然豪富,那一箱一箱抬入向府的嫁妆令众人咂舌不已,这还不包括新娘陪嫁的各种铺子、田庄以及钱庄等。
向景行一身大红喜服,头戴新郎礼帽,耳边充斥着宾客们的恭喜贺词,可他的心情却实在是好不起来。
虽说当朝女子以病为美,但这位身量娇小的乔家大小姐也未免太过娇弱了些。向景行踢了轿门之后,新娘被出轿小娘拉了半日都不肯下轿,最后还是喜娘将她给扶了出来,之后就一直病怏怏地倚在喜娘身上,几乎寸步难行,细细瞧来,似乎还在瑟瑟发抖。好不容易被喜娘驾着迈过了火盆和马鞍,被向景行递了红绸带过去,竟然握之不稳掉了下去,喜娘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将绸带一端缠在新娘子手上,这才扶着她与新郎一同拜天地。
柳夫人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原本乔家打发了人来说乔家大小姐身染微恙就令她心中不喜,如今见到这般光景更是怒气盈腔。见新娘子几乎无法自行行礼,周遭观礼宾客无不窃窃私语,柳夫人几乎要呕出血来,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脸喜色。
又瞄到新娘子偶然露出的绣鞋,柳夫人面上神色不由得更沉三分。乔家大小姐一双三寸金莲可是她曾亲眼见过的,如今这双脚虽不能称之为天足,却与记忆中的那双秀美小脚颇有些差距,柳夫人心中不由疑窦暗生。
向家老爷向明轩却仍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似乎对于新媳妇儿这般作态毫无不虞之意,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老怀大慰的欣慰之色。
好不容易将新郎新娘送入新房,柳夫人觑了个空子令人悄悄唤了丹桂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方才施施然起身离开。
新娘子被喜娘扶靠在床头方能坐稳,头低低地垂下,竟似是无力坐直身体。向景行暗叹了口气,自喜娘手中接过系了红绸的秤杆,挑开盖头,露出沉重的喜冠与一张浓艳的小脸儿来,这般瞧来竟根本无法看清新娘子本来的容貌。
喜娘满面笑容地说了些吉祥话儿,讨了赏,又给二人结了发,将桂圆儿花生儿等物件撒在床上,这才喜气洋洋地走了出去。
向景行瞄了娇小的新娘子一眼,起身端了酒杯过来,顿了一会儿方道:“夫人,我们该喝合卺酒了。”
他今日心情不好,方才几乎一言未发,便连喜娘讨赏时也懒得搭理,扔给她早就准备好了的荷包了事。
却不料听了这句话,新娘子突然身体微微挣动了一下,接着就哭了起来。妆太浓,很快就哭花了整张小脸儿,纵横交错的几乎惨不忍睹。偏偏新娘子被沉重的喜冠压着,好似根本无力抬起头来。而更蹊跷的是,她哭得这般凶猛,却是一点声音都未曾发出来。
向景行终于察觉不对,他随手将酒杯扔在一旁,便伸出手将新娘的下巴抬了起来。
看到那双雾蒙蒙的无辜大眼睛的时候,向景行一瞬有种恍如做梦的感觉。新娘子一直哭着,嘴唇微微蠕动,却是说不出话来,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向景行瞬间沉下脸来。他拆了新娘的喜冠,又用帕子将那张哭得满脸狼藉的小脸儿擦擦干净,最后目光定格在“新娘子”细细的脖颈儿上一点残存的青紫掐痕上。。。。。。
。。。。。。他妈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向景行生平第一次有了骂人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陡然站起身来。
门口渐渐传来嘈杂的调笑与口哨声,却是一群公子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