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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召南以扇掩唇,看了一眼自始至终两人交握的手,想了想,喃喃道:“说错了,应该是锁在身边才对。”
他挠了挠头,在身侧的墙上用扇子刻了一个极大极显眼的标记,以作汇合时用,便转身离开了。
沈辽白尚未听明白这两人的对话,便被楚愆阳拽走了,不知为何,他对秦召南话中那个‘他’十分在意,但又觉不能直接过问,便一路走一路纠结。
楚愆阳敏锐地察觉到了,便道:“怎么了?”
沈辽白犹豫再三,却是问道:“那个……青祁是?”
楚愆阳注视着沈辽白有些躲闪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青祁原本也算是我们这一行的,不过现在已经洗手不干了,原因就是秦召南。”
沈辽白怔了怔,“什么?”
楚愆阳将视线转回前方的道路,淡淡地道:“为了把青祁留在身边,秦召南先是几乎脱离秦家,接着给青祁服用了会致使人全身无力的药物,将青祁关在他的一处别院里,整日看着他,最后青祁差点疯了,才被他的几个好友找到,闹了好一阵子,现下两人虽说在一起了,但青祁的身体已不允许他再干这个行当,只能放弃了。”
沈辽白静默片刻,道:“秦君……我却是没看出来他竟是这样的人。”言语里满是不赞成。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一来秦召南家中也算是大户,二来青祁在这一行名声挺大的,朋友也多,两方对峙,几乎都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最后怎么平息的,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秦召南消失了半年之久,再出现时,青祁已经同意留在他身边了。”
沈辽白忽然道:“那位青祁是……”
“是男子,这一行是不会让女子涉足的。”楚愆阳仿佛明白他想问的,立即回答道。
沈辽白怔了怔,男子相恋虽说并不少见,但闹得如此声势浩大,他却是第一次见,犹豫半晌,他道:“那么秦君和那位青祁……”
他话还未说完,楚愆阳便打断他道:“只此一人,得伴终生。”
只此一人,得伴终生。沈辽白有些怔怔的,他低着头,目光不经意落到他和楚愆阳一直握着的手上,不知为何,以往只是有些尴尬,此时却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整张脸都开始发烫,烫得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想挣开手,仿佛那样那些隐隐约约的事实就可以重新被掩盖。
然而在他动作之前,楚愆阳却先一步放开了,沈辽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楚愆阳一把搂住腰,向后退了数步。
他抬起头,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段墓道,因为灯火照明范围有限,两盏鲛人灯中,总有一段是湮没在黑暗中的,此时他们后退数步,正好到了上一盏鲛人灯前方,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数不清的发丝一般的触须在正缓缓退回到黑暗中去。
“它们似乎怕光。”沈辽白道。
楚愆阳皱眉道:“数目太多,况且它们可以依靠那些人皮行动,若是依靠这些鲛人灯,恐怕无法全身而退。”
一时僵持,沈辽白可以听见黑暗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如同楚愆阳所言,一张惨白的人面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她’的肤色如同敷了数层白粉,呈现僵硬的不自然的白色,嘴唇干瘪,却涂了鲜亮的朱红口脂,连眉也精心描画过,五官纤秀,闭上的眼睛如同先前那人皮一般,有着纤长娇柔的睫毛,一切都和百年前一般,连妆容都不变分毫,正因如此,当整个身体暴露在灯火的光亮中时,沈辽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人皮中鼓鼓囊囊地充满了那些纤细的寄生植物,它们的动作不快,因而只有仔细看,才能在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时不时看到诡异的隆起,人皮如同被操纵的人偶,由从口鼻耳中探出的植物茎须在墙上固定,慢慢地向沈辽白两人靠近。
楚愆阳一直没有动作,直到人皮俑整个暴露在光亮中,才不紧不慢地抬手用刀片将人皮俑划开一个硕大的口子。
刀片锋锐,直接将人皮俑自脖颈开始向下到肚腹处,豁开了一个大口,顿时,里头蠕动交缠的植物茎须成团地掉了出来,一接触到光,便蜷缩成一团,原本浅绿的颜色渐渐泛黑,沈辽白动了动鼻翼,忍不住捂住了鼻子,那些触须好似被烧焦一般散发出一股恶臭,十分难闻。
人皮很快便软绵绵地落到地上,外头套的锦衣也松了开来,还未掉出来的茎须在人皮和锦衣下挣扎涌动,沈辽白看着这场景,只觉浑身上下如同浸在冰水中一般,冷得他无法言语。
楚愆阳冷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要看了。”同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脸颊感受到楚愆阳手心的热度,沈辽白这才回过神来,他轻轻吸了口气,才道:“现下该如何是好?虽说这些植物惧怕火光,但为数众多,我们也不能困在这一点方寸之地,问皓和含章还不知情况如何。”
楚愆阳取出蓬火,丢入不远处的黑暗中,只见蓬火莹莹的绿光并没什么变化,但听声音,那些植物对蓬火的光没有反应。
“看来只怕明火。”楚愆阳道,他取出刀片,将几枚组装起来,接着走过去,将那人皮拖了过来,剥下人皮上松松套着的锦衣,这衣物和人皮也不知是用什么办法处理过的,历经百年依然柔软如昔。沈辽白看他动作,便知他要做些什么,尽管这些“少女”只剩下皮囊,沈辽白还是别过脸去,轻声嘀咕道:“非礼勿视。”
楚愆阳似乎隐约笑了一声,沈辽白耳根微微发红,过了片刻,只听楚愆阳道:“好了。”他这才转过头来,人皮已被楚愆阳扔回黑暗中去,而楚愆阳手上组装好的刀刃上被层层叠叠裹上了衣物,他走到鲛人灯旁,用匕首小心撬开灯罩,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楚愆阳的动作顿了顿,待火焰平静下来,方才继续动作。
沾取了灯座中清澈无色的鲛人油脂之后,楚愆阳又洒上些许烈酒,方伸到火焰上方,细小的火舌顺着酒和油脂的痕迹慢慢爬上衣物,形成了一个简陋的火把。
他重新握住沈辽白的手,道:“跟紧些,走吧。”
沈辽白明白此时形势严峻,也顾不得被握住时心底怪异莫名的感觉,两人一起走入黑暗中。
一走入其中,沈辽白便隐约看到无数惨白的人面潮水般向后退去,尽管外头裹着人皮和衣物,但火把与鲛人灯又有不同,鲛人灯尚有灯罩,而火把的火光则更为肆无忌惮,忌惮于跃动火焰传来的热量,那些人皮一时只得退却。
两人走了一会儿,已能隐约看到前方的入口处,沈辽白正松了口气,却听楚愆阳闷哼一声。
沈辽白侧脸望去,便见一个惨白人脸近在咫尺,他惊得向后退了一步,那人脸靠在楚愆阳肩上,正对着沈辽白的方向,缓缓露出一个极深的笑容来。
沈辽白只觉后颈一寒,他猛然反应过来,楚愆阳那一声闷哼怕是因着被人皮扑到身上,“楚愆阳,你怎么样?”
楚愆阳艰难地将手中火把换到另一只手上,道:“用匕首把它划开。”
沈辽白连忙拿出匕首,将扑在楚愆阳身上的人皮划开一道口子,因着那人皮的姿势,匕首划开的口子不大,楚愆阳毫不客气地将火把伸了过去,只听皮囊中发出一阵令人齿酸的摩擦声,过了片刻,整个人皮连同里头的茎须,软绵绵地自楚愆阳身上滑了下去。
沈辽白闻到了臭味,便知这具人皮已然不足为惧。他将楚愆阳被人皮扒着的地方细细检察了一遍,才松了口气道:“看来没有进入身体。这是怎么回事?它们不是畏惧火光吗?”
楚愆阳琥珀色的眸子倒映着火光,仿佛璀璨的金色,极其明亮,他看向已然不远的大殿,道:“它们不想放我们走出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46章 背水一战
“离大殿不远了,若是加快步伐;应当还……”沈辽白话未说完;便被楚愆阳猛地拉了一把,身侧有什么东西擦过;沈辽白余光只瞥到一道白晃晃的影子;他喘了口气,沉默下来。
“恐怕来不及了,不把它们解决,怕是走不到入口。”楚愆阳眯起眼;松开了沈辽白的手;轻声道;“你拿着火把,走在前头,我断后,先到前面的鲛人灯处再说。”说罢,不由分说将火把塞到沈辽白手中,将连着最后一片刀刃的丝线解开,便推了沈辽白一下,催促道:“快走!”
沈辽白只得走在前头,他不敢停下脚步,深怕自己的犹豫会妨碍到楚愆阳。
楚愆阳背对着沈辽白,他在衣襟上撕下布来,将口鼻耳遮住,手腕一动,剩下的刀片随着机括声响从袖中飞射而出,在黑暗中打了一个来回,便听得几声闷响,也不知有多少人皮俑被他刺穿,失去人皮的茎须无法靠近在火光范围内的两人,只要火把没有大碍,便应当能到鲛人灯。
离鲛人灯只有两步,沈辽白正稍稍放心,眼前忽然扑来一阵阴冷气息,一具人皮俑直直地向着他手中火把扑了过来,竟是丝毫不顾火把热度。
沈辽白反应极快,微微侧身将火把向旁边挪了挪,那人皮俑没能扑到,却被后头的楚愆阳一刀划破颈子,细细密密的触须掉了出来,很快便在火光下蜷缩不动了。
楚愆阳除掉这一只过后,也不再维持方才的策略,而是一把拉过沈辽白,向前跑了两步,两人几乎是狼狈地扑进了鲛人灯的范围。
沈辽白喘着气,幸而他总是下意识地抬着手腕,所以火把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看了一眼壁上的鲛人灯,这墓道中鲛人灯是相对而设,鲛人油脂历经千年也不会烧干,此时灯罩中的油脂约摸还是满的,清澈无色的油脂仿若凝固了一般,可以看见里头伸到底部的白色灯芯。
“愆阳,能把这两盏灯的灯罩撬开么?”沈辽白站直了身子,凝神看着做工精细的鲛人灯道。
楚愆阳怔了怔,很快便依着沈辽白的话,将两边的灯罩都撬了开来,沈辽白仔细看了看,在心里预估了一下这些油脂的分量,便将自己的想法与楚愆阳说了。
“倘若能将这些油脂铺到地面上点燃,便是一道防线,即便那些人皮俑不顾天性,扑灭了这火焰,也应当能拖一阵。”
虽说如此,但如何取出灯油却是个问题,灯座镶嵌在墓道壁上的石砖里,灯座本身又是以铜铸成,怕是很难将其取下。
楚愆阳摸了摸灯座,便从腰囊中取出一只小瓶,那瓶子十分特别,并不是陶器或者瓷器,瓶身是半透明的,隐约能看见里头粘稠流动的液体。
楚愆阳小心翼翼地抜开同样材质的瓶塞,倒了一点儿在灯座上,液体滴落的瞬间,铜灯上发出“刺啦”一声,灯座基部开始融化,没过一会儿,铜灯便从墙上掉了下来,楚愆阳伸手稳稳地接住了。
另一盏灯如法炮制,将两盏灯交给沈辽白,楚愆阳慎重地将小瓶子收好,才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些布料来。”说罢便几步进了黑暗之中。
沈辽白守着油灯和火把等了片刻,便见楚愆阳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在墙壁上蹬了一脚,落地时正好在沈辽白面前,他身后几个追来的人皮俑已在不同的地方被划破了口子,此时嵌在其中的刀片让它们无法逃脱,生生被拉进了光亮中,挣扎蠕动一番后便慢慢安静下来。
楚愆阳将这几具人皮俑在墓道地面上摆成一条,整理好后,接过沈辽白手中的油灯,将其中的鲛人油脂慢慢倾倒在人皮俑上,当第二盏灯的火焰因着油脂愈少而将要熄灭时,楚愆阳干脆利落地将油灯丢了进去,微弱的火苗遇到被鲛人油脂浸透的人皮俑,顿时烧了起来,并很快形成了一道规模可观的火墙,楚愆阳直起身,“走吧。”
他们现下所在的鲛人灯离入口不过数步,但那数步之后,便是大殿,大殿中的光照来自于洞冥草,那些寄生植物并不畏惧洞冥草的光,因而大殿才是最为凶险的地方。
两人进入大殿,大殿中依旧和来时一般,金玉珠宝在洞冥草柔和的光芒下闪烁着炫目的光彩,而高台上,百棺之中的尸体却少了大半。
两人上了高台,沈辽白很快便找到了棺木中昏迷不醒的问皓,此时问皓的形容十分可怖,棺木中无数根须自他的口鼻处进入身体,皮肤下隐隐能看见绿色的茎须缓缓蠕动。
沈辽白将火把靠近问皓,与此同时,楚愆阳在问皓身上挑了几个地方,开了几道小口子,随着血液流出,问皓体内的茎须几乎立刻向伤口处涌去,接着便被火光烧得焦黑,如此反复,终于将问皓体内的茎须清理地差不多了,楚愆阳检查了一遍,将雪朱丹给他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