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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这里,目光又在赵云澜身上落了一下:“你是什么人?想要谁没有?就算是……用得着这样患得患失、求而不得么?连我都可怜你。”
沈巍冷冷地说:“不劳你记挂。”
鬼面脸上的面具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好啊,那你可别后悔。”
说完,鬼面一转身,宽大的斗篷卷起高高的尾,转身就消失在了夜空里。
沈巍立刻带着赵云澜回到了他的公寓里。赵云澜的外伤似乎都不严重,只是小磕小碰,后颈倒是红了一小片,大概是被人一掌切晕的,除此以外,沈巍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只好坐立不安地在他床头,等着他自己醒过来。
赵云澜这一觉足足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期间他的电话几次三番地响个没完,床上的人愣是没有一丝动静。
直到日头已经升上了正南,他的手指才突然动了一下,已经开始焦躁的沈巍见状,立刻攥住他的手,轻轻地摇了一下,有些紧张地说:“云澜?”
赵云澜没来得及睁开眼,已经先低头捂住了脖子:“我操,哪个王八蛋干的……”
见他还有心思骂街,沈巍的心先放下了一半,然而随后就听见赵云澜鼻音浓重地叫了他一声。
沈巍忙问:“嗯,怎么?”
赵云澜好像还有点迷糊,他莫名其妙地问:“几点了,你怎么这时候还没睡?没睡为什么不开灯?”
作者有话要说:注:“西海之……回绕匝”出自《海内十洲记》
“排阊阖,沦天门”出自《淮南子》
59
59、功德笔 。。。
沈巍僵立了几秒钟;缓缓地伸出手;在艳阳高照采光良好的正午;拿到赵云澜眼前晃了晃。
赵云澜眼神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迷茫和散乱;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沈巍的心沉了下去。
他这一不出声;赵云澜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下意识地做了个偏头侧耳的动作:“沈巍?”
赵云澜皱起眉;忽然一伸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沈巍在他面前晃的手,就好像预料到了对方会做这个动作一样;沈巍的手像瓷器一样冰凉,赵云澜沉默了片刻,“哦……那就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眼睛看不见,赵云澜的目光就找不到地方落,漫无边际地四处飘散,显得异常迷茫,沈巍倏地掐紧了拳头,极力压住了自己的声音:“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一路上赵云澜显得异常沉默,几乎连一句话也没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下车走路的时候,偶尔会露出一点茫然神色。
常人骤然失去视力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走路的时候他几乎不知道该抬哪只脚,总是忍不住去扶他抓得住的一切东西——即使沈巍拉着他的手。
他甚至有时会弄不清沈巍在引着他往哪个方向走,特别是在拐弯的时候。
视力不好的人通常其他感官会相应敏锐,但那是建立在长期的习惯和无意识的锻炼的基础上,突然失去视力的人反而会比平时更迟钝一些,他会不由自主地过分注意自己听见的东西,并且在没有视力配合的情况下,一时很难判断自己听见的各种声音都代表了什么,又因为平衡感受到影响,他连别人往哪个方向拉他都要反应好半天。
不知是鬼面下手太重,还是他身上有伤,沈巍觉得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赵云澜似乎对突然看不见了这件事非常淡定,既没有惊慌,也没有什么抱怨,只是木着脸没什么表情,眉头不易察觉地皱着。
其实沈巍知道,平时赵云澜也会有这样的表情,但是一旦发现有人在看他,他就会立刻变脸……现在他是不知道别人看不看他了。
沈巍的脸色倏地阴沉了下去,眉宇间的煞气几乎外露,手下扶着他的动作却愈加轻柔。
医护人员几乎是战战兢兢地从他手里接过了赵云澜,总觉得后面那个戴眼镜一副斯文模样的男人,是电影里那种吃斋念佛、手起刀落的低调黑社会分子。
赵云澜的眼睛不出意料地没有任何问题,没有外伤,更没有病变,可他就是看不见——医生也很奇怪,折腾了他大半天以后,医生甚至隐晦地表明,也许短暂的失明是心因性的,建议他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等他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赵云澜终于像只生命力顽强的蟑螂一样,以让人惊诧的速度适应了他的盲人生活。
赵云澜在走出医院的时候伸手抓了一下,开口说:“天黑了吧。”
沈巍就怕他不吭声,有心想引他多说一些,忙问:“你怎么知道?”
赵云澜说:“感觉空气变湿了一点,也凉了,应该是太阳下山了。”
沈巍拉开车门,一只手扶住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挡住车顶,以防他撞到头,又弯下腰替他系好安全带,起身时,一偏头,正好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沈巍问:“你笑什么?”
赵云澜:“我就是想,有一天我要是老了变傻了,你还肯这么照顾我,万一我连人也不认识了,开口就叫你爹怎么办?”
沈巍:“……”
尽管乐于在赵云澜脸上多看见一些笑容,但沈巍有时候还是难以理解他诡异的自娱自乐精神。
赵云澜脑补了一会,居然乐出声来,伸手毫无目的地在空中摸索了一下,沈巍坐在驾驶座上,拉住了他的手,赵云澜就摇晃了他一下:“哎,我要叫你爹你可不许答应啊,不许欺负我傻就占我便宜。”
沈巍无奈:“你要是傻了就好了。”
“什么?”赵云澜故作大惊失色,一把握住自己的领子,“你想把我怎么样?关起来玩强制禁断爱吗?”
沈巍眨眨眼睛,明知道他在胡说八道,还是居然忍不住顺着他这话想象了一下。
只听赵云澜猥琐地笑了几声,继续说:“其实我认为这个可以有。”
沈巍:“……”
等车开始启动,才内向了半天的赵云澜就憋不住了,开始表演他的弱智儿童欢乐多。
他摸到了调整椅子的地方,一会把椅背躺下去,一会又直起来,一会往前一会往后,像个刚出生的傻猴子一样在车里到处摸,还偶尔对沈巍发表一下建议,“哎你别说,看不见也挺好玩的,市中心有个黑暗体验馆,门票四十,我这回省四十块钱。”
沈巍应了一声,勉强地跟着他牵扯了一下嘴角,一点也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沈巍在赵云澜家楼下停车,交代了好一会不让他乱动,结果刚停好车,一回头,发现赵云澜自己上了马路牙子,正踩高跷一样地摸瞎练习走直线。
直线挺稳当,只是他正稳稳当当地冲着一根路灯杆子撞过去。
……这熊汉子都快玩脱了。
沈巍赶在他把自己撞晕之前冲过去,拦腰抱起了赵云澜,把他拎了下来,赵云澜的肋骨正好卡在他肩膀上。
大概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忽悠一下腾空而起非常带感,沈巍把他放在地上时,赵云澜居然还愉快地吹了声口哨。
“我发现我平衡感还行,现在都会走直线。”赵云澜说,随后他的声音转低,“没准我还能……”
能什么,沈巍没听见,只是看见他似乎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沈巍拍拍他的胳膊,弯下腰:“前面有点台阶,不好走,我背你上去。”
赵云澜站在旁边笑而不语。
沈巍回过头,温声问:“怎么了?上来。”
赵云澜摸到了他的手,轻轻地攥了攥,然后抬起来,低头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我哪舍得让你背,这么沉,压坏了怎么办?”
沈巍:“……”
他大概还没弄明白,头天晚上是谁把他抱回来的。
赵云澜说完这句话,就慢慢地往前走去,要不是他在台阶下轻轻地伸出脚踢了一下,沈巍几乎以为他恢复视力了。
只见他挺胸抬头毫无障碍地上楼,每一步的距离都基本是一样的,一路走到了电梯门口,在按键上摸了摸,按下,这才半侧过身,等沈巍。
沈巍特意放重了脚步声:“你怎么知道电梯在这里?”
赵云澜大言不惭地说:“像我这么明察秋毫的人,自己住的地方能不清楚吗?楼梯有多少层,从楼道口走到电梯总共是几步,不用眼睛看我也都知道。”
沈巍知道他在胡扯,还楼梯有几步——他要是不通过一通乱翻,连自己的茶杯和拖鞋在哪都找不着。
肯定是下午带他下楼的时候,他自己默默记住的。
大概是性格使然,无论出了什么事,赵云澜都会给人一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有时候即使别人心里知道这确实是件大事,也会情不自禁地被他的态度影响。
他就是这么个死要面子的人。
赵云澜打开门刚往里迈步,就听见脚底下传来一个声音:“敢落下你的臭脚丫子踩到大爷的尾巴,你就死定了。”
“大庆?”
赵云澜弯下腰,摸了摸,大庆立刻察觉到不对,顺着他的胳膊爬了上去,站在他的肩膀上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问:“你眼睛怎么了?”
赵云澜一边摸索着往屋里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技能被冻结了。”
沈巍一把拉住他:“小心。”
赵云澜险些撞上门框。
大庆吃了一惊,三两下从他身上蹿下来,蹦上沙发:“怎么回事!”
随即它有意无意地看了沈巍一眼,大有质问的意思——沈巍既然已经和他们去过光明路4号了,大庆索性也不掩盖它是一只会说话的猫这个事实。
沈巍立刻说:“是我不好。”
赵云澜啼笑皆非:“什么玩意就又是你不好了?”
他一伸手摸了个空,大庆看了看他悬在半空中的手,只好臭着脸、眯着眼,用猫脸生生拗出一个“大爷看你可怜给你面子”的表情,歪头把脑袋侧过去,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赵云澜笑起来,意味不明地说:“别着急,祸兮福之所倚也说不定呢。”
他说完,摸索着在沙发上坐下,从兜里摸出根烟来,大模大样地冲大庆一伸手:“我看不见,给我点上!”
大庆:“……”
过了一会,它默默地把自己卷成个毛团,背过身去,不理他。
沈巍拢过他的手,“咔哒”一声点燃了他的烟,又把烟灰缸推到他手边。
“昨天晚上我遇见一个小乌鸦精,”赵云澜想了想,简要把头天晚上的事挑挑拣拣地说了,然后生搬硬套地说,“他还跟我说了什么……嗯,什么西海的什么地方,北海又什么的地方,离岸多远多远,后面没听太明白,大概是在说一座山。”
大庆愣了一下,沈巍却是先反应了过来,脸色一沉:“不提这个,你的眼睛是怎么伤的?”
“别提了。”赵云澜挥挥手,描述了一下最后倒霉催的经历,并充分地表示了自己对铃铛这种东西的憎恶之情。
大庆突然站了起来:“什么样的铃铛?”
“在我这。”沈巍说着把手伸进兜里,摸出了一个蒙尘的小金铃,“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大庆瞳孔皱缩,不等赵云澜回答,就骤然插嘴问:“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
沈巍看了赵云澜一眼,顿了顿,而后晦涩不明地说:“是……昨天晚上把你送回来的那个人交给我的。”
大庆围着沈巍的手转了几圈,愣愣地盯着那小铃铛看了片刻,忽然低声说:“那是我的。”
“那是我的……第一个主人,”大庆看了赵云澜一眼,“亲手戴在我脖子上的,百年前,因为一些意外,我把它弄丢了。”
赵云澜伸手:“给我看看。”
沈巍一缩手:“你恐怕暂时还拿不起来。”
被他提起了头天晚上黑历史的赵云澜郁闷地吐出口烟圈,拿不动自己养的猫的猫铃铛之类的事……听起来有多出息啊!
这时,大庆低下头,从沈巍手上叼走了铃铛,忽然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从他的窗口跳下去了。
以它心宽体胖的状态,真的很少显得这样心事重重。
赵云澜侧耳听了听:“大庆?”
“走了。”沈巍关好窗,弯下腰,缓缓地抚上他的眼角,“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赵云澜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其实也不用那么着急。”
沈巍直觉他下面没好话,果然,瞎了也不能让他消停一时片刻的赵云澜猥琐地说:“可是我看不见,很不方便的,晚上你能不能帮我洗澡?”
沈巍摔开他不知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