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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绵绵,落在他的身上,水滴顺着黑发滑下,滴在亡羁没有生气的容颜上。
那张倾城倾国的面容惨白得可怕,没有了一点生命的气息,湿透了的红衣和墨色的发纠缠在一起,夹杂着被雷电劈得皮开肉绽后的血肉模糊,看起来格外的凄凉。
百里梦鄢低头去看他,仿佛看不到这些惨状一般,慢慢用手梳理那一头凌乱的青丝,眸底漾起一抹淡淡的温柔。
“其实老妖怪最喜欢把自己的头发用簪子束起来了,偏偏自己又学不会,只能变着法子让我学……”谁都知道他最怕麻烦了,所以亡羁逮他学的时候他干脆就躲,两个人像是小孩子一样。
“真是一个懒妖怪呢,不打理的话迟早会掉光的……”头发和鲜血混杂了起来,百里梦鄢每梳理一次,手下就带起一些血肉,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真是的,怎么这么乱呢?老妖怪看了会很郁闷的……他一定会觉得不开心的……”
愈是急,手下愈是慌乱,发丝缠上了他的五指,如同那无法挣脱的恶梦。
亡羁毫无动静,那个冷漠而骄傲的冰山男人此时的样子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似的,彷徨无比,无助极了。
春风寒人,卷起了些许竹叶的碎片,旋即又被雨滴打落。
耶安斯,波塞波澳和克阿瑟纷纷扭过头去,不忍心再继续往下看。
伊武千慕握紧了拳头,鼻子里满满的酸涩,堵住了喉咙。
娃娃脸的单非低低地哭出声。
“梦鄢,不要这样……”风打在那张灵静的容颜上,带出一片生生的疼,水雾朦胧了眸子里璀璨的光华,司浅旭心口的某处拼命地叫嚣着,尖锐得让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嗓音里是哽住的哭腔,“梦鄢,我们回家……把亡羁给我,我们立刻回家好不好……”
你变成这个样子,亡羁会很难过的……
亡羁会心疼的……
只是,百里梦鄢瞳孔蓦然一缩,用力将花妖男子的身体揉进自己怀里,狠狠地瞪着司浅旭,几近歇斯底里:“老妖怪是我的!你们谁不准抢走他!谁都不可以!他是我的!我的!不准你们抢走他!!我不准!!!……”
犹如困兽一般的嘶吼,带着撕心裂肺的惨烈,如此凄厉而悲凉。
滚烫的泪珠从那双一贯淡漠的丹凤眼里滑了出来,光怪陆离了了世界,扭曲狰狞了雨幕,怀里拥抱的身躯,却比这三月夜里的风雨更加冰冷。
百里梦鄢发了疯似的吼过后,随即传来的是那疼痛的啜泣声,低低的,压抑的,让人听了揪心揪肺。
血腥而冰冷的气息充斥在了百里梦鄢的周围,冷得他身体直直打颤,“他不会离开我的,你们抢不走他的……他也不会离开……老妖怪怎么可能会抛下我?怎么可能……”
你怎么会离开呢?
老妖怪,是你说过要我给你一个归宿的啊!
老妖怪,是你答应过这一辈子都会陪在我身边的!
你从来都不会食言的啊……
呐,老妖怪,不要和我开玩笑了好不好?以后,我会帮你用簪子束发了,我不再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对着你了,我不挖苦你了,我不凶你不说你是倚老卖老了,我也不会因为你不生气所以无所谓地讽刺你了
你不是很喜欢养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么?我不会再因为嫌麻烦所以把你养的金鱼故意喂得太饱然后撑死了,我不会嫌弃你带回来的流浪猫太难看于是偷偷送走了,我不会觉得你钟爱的浣熊长得太奇形怪状了,我不会把你弄的没有结苞的名花当作野草拔了,以后我都不会限制你在小别墅里养什么东西了……
老妖怪,你不是说过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的吗?我们已经定下了生死契约啊,管他什么艳阙斓雍泠音的过去的事情明明都过去了啊……
等解开了未亡人的诅咒,我和浅旭还准备开一家博物馆,到时候浅旭他肯定要拉你来站在门口当宣传大使呢……
所以,老妖怪,睁开眼睛看看我,应我一声好不好?
老妖怪,你不是最疼我的么?你不应我,我会很难过,你怎么舍得?
老妖怪,醒醒啊,不要睡了……
求求你,不要睡了,你会吓坏我的……
老妖怪!!!
……
剧烈波动的情感在心口膨胀,涨得几乎快要爆炸了!
看着完全没有回应的红衣花妖,百里梦鄢再也压抑不下气血的翻腾,猛然咳出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栽倒在了泥泞之中,飞溅起的水花夹杂着一缕缕分不清是属于谁的艳红,凤眼中映入了那把染了血的墨绿折扇,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凄凉无比。
最后,意识失去了掌控,陷入了黑暗的深渊。
亡羁,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你一定会站在我旁边,哦呀,眉开眼笑地对我说,阿鄢,你上当了哦!
一定会的,对不对?
……
天穹之中云层聚散层叠,雨声越来越密,纷飞的水丝如同一张巨大无比的蛛网,隐没在了这无穷无尽的暗夜中,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歌声,弥漫在了这漫天的寂静里,沾染着那么哀伤那么难过的气息: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留人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人生长恨……
水长东……
……
北城,市,沁泉路,阴雨绵延,夜色寒人,风刮人骨,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冬天似的。
小别墅前,两辆车先后停在了大门前方的庭院里,车门打开,走下数个男人,其中一者灵静,一者温雅,一者精致,另外三个则是高大的西方人,他们其中二人分别抱着亡羁和昏迷了的百里梦鄢。
伊武千慕和单非过去搭把手,司浅旭正想去开门,却在大门前的阴影猛然看到一个人,顿时被唬了一跳,厉喝一声:“谁在哪里?!”
众人一惊,纷纷警惕地望了过去。
阴影里的人似乎并没有恶意,慢慢地走了出来,丰神俊逸的容颜暴露在车灯的照耀下,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不堪。
黑底银菊绣身锦锻长袍,幕夜一般的眸子,黛眉横飞入鬓,苍白的唇,一举一动之间一如既往尊贵而优雅,只是似乎有些缓慢,脸色也格外的难看,一头落入膝盖的墨色长发没有像以往那样编织成掌宽的鞭子,而是随意任它散落,微微凌乱,更让男人看起来显得失魂落魄。
乍一看,还真的有些看不出他就是那个尊贵霸气优雅洒脱的百日菊花妖一族族长雍泠音。
“是你!?”单非愕了一下,和伊武千慕面面相觑。
他走出阴影,踏入雨中,并没有理会众人的神色,目光笔直地落在那个了无声息的花妖男子身上,破碎的水红在他幕夜一般的双眸里划下了一道明亮的痕迹,浩瀚如海的悲哀在其中翻涌,却怎么也溢不出来,噎在了心底。
给读者的话:
我没有说过咒是六个故事组成的么……菊殇是第五个~
正文 第二卷:菊殇(23)
“沉血……”那悦耳如琴音山泉的嗓音也变得嘶哑无比,唤声之中沾染着那么难过的叹息。
所有人一时间怔愣住了。
就在他快要接近抱着亡羁的耶安斯时,司浅旭倏然眸色一厉,骤然一拳挥了过去,没有任何防备的雍泠音被击中腹部,整个人摔了出去!
“旭少爷!”
“浅旭!”
众人大惊失色,克阿瑟想去拦他,但是一贯冷静的卫家三少却一把甩开手边的保镖,大步踏到摔在满是水的地面上还没有回神过来的雍泠音身边,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襟,神色狰狞得凌厉而可怕,黑色的瞳仁里闪烁着逼人的杀气,震怒大吼:“雍泠音!你对亡羁做了什么?!你***干了什么!?”
如果不是他们这些人做了什么,那个总是笑得漫不经心的花妖男子,那个一心一意为百里梦鄢而存在的契约妖怪,怎么可能会突然离开!?怎么可能在天劫面前毫不反抗!?怎么可能会提及到去陪炙双祭?!?
雍泠音像是失了三魂七魄似的,面对司浅旭的暴怒也依旧回不了神,许久才道:“沉血他……见到阙斓了。”
阙斓……?
艳阙斓!?
炙双祭的哥哥,竹妖一族族长……
司浅旭脸色一白。
“艳阙斓究竟做了什么?!”司浅旭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愤怒地问着。
这个丰神俊逸的男人垂了垂眉,避开了他的眼神,遥遥地看着亡羁,眸子里泛起了淡淡的雾气,朦胧了其中的情绪,却始终没有回答,明显的并不愿意多说。
伊武千慕和单非急忙上前去分开他们两个,目光落到雍泠音身上,一片冰冷。
“浅旭,别理会太多了,我们先带梦鄢和亡羁回别墅。”伊武千慕按住卫家三少的肩膀,沉声道。
面容之中慢慢褪去怒色的男人抿了抿唇,撇过头去,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现在不是再生枝节的时候。
谁知道雍泠音突然站直了身子,道:“我要带沉血走。”
“什么?!”三人一惊。
“我要带沉血走。”他重复,语气显得很虚弱。
“不可能!”司浅旭断然否决,咬牙切齿,“我不可能让你带走他的!”
“我是他父亲。”雍泠音陈述着事实,黑银色的长袍和及膝的发很快就被雨水完全打湿,看起来有些狼狈。
“该死的!他是亡羁,不是雍沉血!不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没有资格带走他!”
那些过往的记忆,关于炙双祭的死因,关于未亡人的诅咒,关于他这些年以来的夜夜梦魇,雍泠音什么都不知道,他凭什么带走亡羁?!
亡羁,是百里梦鄢惟一的家人;
百里梦鄢,也是他如今惟一的羁绊啊!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管过他,一出现就将亡羁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雍泠音,你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的!?”
雍泠音睫毛一颤,目光越过落到那个没有了声息的红影上,眸色凄哀。
“雍泠音,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乱来的话,我会让你不得好死的!”一贯温和的卫家三少冷声说出这句话,其中的寒意和杀意让在场的人都禁不住心神一凛。
说罢,他也不再理会那个百日菊花妖族长苍白的脸色,径自去打开大门,众人鱼贯而入,将雍泠音一个人抛在凄冷的风雨之中。
夜色如墨,甚至看不见地平线在哪处的尽头。
风起,刮得树枝哗哗作响,抖落了不少水珠。
黑银色的长袍拖曳在泥泞里,散落的长发也是凌乱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而狼狈。
他默默地注视着亮起灯来的小别墅,幕夜一般的眸子里沉淀着一抹死寂。
沉血……
沉血,对不起……
都是我作下的孽……
因果循环,自有报应,苍天,你为什么不报在我身上……
苍天!你无眼啊!!
……
沁泉路,小别墅。
帮百里梦鄢洗了身子,换了衣服,直到弄到床上,他都始终没有醒过来。
忙活了半天的司浅旭看着那张苍白秀气的面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百里梦鄢,真的不想醒来面对太过残酷的现实吧……
英国牧羊犬Defender乖乖地站在床边,舔了舔卫家三少的手掌。
司浅旭摸了摸白毛狗狗的脑袋,黑色的眸子里的璀璨光芒也暗淡了不少,“Defender,我觉得好累啊……”
一天之间,亡羁失踪回来之后,渡五百年一次的天劫失败,百里梦鄢被袭击后眼睁睁看着惟一的亲人离开,遭逢噩耗,心神重创。
三个人的家,一时间只剩下他一个人撑着,加上近日以来的诸多事情,司浅旭觉得那些名为疲惫的情绪就像是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叫嚣着钻进他的身体里,席卷,肆虐,让他失了一贯的从容不迫。
Defender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简单的思维里不知人间愁滋味。
司浅旭再度叹出一口气,看向窗外的阴雨绵绵,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姹紫嫣红。
……
小别墅,二楼,左边第一个房间。
伊武千慕和单非重复着司浅旭为百里梦鄢所做的事情,将亡羁的长发一点一点地打理好,换了衣服,用了治疗术,尽管不能完全治好那些皮开肉绽的伤痕,但是至少看起来没那么恐怖和凄惨。
单非拿着药膏,站在一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和伊武千慕面面相觑。
没有心跳。
没有呼吸。
没有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