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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大袖飘飞向轩前走去。
裘飞鹗全神贯注,练习那阴阳颠倒手法。
不觉夕阳衔山,万顷浩淼的大湖,尽都是一片金黄色晚霞笼罩着,湖鸥振翅翱翔,远帆片片移驶,美景怡目。
裘飞鹗在日暮渐垂,大地苍茫之际,才停止练习,猛然忆起陈耕农郭彬二更之约,心中一动,缓步走进轩内。
只见莫怀远在授二孙五经,莫怀远见裘飞鹗欲言又止神情,微笑相问。
裘飞鹗道:“晚辈想去滨阳镇客栈中取回行囊,明晨与老前辈一行,迳赴杭州,大约三鼓不到便可赶回!”
莫怀远颔首笑允,裘飞鹗便飞奔下山。
一踏入滨阳镇上,就为虬龙判钟奎发现,待裘飞鹗出得客栈后,便跟蹑身后。
他到达松林之内,即隐隐看出飞花谷手下暗椿密布,他电疾如飞出手,点了四五处暗椿昏哑二穴,即嗖然拔上参天古树。
虬龙判钟奎随在裘飞鹗身后,眼见裘飞鹗如此身手,不禁不为惊异,忖道:“白日在镇上,只道这小辈身手平平,不料他武功颇不寻常!”
他虽然惊异,但误料裘飞鹗身手再高,也不会高过自己。
这一谬,遂种下他丧生之祸。
虬龙判藏在暗处,屏息不动,他目睹裘飞鹗将龙飞令符抢在手中,腾上树梢,倏又泻下,朝自己身边擦过,从暗影中逸去。
裘飞鹗远离得松林,便自放脚步,在那阡陌小径中衣袂飘摇走去。
他一面一面想着:“这面令符是否送返葛姑娘手中,自己到手无用,何必使陈耕农日夜忧心,不如送回!”
继一转念,道:“不对!葛姑娘那么任性,骄纵,回她手中必引起武林人物觊觎,万一又失去,武林中定杀劫丛生,大丈夫行径本应光明磊落,但应通达权变,自己得手没
有人知,永不显露,未始不能保全葛姑娘,陈老前辈祸患隐伏,而且亦可消弭江湖杀劫,日后,倘能遇上陈老前辈,将自己心意说出,他不至于不通达人情。”
心中一定,满怀舒畅,行云流水般走去。
突闻身后起了一声暴雷似的大喝——
“小辈站住!”
裘飞鹗不由胸头狂震,只道是铁竿矮叟陈耕农与赛鬼谷郭彬追来,不禁停步回过身来。
只见月色之下,一条人影疾扑而来,他瞧出这人身形并非陈郭二人之一,不由心中大定。
及至扑近,才瞧清是长相甚丑的虬龙判钟奎,遂出声清喝道:“朋友!你我素无仇怨,苦苦追赶在下作甚!”
钟奎圆眼—瞪,道: “小子!不为什么,钟太爷只想索取你在那女娃儿手中劫取之令符一观!”
裘飞鹗不禁色变,剑眉猛剔喝道:“你怎么会知道?”
钟奎酒糟鼻一掀,喧地轻笑出声道:“小子!大爷从滨阳镇一路随蹑而来,怎么不知!”
裘飞鹗油然泛起杀机,冷笑道:“那面令符是在下师门之物,与你有甚关系,你要求一见,自取寻死之途!”
钟奎不由一愕,听得后来,纵声哈哈狂笑道:“你不要侥幸能在陈耕农,郭彬二人手下逃出,便自认天下无敌,大爷手中虬龙双判,生平未饶过谁来!”
霍地两手一反,手中多出一对粗如鹅卵、晶光闪亮的判官笔,狞声大喝道:“小子!你亮出兵刃来,让你见识虬龙双笔的利害!”
裘飞鹗傲然一笑道:“听沈应龙兄说你虬龙笔法,尚未习得关老怪三成,能耐便也寻常,我就空手接你就是!”
钟奎不由心中一凛,他知裘飞鹗既敢夸下海口,必身蕴绝技,自己失悔轻估了对方,但在此刻,也只好一战,心说:“小辈莫狂,只要你一招未到,空门一露,管教你身受蚂蝗吸血之苦!”
于是,暴喝一声,道:“小子!你也敢在钟太爷面前卖狂!”
话音方落,双手一动,六招飞出,迅疾无比。
只见一片银光笔影,挟着一团嘶啸劲风,向裘飞鹗胸腹诸重穴戳去。
裘飞鹗传艺老人常彤,实是武林奇才,胸罗正邪之学,渊博已极,六年之期,传授裘飞鹗武学,无一不是精绝神奇,造就裘飞鹗内外双修,武林奇葩。
但武学之道,着重于经验,可临机应变,自然悟彻神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裘飞鹗深明此说,才出道日,便增加不少过手经验。
他听出钟奎虬龙双笔啸声有异,带出响亮留音,便知他笔身有小孔,内定有恶毒暗器,是以他片刻之间,就想出对敌之法。
双掌一掠,身随笔锋而走,令钟奎无计可施,身形疾如灵猫,轻如柳絮,只跳跃穿走如飞,一招未遂。
钟奎错就错在两笔同进同退,瞬眼十数招过去,竟连对方飘动的衣角均未沾上,不禁泛上凛骇之念。
等他瞧出裘飞鹗心意时,再想变招双笔分攻,已是不及,钟奎右手一招“毒龙出谷”电飞刺出,左笔一式“银龙盘峰”未出之际,裘飞鹗竟贴在右笔边缘欺进,右手一晃,
施出方才学会的“阴阳颠倒”手法中一招“幻云百态。”
钟奎明明瞧见对方右手五指望他右笔猛抓而来,慌得右手向外一分,却不料左笔一震,被裘飞鹗右手五指夺在手中,不由心胆俱寒,心说:“自己明明得见他那右手五指向自己右手中抓来,怎么竟将左手中笔夺去,莫非这小于有邪术不成?”
猛生逃走之念。
裘飞鹗不料阴阳颠倒手法有此妙用,称心应手,胸头狂喜,两足一踏,拔起二丈高下,将虬龙笔飞舞而出。
只见漫空银影,向钟奎头顶罩落。
钟奎一步未窜起时,便觉得劲风盖体,尚带出嘶嘶之声,不禁神魂欲飞,大叫一声,噗通一声,栽至地上,急滚而出。
裘飞鹗落下一望,发觉钟奎面上毛细孔内渗出无数黑色血珠。
原来钟奎遭毒蛇反噬,裘飞鹗将他左手中判官笔夺去,拔起半空之时,眼明手快,已瞧出柄端多出一个卡簧,知是发射毒器的暗纽,一式“漫天风雨”中,拇指竟向卡簧猛力一掀。
那笔内毒针端的异常歹毒,无声无息地似牛毛飞雨打向钟奎满身满脸。
钟奎痛得满身发麻,但却闷声不哼,反身一滚,右手向怀中一揣,欲拿解药服下。
裘飞鹗冷笑一声,身形如鬼魅飘风般迫至近前,一脚飞踩而下,可怜钟奎五指才从怀中而出,即被踩了个正着。
五指连心,钟奎感觉被一只钢锤重击,痛彻心脾,忍不住惨嗥一声。
那凄厉声音在这静寂旷野之中,随风播出老远,回荡弥漫。
裘飞鹗待要喝骂几声,忽见来路有数个黑点,星丸跳跃如飞而来,皎洁月光映射下,倍显清晰,他不欲为人所知,疾忙将判官笔猛力向钟奎心坎一戳,人也借力弹起,落在四五丈外.疾展身形,如飞驰去。
到得轩中,莫怀远正课完两孙,见裘飞鹗进来时神情有异,惊问何故。
裘飞鹗面上一红,道:“晚辈方才杀了一人!”
莫怀远目光一愕,继又朗大笑道:“既入江湖,难免造下杀孽,只须方寸无愧于地,就不必耿耿于怀,小友!你杀的是何人?”
裘飞鹗嗫嚅着道:“青螺渚追魂双笔阙贤门下虬龙判钟奎。”
莫怀远似乎一惊,问道:“你与青螺渚结有夙怨吗?”
裘飞鹗摇摇头。
莫怀远迫问道:“然则何故?”
裘飞鹗将在滨阳镇上相遇钟奎起,到出得松林后经过详情一一说出,只谎语龙飞令符不是他得,而是别人劫走。
他内心无限愧疚,只觉得在长者面前欺骗,是一种罪恶。
只见莫怀远听了,似乎落在沉思中,思索着一项重大难题。
片刻,莫怀远朗笑道:“小友!此事已成过去,且莫管他,阴阳颠倒手法还有什么疑难之处,只管问出,彼此切
磋,无须羞于出口!”
裘飞鹗将手法未到之处,逐条详问。
莫怀远见他问的均是手法神髓奥蕴,不觉大为惊异,反复指点,不厌其详。
两小匆匆跑进,拉着莫怀远孜孜嗔道:“爷爷!两驹已可站立起采,腿骨已恢复前时硬朗,爷爷!您听!”
两声马嘶随风传入轩内,倍扬响亮。
莫怀远含笑道:“你们去煎第二味药吧,明日与它们服下就可登骑驰骋了!”
两小正要走向厨下,忽传来两声阴恻恻怪笑。
裘飞鹗面色一变,就要窜出,莫怀远以色暗示,若无其事般含笑望着窗外,道:“何方朋友光临,请至轩内小叙如何?”
话未落音,窗外嗖地掠入四条身影,悄无声息地落下,均是一式黑色长衫,背上插着外门兵刃,眼内神光逼人,四人均有五十开外,气宇威武之极。
内中一人打量室内两眼,冷冷说道:“深夜闯山,无礼登堂,祈予海涵。”
语意歉冲,音调却森冷之极,听入耳中不由自主冒上寒意。
莫怀远一脸和颜悦色,道:“岂敢!岂敢!阁下太言重了,且请宽坐畅叙如何?”
说着,别面转顾两小,说道:“你们到厨下沏上四盘好龙井,四位朋友大概还要盘桓好一会哩!”
四个黑衣人齐齐一楞,两小已进入厨下。
先前发话之人本想拦阻两小,怎奈迟了一步,两小身法轻捷,电闪入内,不禁目光一转,望着莫怀远道:“此山主人与我们极为熟稔,他半年前已离此,遨游五湖四海,归期尚遥,谅老先生必是先得主人首允暂予借住……”
话尚未了,莫怀远已自抚髯接口笑道:“极是,四位想是有事而来,怎么光是站着说话,请坐!请坐!传扬出去,还是老朽不知待客之道!”
四人仍是站立不动,面色一无表情。
莫怀远又是一阵呵呵朗笑道:“四位既然不赏脸,老朽也没办法,观四位神仪风范,如老朽老眼不花的话,谅就是名震大江南北的冷面四杰冷氏兄弟!”
那人点了点头,道:“正是我们兄弟四人!”
莫怀远道:“那么阁下来意请予说出,免得老朽枉费猜疑。”
裘飞鹗只在一旁静静打量冷面四杰。
冷面四杰可说是苏泊皖三省家喻户晓的人,行事莫测,时正时邪,其怪僻行为,传遍江湖。
裘飞鹗在天风马场时,曾听马师闲聊及冷面四杰之事,不禁深深注意。
这冷面四杰俱是单名,以龙虎豹彪四字排行,四位一体,同进同出,武功又高,是以能叱咤江湖,扬威大江南北。
裘飞鹗知道说话的人是冷龙,暗道:“这冷氏兄弟,性格却如其姓,这江湖尊号,委实叫绝!”
此刻,冷龙阴沉说道:“今晚在山下不远林中有一江湖纠葛,不知老先生有否参与其事?”
裘飞鹗不由一惊。
莫怀远目光一鄂道:“老朽山野疏懒之人,久不过问江湖之事,若不是两孙儿向往太湖风光,老朽也不至于远来江南。”
冷龙首次浮上如冰的笑容,笑容一敛,又发出极森冷的语声道:“老先生怎欺骗我们兄弟!”
奠怀远大笑道:“阁下是否亲眼得见老朽从松林而来?”
冷龙道:“未曾目睹,但凭臆测!”
莫怀远又是一阵朗大笑,声震耳膜,触耳欲聋。
冷面四杰不由脸现惊容,良久,莫怀远笑完,突目吐摄人寒电,沉声道:“凭何臆测?”
冷龙哼了一声,道:“飞花谷郭彬邀请我们兄弟前来松林助阵,不想来迟一步,听郭彬说有面龙飞令符为人劫走,此令符与我们兄弟关系甚大,为此追捕这人……”
莫怀远道:“为此心疑老朽是不是?”
冷龙自顾说下去:我们去此山不远处,发现一具尸体,并遥睹有人往此山奔来!”
说至此,微微一顿,望了莫怀远一眼又道:“此具尸体是追魂双笔阙贤门下虬龙判钟奎,被人夺下兵刃后将兵刃内藏阴毒蚂蝗针全都打在他的身上致死,想钟奎身手不俗能置于他死的人,必是江湖好手,非老先生是谁?”
莫怀远高声道:“那么阁下认定是老朽夺去钟奎身藏龙飞令符,又将他置死吗?”
说至此一笑,忽又低声道:“想必阁下已知道老朽是谁?”
冷龙道:“老先生想必就是神偷押衙云康。”
莫怀远微笑道:“久闻冷面四杰人品不恶,然今晚一见,远逊闻名多矣!”
冷氏兄弟齐齐勃然变色。
莫怀远慢吞吞道:“阁下莫谓老朽故作抑词,一则阁下四昆仲竟受飞花谷下三滥鼠赃拢络,人品自是不高,如今竟以江湖窃盗称老先生,其人品就不言而知了!”
冷面四杰顿时满面红光,以如喷血,眼冒怒火,四人霍地发动,身手如烟,将莫怀远圈在当中,端的好快。
莫怀远竟视若无睹,掀髯微笑道:“四位不必装模作样,老朽平生不打诳语,实在未去松林,老朽三十年来未曾开过杀戒,奉劝四位即刻离此,不然老朽两孙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