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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距天黑还有两个时辰,来回应有余裕,于是,他决定马上去赴约。
转身进房,把字柬压在桌子上,目的是让马子英知道自己的行踪,不必另外留字。
略不迟延,立即出庄。
冷一凡前脚走,送信的庄丁后脚进房,把留在桌上的字柬撕毁。
如意山庄西向八里。
冷一凡来到地头,却不见什么清风亭的影子。
这一带他并不怎么熟,这里是坦荡的官道,视线可拉得很远,极目力所及,什么也没有发现。
难道这是个恶意的玩笑?
要不就是把自己诱离山庄,以便施展阴谋……
一个粗汉挑着柴草从官道边的小路转了出来。
“这位大哥,借问一声!”冷一凡趋近前去。
“什么事?”粗仅抬头,一脸的拙朴相,是个道地的庄稼汉。
“清风亭怎么走法?”
“哦!清风亭么?”
“是的,请问怎么走法?”
庄稼汉反手朝小路一指:“顺着这条路,穿过那片杂木林便是,那里是旧官道,嫌弯曲太大,十年前改阔了这一段新官道,便捷多了!”
“谢啦!”
“哪里,不客气!”粗汉快步离去。
冷一凡急急朝小路奔去。
穿过一片林子,果然看到一座残破的八角亭。
亭前有道路的痕迹,已被野草侵蔓,此地距新官道并不远,由于有杂木林挡住视线,所以不容易发现。
景色荒凉,清风亭三字的匾额斜吊着。
亭子里没人。
照理,约会的人应该先在这里等的。
冷一凡步近亭子,站住,心里不由犯了嘀咕,如果约晤的是熟人,便不会故弄玄虚,警惕之念油然而生。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形势,亭前是旧有的路基,两端弯折,亭子的左右后三边全被树木包围,藏人十分便当。
如果进入凉亭,就等于入了瓮口。
于是,冷一凡站在原地不动,静待下文。
静,冷一凡已完全静下来。
但他没有闲着,他在观察,用灵智而不用眼睛,亭外树叶虽然很密,但他断定没埋伏得有人。
凭什么断定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超感觉,一个超级高手经过无数历练而自然产生的一种感觉
没有埋伏,也不见传柬约会的人现身,情况便显得诡谲而且凶险,谁也无法预料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生什么。
会不会是虚晃一招调虎离山?可是把自己诱离如意山庄的目的何在呢?
山庄里还有快手马子英、贾依人,如果有什么事故足可应变,不差自己一个……
回头!冷一凡兴起了这念头。
他记起了如意夫人与曹大娘诡异的对话,如意夫人今晚要亲见侯爷,同时急着要与马子英找来的人面谈,说是一场冒险的赌博,必须要有妥善的安排。
而自己被一张无名柬骗了出来,很可能是一项阴谋,目的在削弱如意夫人这边的力量和人手。
如果对方对马子英和贾依人也分别来这一手,问题可就严重了……
第十四章
如意酒楼。
天字号雅座。
马子英面对一桌还没动过的酒菜在发呆,内心相当焦急。
他在回房时看到冷一凡留的字条赶来的,字条上分明写着:“情况有变,速到如意酒楼天字号雅房紧急会商对策。浪子”
来了却不见浪子影子,晚上的行动还没有安排妥贴……
“马大侠!”如意酒楼总管“天水先生”笑吟吟地步了进来,他那付长者的风范,谁见了都会对他发生好感。
“浪子还没回来?”马子英显得很着急。
“他刚刚托人带信来,说被事情绊住,还得要半个时辰才能回头,要老夫陪马大侠先用。”说着就在马子英对面坐下,同时执壶斟酒。
如意酒楼是如意山庄的事业之一,马子英在此地没有做客的感觉,既然冷一凡要半个时辰能回头,急也没用,留字说有紧要的事相商,当然非等不可,时间难打发,酒菜也不是用来看的,于是两人对饮起来。
“总管,浪子到底去办什么事?”
“只说极端重要,而且非限时办妥不可,到底是什么急事老夫也不知道,马大侠,耐着性子等吧,来!请。”
举杯,干下,又斟上。
“马大侠,听说你出手之快,天下无双?”
“哦,这个……江湖中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怎敢当‘天下无双’这四个字,总管过誉了!”
说完,若有所思地转了话题道:“侯爷重义好客,名满江湖,在下在庄中做客已有不少时日,一直未能拜谒,不知道……”故意顿住,等天水先生反应。
“总会有机会的!”不着边际的答覆。
“侯爷一向深居简出?”马子英不放松。
“人老了,就会安静下来,反正一切事情都已经不需要他老人家操心!”仍然是淡淡的回答。
“总管跟侯爷……”
“大半辈子,科可以说是一辈子了!”笑笑,又道:“江湖人刀里来火里去,过的是玩命生涯,能平安活到这把年纪,有这样的归宿,的确是几人能得,老夫已心病意足了。请!”
端起杯子,一口喝尽。
马子英陪着干了一杯。
“在下出道也晚,正在历练之时,想法当然与总管不同,不过……”打了个酒嗝,晃晃头又道:“的确,江湖人得到善终的不多,像……总管这样太难得了。”
“马大侠莫非够量了?”
“哦!不,几杯酒就醉那还像话,又不是女人,来,我们……干三杯!说着,又干了一杯。”
“马大侠,这是百年窖酒,很醇但也很烈,就是一般好酒量的顶多也不过十杯。”天水先生边说边举起杯,和马子英连干了三杯。
天水先生抚掌道:“痛快!”
马子英双手扶桌,身躯连晃,像是要趴下的样子。
“马大侠,先到里边床上躺会儿!”
“不,在下要等浪……子。”
“先歇会,护庄回来老夫再通知大侠。”
“在下……”马子英趴伏在桌子上,又勉强撑起脸,笑了笑:“在下没醉!”人又趴了回去,再不动了。
天水先生耸肩笑笑,起身过去,连架带挟把马子英送进套间,然后出来带上了门,自语地道:“希望一切顺当,不出漏子。”
“浪……子!”房里传出马子英的呓语。
一个精悍的小二进入雅座,目注天水先生。
“利落些!”天水先生朝套间示意。
小二点点头,眸子里的凶光陡然一闪,翻腕,亮了亮肘间明晃晃的匕首,举步推门进入套间。
“马大侠!”小二唤了一声,然后是“嗯!”的闷哼声。
久久不见小二出来,天水先生眉头一皱,趋近门边,探头向里道:“怎么回事?”话出口,人急向后退。
人影闪现,是马子英,冰冷的脸上毫无醉意。
“你……你”天水先生像突然碰见恶鬼,舌头打结,脸呈土灰,背脊顶着桌沿,已是退无可退。
“总管,你在酒里放了配料,可惜在下发觉得早,让你失望。”
天水先生双掌暴扬,但只扬起了一半,马子英的左手拐已横上了他的喉头,动作之快近乎不可思议,仿佛这手根本来就横在他脖子上。
“老夫……认了!”
“总管,你还能不认么?”森冷的目芒直照在天水先生的脸上:“你跟曹大娘,丘四海沆瀣一气,共谋侯爷财产对不对?”
天水先生的身躯震颤了一下。
“老夫……我身不由己”
“你阁下身不由己?”
“是……的。”
“嘿!你是侯爷的左右手,是侯爷的忠实伙伴,帮侯爷闯出了天下,侯爷对你不薄,想不到你竟包藏祸心,谋算侯爷……”
顿了顿,马子英接着又道:“总管,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到底是受谁的指使,做出这大悖江湖规矩的事?”
“都是……那婆娘……老夫悔不该……”
“哪个婆娘?”
“曹大娘。”
“曹大娘?”马子英似乎极感意外:“据在下所知,曹大娘向来很得侯爷宠信,当了管家,究其实也只是个下人,你堂堂独当一面的总管,竟然听她摆布……”
“老夫……我”眼中全是愧悔之色。
“今天晚上一切真相就可大白,现在快说,浪子究竟怎么回事?”
“他……现在可能……”
“可能怎样?”
“活的机会不多!”
马子英双目暴睁,抖露出一片可怕的杀机,手拐一动,天水先生的颈口渗出鲜血。
“老夫有个请求……”
“总管,刀在你脖子上,你居然还提条件……”
“老夫并不想侥幸图活,只是……请放过一个人!”
“谁?”
“丘四海。”
“丘四海嚣张跋扈,目无尊长,如意山庄的公案他是主谋之一,死有余辜,你竟然替他乞命?”
“我……我……”
“对不起,在下做不了主。”咬咬牙,马子英厉声道:“浪子在何处?”
“你杀了老夫把,反正……玉石俱焚已成定局。”
“你不说!”
突地,一个声音接口道:“浪子在山庄西行八里官道边的清风亭,马大侠,你快赶去,人交给老夫。”
不速而至的赫然是镖局总管胡方正,脸色难看得吓人。
马子英右手剑柄点出,天水先生软了下去。
“胡总管,人交给你!”
“好,老夫还有话要问他。”
“在下这就赶去清风亭。”
清风亭。
冷一凡久等不见约会之人。心知事有蹊跷,正准备离去。忽然发现亭子里靠柱脚的地方放了样东西,不禁心中一动。
他来到这里没有进亭子,一味注意人而忽略了亭子里的情况,现在要回头才发现亭里放了东西。
近前两步,仔细一看,全身的神经根根抽紧,两眼也发了直,亭柱边摆的,竟然是马子英那被神秘窃走的布囊。
这可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于是飘身入亭,捡起那布囊,很沉重,一点也不错,是马子英的东西。
怎会在此地呢?
他迅快地做了判断,传柬人约晤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归还这布囊,可能基于某种原因不愿现身,要是早点发现,便不致虚耗这么多时间了。
归还布囊的是谁?
他兴奋得有些发抖,这布囊马子英珍逾性命,也引起过凶杀,虽说忙于山庄的公案,但这档事是时刻压在心头的。
这个布囊如果不寻回,对马子英真的无法交代。
而现在,布囊神奇地回到了手里,心头一块大石算落了地。
照秋香临死时吐露,老驼子曾经趁如意夫人赴洛阳的空档偷进过夫人的卧房,而这布囊是由贾依人再转托夫人保管的,布囊失窃,老驼子是嫌疑最重的对象,老驼子不可能原物归赵,这当中又有什么文章?
墓地,一声急叫倏然传来,是发自女人之口-一“这是陷阱快退!”
冷一凡陡然心震,根本没有转念的余地,凭本能的反应,一个斜飞射出亭外,贴地翻滚开去,快逾闪电……
“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冷一凡心神俱颤,土石木屑俱飞,一座凉亭骤然消失,变成了一地零碎。
惊魂甫定,他站起身来,呆了。
为什么起初设想到这是个陷阱?
这可算是一个致命的疏忽,只差一丁点儿便粉身碎骨。
适时示警的女人是谁?
左顾右盼,什么也没发现!
僵立着,惊魂还没有归窍。
人影终于出现,是个蒙面女子,站在业已消失的亭后树丛边,身形体态,熟悉得不能再熟,正是他日夜怀念的女杀手巧姐儿。
“巧巧!”冷一凡高叫一声,正待弹身……
“别动!”依然是森寒的语调,但听起来十分熨贴。
冷一凡卸了势,站在原地不动,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蹦跃,女杀手终于自动现身了,而且及时救了他一命。
从这点证明,江湖秘客的话不假,她是暗中随在自己左右,根本没有远离,却又不敢正面与自己相对
这是为了什么?
这段情,若即若离,似真似假,不可捉摸,这应该说它是微妙,还是奇幻?
巧姐儿的性格不是这样,是什么原因使她如此?
音音已有归宿,她还有什么挂虑?
“巧巧!”冷一凡又低唤了一声,他的心像一团纠结难理的乱麻,他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而在不知不觉中定下的情根却那么牢不可拔,这使他感到莫名的痛苦。
“浪子,你暂时不要回山庄去,等入夜之后再悄悄回去,会有人告诉你该做什么的。”
巧姐儿说。
“……”冷一凡默然,不知说什么好。
“马子英可能有麻烦,我们得到消息之后,他已经去了如意酒楼,胡总管已赶去支援,但结果如何不得而知,我得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