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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做所有这一切,”温克尔斯说,“不过舆论归舆论,选票归选票。谁都可以看出你们就要出点乱子。而人类的本能是整个反对乱子的,你知道。没有人相信卡特汉的说法,说什么三十七英尺高的人们,他们连教堂、会议厅都进不去,还有社会和人类组织也是一样。就算如此,人们还是不大容易接受这种说法。他们看见有种东西,有种超出一般的发现——”
“是有,”雷德伍德说,“每个发现里都有。”
“无论如何,他们变得——不受控制。卡特汉老是喋喋不休地说什么一旦又逸出便会如何如何。我就一遍又一遍地说,不会的,不可能的。而——它就在这儿!”
他在屋里跳来跳去。跳了一会,好像他又重要提那个隐密的话题,接着想清楚了一点,没有提,走了。
两个科学人物互相注视了一会,只有他们的眼睛在说话。
“要是情况愈来愈坏,”雷德伍德最后开口说,他的口气沉着有力,“我就亲手用神食喂我的小特迪。”
3
只过了几天,雷德伍德打开报纸,看到首相答应组织一个皇家调查团审查“神食”。这使他手拿报纸,立刻赶到本辛顿家。
“我相信温克尔斯正在破坏它。他表演得正合卡特汉的心意。他老在谈论它,谈论它的作用,让人们警觉。如果他这样干下去,我真相信他会妨碍我们的研究。就是现在——又有了我小孩子这点麻烦事——”本辛顿希望温克尔断还不至于这样。
“你注意到了没有,他是怎样叫起它“神食”的?”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本辛顿从眼镜上这看了一下。
“这名实正好相符——对温克尔斯来说。”
“他干吗总要盯住这个呀?又不是他的!”
“这是因为有种叫做“发达起来”的东西,”雷德伍德说,“我不明白。这东西不是他的,可个个人都在觉得是他的。现在这就起作用了。”
“这种无知的、荒唐的激动情绪正在变得——严重起来,”本辛顿开始说。
“我的小家伙没有它就受不了,”雷德伍德说,“我看不出该怎么办。如果情况愈来愈糟——”
一种轻微的跳跃声表明了温克尔斯的到来。他出现在屋中央,搓着双手。
“我希望你敲一下门,”本辛顿从眼镜上面带恶意地望着。
温克尔斯道了歉。接着,他转向雷德伍德。“很高兴你在这里,”他开始说道,“事实是——”
“你看到皇家调查团的消息了吗?”雷德伍德打断了他。
“看了,”温克尔斯又冒出一声,“看了。”
“觉得怎么样?”
“好极了,”温克尔斯说,“准定会止住那些叫嚣,给整个事情换换空气。叫卡特汉闭嘴。不过,这不是我来的目的,雷德伍德。事实是——”
“我不喜欢这个皇家调查团,”本辛顿说。
“我向你保证,一切都会好的。我可以说——我不认为这是辜负信任——很可能我能在这个调查团里有一席之地。”
“喔——嗯,”雷德伍德眼看着火说道。
“我能把整个事情理好,我能把它弄得一清二楚。第一,它是可以控制的;第二,除了出个奇迹,像希克里勃罗那种灾祸再也不会有了。这恰恰是所需要的,一种有权威的保证。当然,我能够说得更有信心,如果我知道——不过这只是附带说说。眼下有点别的事,另外的一件小事,我想要征求你们的意见。啊哼。事实是——好——我不巧有点小困难,你们能帮我一把。”雷德伍德扬起眉毛,心里暗暗高兴。
“事情是——高度保密的。”
“说下去,”雷德伍德说,“不用为这担心。”
“最近有人托付给我一个小孩——小孩——一个身份极高贵的人的小孩。”
温克尔斯咳嗽一声。
“你往下说,”雷德伍德说。
“我得承认主要是由于你们的药粉——对你的小孩子的成功使我有了名声——有一种很强的情绪在反对使用它,我不会装假。可是我也在最最有知识的人们中发现了这种情绪——一个人在这类事情上得保持沉默,你知道——一点一点地发现的。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公主殿下——我指的是我的小病人。实际上——建议来自她的父母。不然,我绝不会——”
他一副窘态,引起雷德伍德的注意。
“我原以为你对于使用这种药粉是否明智抱有怀疑、”雷德伍德说。
“仅仅是个一闪而过的怀疑。”
“你不是提议中断——”
“你那个小孩子吗?当然不!”
“就我所知,那将是一种谋杀。”
“我说什么也不会那样做的。”
“你可以得到药粉,”雷德伍德说。
“我猜想你不能——”
“不用怕,”雷德伍德说,”没有秘方。它没有好处,温克尔斯,请你原晾我的直率。我亲自给你配制药粉。”
“也好,或许——”温克尔斯使劲盯了雷德伍德一会儿,说——“也好。”接着又说,”我可向你保证我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4
温克尔斯走后,本辛顿过来站在炉前地毯上往下看着雷德伍德。
“公主殿下,”他说。
“公主殿下!”雷德伍德说。
“这是威赛·德雷伯格的公主!”
“准当今国王的第三十嫡堂姊妹。”
“雷德伍德,”本辛顿说,“真是怪事,我知道,可是——你认为温克尔斯真了解吗?”
“了解什么?”
“我们做出来的东西呀。”本辛顿眼看着门,压低声音说,“他真的知道在那个家庭里——他的那个新病人的家庭“说下去,”雷德伍德说。
“那里,如果任何东西有一点点低——低于——”
“一般水准?”
“对。这样,他就要在任何方面非常巧妙圆滑不被发觉地造出一个王室成员——一个特号的王室成员——就是那种身量。你知道,雷德伍德,我可没有把握,这么做会不会近乎——叛逆。”
他的目光移向雷德伍德。
雷德伍德挥手做了个短促的手势——伸直食指——对着炉火。
“老天爷!”他说,“他不知道。”
“那个家伙,”雷德伍德说,“什么也不知道。作为学生,这是他最惹人生气的。狗屁不通。通过了所有的考试,掌握了所有书上那些事实——他的知识也就正跟一个放着《时代百科全书》的旋转书架一样多。可是现在他却什么都不懂。他就只是温克尔斯,凡是跟他那个浅薄的自我没有立时见效的直接关系的东西,他都不能吸收。他极端缺乏想象力,因而结果必然是学不到知识。不是这样一个绝对无能的人,就不能像他那样通过那么多考试,穿得那么考究,生活得那么好,医生当得那么成功。他见到过不少,听说了不少,我们又告诉了他不少,瞧他——他连自己在干的是种什么事都一点概念也没有。他已经‘发’起来了,他没有白用‘神食’,有人便把他带到这个新的王家婴儿那里——这样一来就比过去更‘发’了!事实上,威赛·德雷伯格不久就将面临一个三十来英尺的公主这个特大问题,他不仅没有想到,而且他不可能——不可能想到。”
“会有一阵可怕的吵闹呢,”本辛顿说。
“一年左右吧。”
“只要他们一开始真正看出她在不断长大。”
“除非是按他们的作风一讳莫如深。”
“事情太大,瞒不了人的。”
“可不!”
“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从不做什么——皇家的圆滑。”
“他们必得做点什么。”
“没准儿她会。”
“老天爷!对呀。”
“他们会压制她。这类事情出过。”
雷德伍德迸出一阵大笑。”茂盛的王族,蹦蹦跳跳的铁面婴儿!①”他说,
“他们得把她放进威赛·德雷伯格古堡最高的塔里,当她长到一层楼高时,便在天花板上开个洞!唉,我也处在这同一个困境之中。还有科萨尔和他的三个儿子。还有——唉,唉。”
【① 铁面婴儿:大仲马的小说《铁面人》中描写了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将他的哥哥蒙以铁面具,囚禁终生。】
“会有一场可怕的吵闹的,”本辛顿重复说,他没有跟着一起笑。“一场可怕的吵闹。”
“我料想,”他争辩说,“你真的把这事情透彻地考虑过了,雷德伍德。你真不觉得这样更明智些吗:警告温克尔斯,逐渐给你的儿子断掉神食,而——而只满足于理论上的成就吗?”
“我倒真觉得你要是在我的育儿室里呆过半个钟头,看看神食来晚了一点的情形就好了,”雷德伍德的声音有点激动,“那样,你就不会这么说话了,本辛顿。再说——想要警告温克尔斯!不!这股潮流不知不觉把我们卷进去了,不论我们是害怕还是不害怕——我们都得游过去!”
“我想也是。”本辛顿凝视着他的脚趾。“对”。我们得游过去。你的儿子也会游过去,还有科萨尔的孩子们——他一下喂了三个。科萨尔从来不做半截子事——要么全部,要么不做!还有公主殿下。还有一切的一切。我们要继续制造神食。科萨尔也是。我们不过是刚刚开了个头,雷德伍德。显然,各种东西都将随之而来。巨大奇怪的东西。不过我想象不出他们,雷德伍德。除了——”
他仔细研究着自己的指甲。他抬起茫然的眼睛,通过镜片看着雷德伍德。
“我有点觉得,”他试探着说,“卡待汉是对的。时候一到,它就会破坏事物的比例。它将会扰乱——它将会扰乱什么呢?”
“不管它扰乱什么,”雷德伍德说,“我的小孩都得有神食吃。”
他们听见有人快步奔跑上楼。接着科萨尔把头探了进来。“喂!”见到了他们的神气,他问,“怎么啦?”
他们把公主的事告诉了他。
“难办?”他评论道。“一点也不。她会长大。你的孩子会长大。所有你们给过神食的都会长大。全会长大。什么都一样。这有什么难办的?好得很嘛。三岁小孩都知道。有什么不好办的?”
他们想要给他解释清楚。
“不再喂下去了?”他叫了起来,“可是——!你们现在收不住了。你们就是干这个的。温克尔斯就是干这个的。好得很嘛。老在捉摸温克尔斯是干什么的。现在明摆着啦。这有什么麻烦的?
“扰乱?明摆着的。天翻地覆?就是要天翻地覆。最终——改变全部人类的关系。太清楚啦。。他们会极力阻止,可是来不及了。来不及的是他们。你们接着干,尽可能扩大。感谢上帝把你们派了一个用场!”
“可是冲突!”本辛顿说,“压力!我不知道你想到了没有——”
“你该是个什么小草儿才对,本辛顿,”科萨尔说——“你就该是那么种东西。长在假山上的那种。可是却那么可怕地、神奇地成了现在你这个样子,而你却认为你生来只为坐着吃饭。你觉得这个世界造出来就只是为的让老娘儿们拿拖把擦吗?哼,不管怎样,你们现在没有办法了,你们只能干下去。”
“我想也是,”雷德伍德说,“慢慢地——”
“不行!”科萨尔吼道。“不行!尽你们的力量,多造,快造。散布出去!”
他灵机一动,模拟着雷德伍德的一条曲线,大大地向上挥动一条手臂。
“雷德伍德,”他点明自己的用意,“要这个样子。”
5
母性的自豪似乎有个上限,当雷德伍德太太的骨肉完成了在地球上第六个月的存在,压坏了他的高级儿童车,哇哇喊叫着被一辆送牛奶车推回家时,她算是达到这个上限了。小雷德伍德当时体重五十九磅半,身高四十八英寸,握力差不多六十磅。当时由厨师和女仆把他搬到楼上育儿室。在这之后,事情的暴露仅仅是时间问题了。一个下午,雷德伍德从实验室回家,发现他的不幸的妻子正在专心致志看着《强有力的原子》里面迷人的故事,一见到他便扑上来,贴住他的肩膀大哭了起来。
“告诉我,你对他做了什么?”她哭叫道。“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雷德伍德握着她的手,把她领到沙发上坐下,一边极力在想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辩解。
“不要紧,亲爱的,”他说,“不要紧。你只是太累了一点。不过是那个车子不结实。我已经找了个给病人做活动椅子车的人明天带点结实的材料来——”雷德伍德太太从手绢上面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一个娃娃坐病人椅子车?”她啜泣着。
“唔,干吗不?”
“像上瘸子。”
“像个小巨人呢,亲爱的,你没有理由为他害羞。”
“你对他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