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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挤到角落里去了。“张思杰是江扬策反的重要情报人员之一。说来,江扬年轻的时候也是异常大胆的,虽然江元帅时时教导他要谨慎,但是他手下策反的人员可不止一个两个,相信这件事情上,凌寒比我有发言权。”
正在喝汤的凌寒放下勺子:“确实,国安部里有江扬的专属文件夹,定期更新,里面的资料都很诡异,有收为己用的人才,也有策反、投诚的外国情报人员,说个最熟悉的,梁丽征。”
“我一直好奇,你们怎麽搞到她的。”慕昭白发现矛头暂时离开了孟帆,便飞快地吃东西,同时思考为他摆脱嫌疑的理由。
凌寒笑:“她9岁的时候就阅读了国家军事机要,这种异才如果不是控制在自己手里,非常可怕。後来证明,她和江立是网上的铁哥们儿,因此,我们说服江立在布津游乐场诱捕了梁丽征,两人都觉得是游戏。江扬很想要她,国安部不放人,我便带她做搭档了。”
“张思杰……”
“张思杰就复杂多了,江扬跟他的关系很微妙,亦敌亦友。张思杰後来对江扬非常钦佩,如果一定要谈付出,那麽他交出的信任比江扬交给他的,要多不少,因此,01他们那样想杀江扬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同袍,朝夕相处,一旦对方有任何损失,都痛在一处。”凌寒也吃完了所有的东西。
“这麽说来,孟帆反倒是最没有嫌疑的一个人。”
大家惊恐地看著角落,一个陌生的声音。秦月朗端著自己的空饭盒走过来,微笑得体又灿烂:“他和慕昭白是好兄弟,既然知道对方为难,便不会故意挑衅江扬了,任何举动都只会让朋友更为难,这种情况下,他只会一步步远离和我们有交集的任何圈子,而不是接近。”
这个落後於集体节奏的回答实在让人无奈,只有慕昭白大点头,万分释然。凌寒撇撇嘴:“早不说!吃饭也不和大家一桌,没有存在感。”
“孔叔叔说,食不言,寝不语。我是标兵。”秦月朗擦手指,然後在以往江扬的地方坐下。程亦涵为一个“孔叔叔”笑起来,林砚臣则是货真价实的迷惑:“我一直不明白,都睡著了还语什麽?梦话吗?”
好好的侦探气氛就这样被打破,大家互相调侃了一阵子,直到勤务兵收走了所有餐盒又换上新鲜的咖啡和茶的时候,程亦涵才沈默地调出最後一张图像:“鉴於01、4、10、17都已经死亡,在敌对方的嫌疑人里,我们就剩下了彭燕戎上将一人。可惜,据我所知,他现在的状况堪称凄惨,半软禁,怕是没法做这些事情了,因此……”他遗憾地翻开一页空白的新纸面:“我们恐怕要重新思考一个方向。”
凌寒沈默地把咖啡搅来搅去,林砚臣看看苏朝宇,又看看情人,很为难地说:“难道……玫瑰……真的是个约会?”程亦涵在电脑上敲击了一阵子,几张牌面显示在屏幕上。苏朝宇的目光有些尴尬,不由地低下了头。慕昭白刚要说话的时候,秦月朗却勾著苏朝宇的脖子笑问:“我亲爱的外甥不会是因为欲求不满,愤然离家出走了吧?”
苏朝宇的脸一下子红了,倒是凌寒笑起来:“你还不知道,那家夥有禁欲主义倾向,苏朝宇少校都没有离家出走,哪里轮得上他不满意。”
秦月朗毫不客气地反驳:“说来我亲爱的小外甥也算是帅哥一枚,从小到大,身边从未停止过美人追求,在苏朝宇少校之前的豔遇情史大概也不少吧?亦涵,翻底牌。”
程亦涵苦笑:“让指挥官动心的女人,据我所知,只曾经有过三位而已。”
慕昭白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被程亦涵狠狠拍了一巴掌:“以下内容,请诸位务必保密。”
说完,紫罗兰色的牌面一一掉转,三位美丽的女性依次出现,或温柔腼腆,或冷豔逼人,连秦月朗这种帝国数一数二的风流贵公子都忍不住啧啧赞叹,揉了揉苏朝宇海蓝色的短发笑道:“江扬的品味真是超凡脱俗,每一位都风姿不凡。”
苏朝宇怅然地叹了口气,什麽都没说。
“第一位仍然是方珊珊,不再赘述。”
“第二位是张笑影中尉。”屏幕上是一名身穿特种军服的年轻女子,蜜色的肌肤,挺拔的身姿,如猎豹般矫健美丽,神秘可人,“曾任指挥官亲卫队队长,两年前的春天,她替指挥官例行检查寄件安全的时候,殉职。”程亦涵也曾经跟这位美丽的女护卫队队长朝夕相处,将近两年,说起来只觉得难过,“他们之间可能从未说过私人情感之事,但彼此应该都有好感。”
凌寒怅然微笑:“笑影在特殊卫护中心做小队长的时候,和我有过一面之缘,是内部对抗赛的双方领队。她功夫了得,赛场上英气逼人,比完了一起聊天才像是个大姐姐。”
“那张光盘里填充有微量高效的炸药,需要读取器的高速匀速旋转产生爆炸能量,张笑影中尉就是因为预读它而牺牲的。”程亦涵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查了一下,“但是,她的生日、忌日都不是冬天,这件事,应该与她无关。”
“第三位……”程亦涵刚刚打开她的照片,秦月朗就了然道:“李乐欣,帝国最有前途的女导演之一,江扬读书的时候,天天追著人家到处跑,一副情窦初开的小男生状,无比可爱。”
照片中的女子黑发如云,芊芊绕绕的垂在肩上,一对细而大的金耳环,手腕上则是一对样式古朴的金镯,更衬得肌肤如雪,风华绝代。在座的男人们不由都吸了口气,不得不感叹那句“红颜薄命”的古话。
“在迪卡斯暴乱中丧生的美丽女性。”程亦涵看著屏幕说,“并且因此引发了苏朝宇少校突入迪卡斯等一系列事件,让指挥官伤透了脑筋。”
苏朝宇舔舔嘴唇,皱眉:“这三位,应该和江扬失踪没有什麽关系吧?”
秦月朗低声笑:“的确,我那亲爱的小外甥绝对没有殉情的基因,不过……我看,他为这三个人而黯然神伤倒是非常可能的。”
众人眼前勾画出了一个神奇的场面,纷纷扬扬的落樱下面,神一样的指挥官江扬单膝跪著,手心里捧著玫瑰书签,泪水滚滚而下……林砚臣的画面感最强,他使劲摇头,把这个非常悲情的镜头从脑海里删除了,在看其他人,大家都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说来,李乐欣禀赋奇特,是个性很天然的人。”慕昭白翻著手里的一份简报说,“在读导演的时候,每年都有学生作品的比赛,颁奖典礼上,李乐欣曾经两次冲到评委席去质问为什麽9号作品没有得奖,但後来发现,她的作品是28号,没有得奖,而9号跟她完全不认识。按照李乐欣自己的话说:‘拍得最好的不得奖,还比什麽?’”
秦月朗听完了便拍拍身边人的肩膀:“跟你很像,难怪江扬喜欢你。”苏朝宇苦笑了一下,并不说话。
“她生前要拍的是什麽?”林砚臣好奇。某种角度上说,他和李乐欣是精神上的同学。
“一个医疗兵在战争里的心路历程,悲剧,江扬看过剧本,说是会让人泪流满面的真实和惨痛。”程亦涵说。
慕昭白皱眉头:“那她去世以後……”
林砚臣接过话头:“片子恐怕要夭折了,若我是投资方,一定会撤资。”
没有了钱的电影,就像没有水的鱼。大家心里第一时间想到这个类比。秦月朗想得更具体,应该像没有江扬的小卷发可以揉的午後时光。
像没有江扬特批长假的军旅时间,凌寒想。
像没有江扬包容理解、无限回护的情报科,慕昭白想。
像没有江扬犯倔脾气、一起吃饭散步的日子,程亦涵想。
像没有江扬一砖一瓦亲手扶植的飞豹团,林砚臣想。
苏朝宇心想,这个类比太恶俗。没有了钱的电影,就像没有了江扬的生活……
怎麽办?
时间进入毫无头绪的倒计时。
在嘉奖会议开始前10分锺,各单位的机要文书都一一就坐,视频传输通畅,话筒声音完美,程亦涵绝望地看著上首空著的大转椅:江扬长官,下官不得已地说,您完蛋了。
不管您是不是已经完蛋了,十分锺以後,您还会再完蛋一次。
凌寒在局域网里给慕昭白发小纸条:“找到了吗?”
“怎麽可能找到。”
“总不能就真的丢了吧。”
“老大要是试图藏起一样东西来,你觉得你能找到吗?”
“江扬又不是东西。”
凌寒刚敲完就觉得不妥,抬头和大圆桌对面的慕昭白对视。他看见对方的瞳孔忽然放大了,那个瞬间,身後有一阵冷风袭来,一种熟悉的味道从头顶飘过,再扭头,一个如假包换的江扬一身笔挺的军装坐进了首席,趁著时间还没到,飞快阅读著程亦涵早就摆在那里的发言要点。
怎麽可能。
苏朝宇、慕昭白、凌寒、林砚臣、秦月朗和程亦涵花了5分锺分别互相用眼神交换意见,最後的结论一致是: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
离家出走。
江扬被软禁了。
其实没人敢软禁他,只是他发现身边凭空多出了很多问题,最常见的一个就是:“长官您要去哪儿?”那天恰逢整个楼层的所有卫生间检修,江扬便去楼下里的公共卫生间,一个 小勤务兵跟在身後:“长官……”
“我哪儿也不去。”江扬大步走。
“那您走这麽快,您要去哪儿?”
江扬压著火气:“洗手间!”
“男洗手间还是女洗手间?”
“……”
江扬停下脚步,看著正在拿笔记本记录时间的小勤务兵,胸中有一个名叫“抑郁”的气团正在不断膨胀。他忍了几秒才说:“记下来,11点37分28秒,我要去副官程亦涵的办公室。”
小兵把“男洗手间”这个名目唰唰划掉了,忙不迭地重写,一抬头,江扬真的不见了。
程亦涵公事公办,指尖敲敲一摞报告纸:“告诉我您去哪儿了,我就撤销这些勤务兵。”江扬气结,扬长而去。
秦月朗义正词严:“叫舅舅我都不会原谅你。”
凌寒说:“小寒哥哥在线,你是准备现在告诉我呢,还是等一会儿再告诉我?”江扬扔了电话。
“老大……”林砚臣的语调悲伤又诚恳,“我相信你是无辜的。”江扬释然。“偶尔约见神秘女性,有助於保持心态年轻。”江扬虎面一冷。“不过您真的没做对不起苏朝宇的事情吧?”江扬第二次扔掉了电话。
慕昭白接了个急务,忙得脚不沾地:“现在没空,但是老大放心,我很快就会搞清楚你到底去哪儿了,救你於水火!”第三次摔电话的江扬为了保护家庭财产,决定去找自己的情人好好过一个周末。
那天晚上,两人裹在被子里,江扬亲吻苏朝宇的锁骨。海蓝色头发的年轻人回吻额头:“江扬,我才不关心你去了哪儿。”
江扬搂住世界上最懂他的人:“谢谢,朝宇。”
“可是……”苏朝宇一脸担忧。江扬淡笑:“好了,我很安全。”
“可是……”苏朝宇叹了口气,紧紧搂著江扬:“你到底去哪儿了?”
过了有好一阵子,李乐欣的遗作上映。一部女人执导的战争电影,却意外收到了人们广泛而持久的关注,票房不错,风评更好。李乐欣人缘不错,因此这部电影成了大家维护一段美梦的共同杰作,各个领域的名人名字出现在幕後的感谢名单上,唯独“战争场面导演”後面是清清楚楚的“匿名”二字。後来某一天,基地指挥中心的安检室收到了硕大无朋的四只大纸箱,沈甸甸的,清清楚楚写著指挥官的名姓,他们不敢拆封,却不得不检查,只能通知程亦涵讨个办法。向来缜密的副官略一思忖便勇敢地打开了箱子,果然。
那天晚上,江扬收到了这份礼物,最原始的电影拷贝,封装在大木箱子里,端端正正躺在他的办公桌上。
那个周末,江扬请他的好兄弟们喝下午茶。茶宴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交代会,慕昭白甚至带了一根录音笔。江扬把那枚玫瑰色的书签放在桌面上。
“乐欣给我这个时候,是冬天在拍外景,冷得要死。没错,我去找她了,从电影里找。她的故事是世界上最不能夭折的梦,我补了撤资後巨大的缺口,还带了一个动画小团队。电影的进度不慢,我只是去拍战争场面。”江扬静静地讲述,仿佛一切都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他虽然是主角,却已经能够置身事外,客观冷静。“说实话,我很想拍完了再回来,但是我知道那个网络会议需要我出现,以中将的身份。”
程亦涵的眸子一闪。
“大家辛苦了。”江扬举杯,上好的普洱,醇美,他抿了一小口,却丝毫没尝出幸福的甜蜜。
已经是深冬,布津帝国边境基地飘下今年的第一朵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