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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董倩倩跟母亲说了什么，但可以想象，母亲得知这个消息，一定痛不欲生。
从小到大，母亲不求她学习成绩多好，不求她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只希望她健康快乐，端端正正做人，自重自爱。
那时候她跟姜尚海在一起，母亲还拐弯抹角地提醒她，女孩子一定不能随随便便，一定要会保护自己，言外之意就是让她跟姜尚海不要越雷池半步缇。
在母亲的教育下，她也一向严以律己。从小到大，规规矩矩，堂堂正正，鲜少要母亲操心，母亲提起她总是满怀欣慰和自豪。
可如今……
母亲一惯引以为傲的女儿，竟做了这样不要脸的事情——她无法想象母亲的心痛和失望。
嘴唇颤抖着，她看完照片无力地放在一边，嘴里喃喃解释：“妈，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妈，你千万不要有事，我可以说清楚的——醢”
梁姐拍着她的肩，不停叹息。
两人沉默着坐在外面等候，大半个小时过去，莫潇云心急地起身，来回走动，想着要不要给陈子敬打个电话，可攥着手机最终还是犹豫了。
以他的性格，得知这事肯定是要过来的，他或许会跟母亲解释，澄清两人当前的关系，但母亲正在气头上，肯定不乐意见他，到时候闹得难堪就越发难收场了。
下定决心瞒着他，莫潇云又把手机收起来，刚转身看到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护士都出来了。
“医生，我妈怎么样啊？”莫潇云急忙上前询问，昂着脑袋往里面看，盼着母亲出来。
医生安慰她：“她是突发性心肌梗阻，导致脑供血不足而晕厥，幸亏处理及时，现在情况慢慢好转，不过还需要加强观察几天。”
只要没有生命危险，莫潇云就觉得松了一口气，连连谢过医生，又去看母亲。
回到病房，李爱琴还在昏睡着，莫潇云麻木地走到床边，看着鼻端还插着氧气管的憔悴容颜，心里刀割似的难受。
许是知道女儿来了，李爱琴慢慢睁开眼睛，松垮的眼皮艰难抬起，眼窝深陷似乎很是疲惫。
“小云……”不等女儿开口，李爱琴便先发制人，口气虚弱但气势不弱，“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从哪里弄这么多钱让我住这样的病房，又请来看护照顾我？”
莫潇云怔怔地立在那里，耷拉着脑袋，含胸驼背，像是被老师抓到上课开小差的学生一般，一字一句地：“那个肇事司机赔了二十多万，爸爸的单位和叔叔们——”
“你还骗我！”李爱琴突然发难，急声厉喝，可惜全身瘫痪起不来，不然现在肯定扬起床头柜上的东西就要砸过去。
母亲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过，那激动的样子让苍白憔悴的面庞瞬间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整个身体剧烈颤抖，胸前不住地起伏。
莫潇云大惊失色，飞奔上前冲到床边跪下去，上身扑在母亲身边，拉着她的手急声道歉认错：“妈，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医生说你的身体需要静养，千万不能生气……妈，我错了……呜呜呜——”
说到后来，兀自趴在床边痛哭，泪水片刻滚落满脸。
望着女儿这般模样，李爱琴心里又何尝好受，可是她动弹不得，连想摸摸女儿的脑袋都不能，只能艰难地动动手指，也沉痛地流下眼泪。
“小云，你糊涂啊……女孩子最珍贵的是什么，你怎么那样糊涂啊！”李爱琴一边流泪一边痛心疾首地训斥，“妈从小都是怎么教育你的，你怎么都不听呢，你居然为了钱那么出卖自己！”
莫潇云跪着又往前一些，身体紧紧贴着床铺，悔不当初的模样，“妈，是我错了，我让你失望了。你从小就教育我要自尊自爱，不能胡来，不能随随便便，是我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妈，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说着，拿起母亲的手，一下一下往自己脸上招呼，啪啪作响。
李爱琴的心，于是更痛，眼泪越发簌簌下落。
“妈，我错了，你别生气——”莫潇云也不知道母亲知晓多少，跟陈子敬的那些过往她也不敢多提，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歉认错，想让母亲消气。
可李爱琴除了气愤女儿的所作所为，更恨的还有自己。
“算了……”无力收回手臂，她只能艰难沙哑地劝着，话题忽儿悠然转了方向，“你错在哪里呢……你没错，错的是妈啊——要不是为了我这个妈，你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去做别人的情妇！我的女儿我再了解不过，我李爱琴怎么会教出那种不道德不正经的女儿呢，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向孝顺，你都是为了妈啊……”
“妈！”莫潇云动作一顿，看着母亲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心里愈发担忧，摇晃着她的身
体强调说，“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也想跟别的年轻女孩儿一样，想住大房子，想穿名牌衣服，想背名牌包包，所以才一时糊涂跟了那个人——妈，你打我骂我不理我都可以，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李爱琴整个人平静下来，只是眼眶红红，脸上还挂着泪痕，“小云，你还骗我……你之前怎么保证的？你说你再也不骗我了。”
“妈……”
“可这几年来，你一直在对我撒最大的慌！”李爱琴心痛地喊，又怔怔地呢喃，“难怪让你跟小海复合，你死活不肯，原来是这样……我早该看出问题的，可我一直太相信你，太相信我一手教育出来的女儿……”
“妈！”
“是我傻啊！我也怀疑过你这些钱的来源，可你每次都言之凿凿地说是肇事司机赔的钱，是你爸单位同事捐的钱……我真是傻，那些钱能有多少，能让我住得起这样豪华的病房，能请得起两个看护日夜照顾？”李爱琴凄凄惨惨地笑，看了一眼房间，视线又回到女儿身上，看了看她一身再普通不过的t恤牛仔，心疼地说，“你说你是为了穿名牌衣服，背名牌包包，你让妈怎么相信？”
莫潇云心里麻麻地痛，知道怎么编谎话都瞒不过去了。
而母亲一旦这样认定，心里必然会极度内疚和自责，甚至连想不开都有可能。
果然，李爱琴停顿片刻，继续道：“我一直觉得，人这一生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这几年纵然活得艰难，我也撑着，可不曾想到，我这样赖活着，给我唯一的女儿带来多大的麻烦和压力——我逼得她去卖身啊！我还活着干什么！”
“妈！”莫潇云泣不成声，拉着母亲的手不知再说什么好。
手机不停地响起，她起初没听到，后来等拿出来看，对方已经挂断了。
是个陌生号码。
看着未接来电，她才想起下午翘班都忘了请假，可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可如今，安抚母亲是重中之重，工作再紧急也只能放一边了。
正要把手机收起来，那个号码再度打来，她犹豫了一下就地按下通话键，清了清嗓子：“喂，你好。”
“莫警官……”那端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含着笑意，慢条斯理，假惺惺地说，“你还好吧？”
莫潇云一下子听出那人是谁，心里愤怒的火焰顿时膨胀！
可惜当着母亲的面，她不便发作，只是沉声回应：“多谢关心。你打电话什么事？”
董倩倩语音轻快地说：“我只是看到你们母亲俩哭得太伤心，于心不忍，所以特地问候一下。”
闻言，莫潇云整个人一震，倏地起身走向窗边向外张望，声音紧绷而凝肃：“董倩倩，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端笑了起来，很得意很猖狂的笑，“我不想怎么样！曾经我劝你离开子敬，是你不听，一意孤行，如今我也不稀罕陈子敬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得罪我玩弄我的后果很严重，我会让你们俩付出代价！”
莫潇云紧紧皱眉，视线依然通过窗户搜寻着外面的视角，但看了许久没发现异样，想必董倩倩躲在什么隐秘的地方，又或者是从很远的高楼通过什么工具偷窥到这里的情况，心里忽然起了疑惑。
通过前几次的交锋，这个长相清纯的女人给她的感觉很花瓶，可今天这样有预谋有安排的一幕，让她完全改观。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给她出谋划策。
果然，她没说话，那端董倩倩又阴阳怪气地说：“我可没闲心给你打电话扯这些，我找你另有事要说。”
“你说，我听着。”
“我知道你一直在调查陈子敬公司里几起员工自杀案的真相，可惜一无所获。你若是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告诉你。”
莫潇云大吃一惊，脸色不由得越发严肃，心里也打起鼓来，“你怎么会知道警方都查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董倩倩轻蔑地笑，缓缓地拿腔捏调：“我既然给你打了电话，自然就是手里有东西。何况，就算你不相信这个，难道我在你那个瘫子妈面前戳穿了你跟陈子敬的交易，害得她险些丧命，你就不想找我报仇吗？”
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激怒自己，莫潇云也冷然一笑，“我是警察，不是没脑子的花瓶，跟你这种人计较动手，那是知法犯法。”
“是啊，你是警察，可是你明明有机会得到命案真相的材料，但你却犹豫不决，这是对法律对受害人的尊重吗？”
不得不承认，今天的董倩倩的确让莫潇云开眼了，再不是从前的草包形象。
再度被她激将，莫潇云明知不应上当，可又出于对那几起案件的探知欲，这次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好，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董倩倩满意地笑了，“等你出疗养院，我再联系你。”
结束通话，莫潇云转身，就对上母亲复杂的眼神。
“是那个女人打给你的？”李爱琴缓缓地问。
莫潇云不敢再欺骗母亲，但想到现在跟陈子敬的关系，她也不愿母亲对他的印象太差，便解释道：“妈，我不知那个女的跟你怎么讲的，实际情况是，他们俩曾经是情侣，但分手很多年了，那女的不久前回国想要复合，他不同意，可能矛盾就加深了吧。我跟他之间，也不是——”
话未说完，被李爱琴生气的打断：“我不想听这些，也不想你替那个人洗白。小云，你答应妈，离开他，立刻、马上！”
“妈，我跟他现在——”
“你听不听妈的话！你还听不听妈的话！”李爱琴根本不听女儿的解释，更不想从女儿嘴里听到有关那个人的任何话，言辞激烈地步步紧逼，“你是不是非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肯离开他？是不是！”
莫潇云吓到了，见母亲大声吼完这句整个人都要背过气去，身体剧烈痉挛抽搐着，她吓得连忙出去叫医生护士……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十几分钟后，病房里再度安静下来，医生面色凝重地叮嘱她很多，说病人切忌情绪激动，不然心脏问题越来越严重就麻烦了。
莫潇云担心母亲的身体，再度靠近后，见母亲撇过脸去都不愿看她，她低低喊了声，还未开口，听母亲道：“你跟他分开，我能活多久是多久，我会好好活下去，不管再苦再累；你若是还跟他在一起，我就一死了之，你从他那里挣来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去吧——”
母亲都说出这种话了，莫潇云纵然有心解释一下她跟陈子敬目前的关系，也觉无法开口了，只能点点头，“妈，我离开他。”
“嗯……”李爱琴疲惫地闭眼，半晌后有气无力地道，“我要搬出这里……”
明白母亲是什么意思，莫潇云不敢忤逆，也点头，“好，我这几天就重新找地方。”
静静陪着母亲，直到她累极睡去，莫潇云才起身离开房间。
遇到看护，她整理一下情绪，拜托说：“梁姐，麻烦你照顾好我妈，我有事得离开一下，晚点就回来。”
梁姐点点头，一副同情的样子，“哎，我知道的，你去忙吧。”
莫潇云也无意识地点头，可忽然想到什么，又道了句：“其实，我跟他，曾经是不正常关系，但现在，我们真心相爱，在一起了——可是我妈这样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接受他了。”
梁姐“啊”一声，微微张着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莫潇云已经转身走了。
出疗养院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斜，莫潇云四处张望，正要拿手机出来，面前忽然停下一辆黑色车子。
“莫警官。”车窗降下，董倩倩清纯美艳的笑容露出来。
莫潇云脸色一僵，看向她时充满了愤怒。
“上车，换个地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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